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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逛逛
方心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在这苗峒内,除了睡觉,什么也不能做,实在是太无聊了。
灯火已灭,若不是今晚月光盛明,他连屋内都看不清。
叮当叮当的声音在外头出现,朝着楼上走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但那人没有推门而入,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方心衍试探道:“谁啊?有事吗?”
燕斩秋道:“是我。来看看你,如果你已经睡下了,我就走了。”
此时不过才夜晚七点钟,白天睡的太多,方心衍没什么困意,便道:“没睡呢,你进来吧。”
燕斩秋轻轻推开门,将门关上,点明了灯火,他将手藏在背后,缓步来到方心衍面前。
“腿好点了吗?”
方心衍撑着床坐了起来,道:“嗯,好多了,谢谢你叫须珂来为我治疗。”
暖黄的灯光下,燕斩秋的脸庞不似之前过分的冷白,他头发凌乱,发尾上还沾着树叶。
方心衍道:“你去哪了?”
燕斩秋不经意地摸了摸脸,道:“没什么,去黑齿山找平安符去了。”
方心衍眸子一亮,道:“找到了吗?”
燕斩秋垂下眼睫,唇线抿的很直,沉声道:“没有。”
方心衍失落地低下头,感慨道:“也是,山那么大,谁知道掉在哪里了。”
燕斩秋看向他,眸色极深,随后一改明朗,坐在床边,拿出身后的笼子来。
精巧的木笼里装了一只小鸟,羽毛黯淡,一边的翅膀耷拉下来,好像受伤了一样。
方心衍凑了过来,道:“这是?一只小鸟?”
多年以前,他和燕斩秋也一起养过一只鸟,只可惜后来鸟儿死了。
燕斩秋道:“嗯,一只受伤的小鸟,我在找平安符的路上捡到的,觉得它很像你,就带回来了。”
方心衍刚想感叹这只小鸟好可怜,听他这样说,立即收回,辩证道:“哪里像我?”
燕斩秋瞥了一眼他的脚,方心衍一下子就明白他在打趣他,道:“只有这点像。”
他神色微恼,别开了脸,燕斩秋靠近,歪了歪头道:“别生气了,不像,一点也不像,这只小鸟灰扑扑的,还是个小胖墩,小方道长你骨清神秀,气质非凡,自然是不像的。”
燕斩秋语调轻快,一顿好话输出,方心衍忍不住笑了起来,仔细打量这只小鸟,道:“嘿,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它真的是个小胖墩。”
肥成这样,怎么好端端地翅膀受了伤,这山里真是险恶,这只小鸟之前是被母亲保护的太好了吧。
燕斩秋伸出手指摸了摸小鸟的头,道:“你养伤无趣,送给你了。”
方心衍也逗了逗鸟,随口道:“须珂说我的伤半个月就能好,到时候它的伤也会好的,就可以飞回天空了。”
燕斩秋黑眸倏然眯起,不动声色地哼笑一声,将手往前递了递。
方心衍看见他掌心有一道伤口,询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燕斩秋受惊一般,将手缩回,道:“没什么,就是找平安符时被野草划伤了,不碍事。”
他垂下眼眸,满是不在意,可嘴角微微瘪起,很是委屈一样。
方心衍抓过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道伤口,惹的燕斩秋手心一阵酥痒。
“确实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方心衍判断道。
燕斩秋:“......”
方心衍道:“真的谢谢你了,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燕斩秋脸色忽然变白,扯了扯嘴角道:“我日后继续帮你找,毕竟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方心衍微笑道:“谢谢你,除了谢谢,我也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了。”
燕斩秋道:“真想谢谢我,就和以前一样,唤我哥哥吧。”
方心衍挠了挠头,不自在了起来,那时他年幼,天天跟在燕斩秋身后,现在长大了,总觉得叫起来有些奇怪。
于是他又岔开话题,道:“我听须珂说,她是什么玉娲山的大护法,说起来,我还不太明白你们这儿的制度。你能和我讲讲吗?”
燕斩秋眉头微动,坐到他旁边,自来熟地盖起了被褥,方心衍感受到他贴自己很近,往墙壁里退去,燕斩秋则又往里面坐了一些。
“我们这里,分为四山一峒,百濮祖峒位于四山环抱的盆地,是权力和经济的中心,大部分人口都聚集在此,往外是四山,听从百濮祖峒,分别为黑齿山、巫咸山、雾锁山、玉娲山,由四大护法看守,须珂是玉娲山的护法,也是玉娲山的领袖。”
“黑齿山擅长战斗,多炼用以攻击的毒蛊;巫咸山擅祭祀,多炼通灵之蛊;雾锁山擅守护,多炼操控心神的幻蛊;玉娲山擅医术,多炼用药蛊。”
他又笑了笑,道:“当然,玉娲山也司掌嫁娶之事,重情爱,也炼.....”
方心衍好奇道:“炼什么?”
燕斩秋弹了一下他的头,道:“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你是我什么人?还要我把家底都说出来吗?”
方心衍摸了摸头,认为自己确实问的太多了,便将更多想要问的话憋在了肚子里,严肃道:“抱歉,是我多言了。”
燕斩秋哑口无言,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出去逛一逛。”
他迅速起身走到门口,回眸盯着方心衍。
方心衍道:“怎么了?”
见他没有挽留的意思,燕斩秋眉尖一抽,道:“没什么,晚安。”
“晚安。”
晨雾漫过青黛色的山峦,吊脚楼成片堆叠,飞檐宛若淡墨剪影。
一大早,燕斩秋就来接方心衍,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就给小鸟取什么名字的问题一本正经地讨论了半天,最终还是选了个好养活的名字——胖啾。
喂了胖啾一些食物后,它便开始打起了盹儿,方心衍只好放弃要带它一起出去的想法,收拾了一下,准备跟燕斩秋出去逛一逛了。
他腿脚不便,燕斩秋一开始要抱他,被他严词拒绝了,燕斩秋只好找来一个轮椅,推着他出了门。
沿着青石板路往中心走,可见吊脚楼群随山势铺开,黑瓦飞檐错落叠着。
寨中央的鼓楼最高,周身刻着古老的枫叶和猛兽的图案,与周围的吊脚楼形成了一个大圈,峒内的姑娘和阿郞都围着圈跳着舞,彩裙翻飞,银片叮当,千人芦笙,歌声悠扬。
这些场景方心衍曾经看过,却也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时不时有人偷偷看他,但碍于燕斩秋在场,也都是止步于偷看而已,偶尔有一些私语窃窃,但说的是苗语,方心衍也听不懂。
燕斩秋俯身,嘴唇靠在方心衍的耳畔,道:“怎么了?不喜欢看吗?”
方心衍牵强一笑,道:“挺好看的。”
不知是谁传出来峒主带了一个俊阿郞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少女挤了过来,兴奋地打探着方心衍的消息。
燕斩秋面色凝重,瞥了她们一眼,少女们这才受惊散开。
他猝不及防将方心衍一把抱起,惊的方心衍手足乱晃,抓住了他的肩膀才稳住身子,吓道:“你干什么?!”
“我们去其它地方。”燕斩秋转过身,回头扫视一圈,警告了一番,这才离开。
“去哪啊?放我下来!轮椅不能用吗?!”
燕斩秋语气加重道:“带你去山上看看,轮椅不方便。”
方心衍急的脑袋都大了,挣扎道:“我不去!”
燕斩秋一改温和,道:“听话。不要惹我生气。”
方心衍喘着气,一下子不动了,燕斩秋刚刚给人的感觉甚是陌生,他心头有些乱,奈何自己实在走不了,只能作罢,乖乖依他。
他僵着身体,在燕斩秋的怀中挺的笔直,燕斩秋将他颠了颠,又是惊的他一叫,再次回到燕斩秋的怀里时,方心衍的身子就奇怪的软了下来。
穿过丛林,循着小道,两人来到了山峰最高处,燕斩秋这才放下他。
他指着远处道:“你看。”
晨雾绕着群山渐渐散去,阳光折射之下,山间溪流载着花瓣流入潭底,苗寨飞楼堆叠,错落有致。
另一边的梯田碧绿如翡翠,层层水镜映着天光,从山脚叠到云边,远处的捧车河如碧带一般绕山而行。
方心衍安静下来,循着燕斩秋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
燕斩秋道:“那是新修的引水渠,从前山下的寨子天旱就要武斗抢水,年年见血,现在我开了四条渠,就算是最远的青萝寨,也能喝上清水,浇上秧田。”
他又指向一片开阔地,道:“那是新辟的市集,五日一墟,外来汉人的盐铁布匹,我们的药材、山货、银器,都在那里交换,上一任峒主在职时那些人为了抢一袋盐就会杀人的日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你再看那里,你还记得吗,以前那里什么都没有,现在盖了新寨,我把虫躁的源头逼回了深山,那里已经不是绝地了。”
方心衍想起这个地方了,这里叫相思崖,以前燕斩秋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带他来这里看风景。
他抬头看向燕斩秋,青年红衣在烈烈山风中纷飞,金光落在他的身上,同他指点着山河,那么自由,傲然,与孤高。
“方心衍,你看清楚了吗?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如今在你脚下的苗疆,是我的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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