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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像妈妈和白雪姐姐那样漂亮呢?”,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像林间跳跃的小精灵,在空荡的寝殿荡出回声。
“我的宝贝儿还小呢,不要着急,等你长大了,你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儿,比妈妈还漂亮”,王后轻抚女儿细软的黑发,温柔回应着。
烛台的光忽明忽暗,嘴角噙着笑,王后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她贪恋地将鼻尖埋进女儿发间,若有如无的奶香将这个梦境包裹着像一颗糖果……多好啊,如果能就此不再醒来,是不是可以永远陪伴着女儿?
当清晨的阳光撒入房间,王后依依不舍地睁开眼,丝绸枕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已经很久没有回忆到这段对话了,那天……奥罗拉忽然眼泪汪汪地跑回来找自己,真是个傻孩子,虽然白雪公主也很出色,可是奥罗拉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和自己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长大了不知道会多漂亮。
想到这里,王后拿起身边的手持镜。
啪嗒一声,镜子掉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诺亚原本非常期待今天王后的召见,它现在越发怀疑王后就是目标人物了,昨晚提交的日报和前天差不多,只需要和白雪碰面再确定一些细节,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可以提交任务了。
直到它看到了王后。
厚厚的粉衬得她脸色惨白,细看,眼角似乎有……皱纹?头发上的装饰依然华丽,但……是不是稍微有点多?诺亚电子屏的豆豆眼变成了问号眼。
“王后殿下,您看上去气色不佳。”
“昨夜没休息好罢了”,王后挥了挥手,立在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银质茶托托着骨瓷杯稳稳递出,蒸腾的茶香显然让王后脸色好了许多。“我已经召见了白雪,稍后我会问她兔子的事,如果有需要确认的细节,你直接开口问就是。”
“遵命”,诺亚迟疑片刻,“公主殿下她,好沟通吗?”
“她啊”,王后的目光沉向杯底,神色复杂,“她是个聪明孩子,很聪明……像小兔子,机敏……却柔弱”,轻叹一口气,“我也很久没见她了,也许这孩子现在不一样了。”
很快,白雪公主就到了。
晨光穿过雕花玻璃窗,在长廊投下细碎的金斑,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率先闯入视野的是一袭粉白的长裙,裙摆擦过地毯时几乎听不到声响,当晨光洒在她年轻的脸颊时,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而那抹唇色更是鲜艳得惊人,像冬日里第一朵刺破积雪的红梅,让整座宫殿的光线都不自觉向她倾斜。
走到会客厅中央时,白雪公主微微提起裙摆,向王后行以宫廷礼屈膝。
王后的眼睛微微睁大,王后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喉咙忽然发紧,许久不见,白雪公主……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了。
简单介绍过魔镜,白雪惊讶地望向魔镜,匆匆一瞥王后又快速低下眉眼,她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的汗让她不太舒服,她想问召见的原因,又不敢开口,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揉搓裙摆,为本就有点旧的裙子增添了一块皱皱巴巴。
王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许久,王后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晚,你有没有看到奥罗拉的小兔子?”
水晶吊灯在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白雪缩在扶手椅中,身形更显娇小。
王后没有提哪个夜晚,白雪也没有问,她盯着王后裙摆上缠绕的荆棘刺绣,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同样的刺绣曾被雨水浸透。
白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次见奥罗拉的布偶兔,是在哪里?” 王后的声音开始颤抖,太像那天了,她想,这样类似的对话,在她愤怒质问国王时,呵!国王!闪烁着眼神否认就以为她没有办法知道真相吗?!
那时,小白雪也是这样缩在角落,在国王极力否认时,小白雪在国王背后,轻轻点了点头。
一眨眼,她就这么大了,不是那个会躲在她身后的小孩子了。
可是这个小姑娘,能动,能说话,面色红润,看她如今长得多么漂亮,朴素简单的衣服也遮掩不住她未来的风采。
她拥有着奥罗拉没有的风采。
白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密的刺痛一阵阵传来。
她记得奥罗拉圆嘟嘟的脸蛋,记得那只沾满露珠的粉色兔子如何从妹妹怀里滑落,记得父王粗暴攥住她手腕时,兔子的长耳朵扫过她脚踝的痒,她记得一切。
“在……城堡东面森林的溪流边。”
王后猛地站起,桌上的花瓶跌落,瓷片迸裂的脆响中,恨意翻涌:“你们明明知道那里有狼!” 她想起那个令她肝胆欲裂的画面:浑身是血的奥罗拉躺在担架上,白雪公主蜷缩在马车角落,怀里还抱着沾血的野花。
“父王说没事的!”,白雪的音调陡然升高,声线因语速过快而紧绷,“父王说那里的萤火虫很漂亮,我,我想让妹妹看……”
白雪的声音逐渐微弱,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膝头,洇开深色的圆斑。如果那晚她发现妹妹跟上后,能劝她回去睡觉就好了……可是那么可爱的妹妹一撒娇她就忍不住答应了;又或者,如果她没有带妹妹去看萤火虫就好了……
如果,如果她不存在,是不是一切都好了?
诺亚的屏幕幽幽闪烁,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中浮现出溪流旁的场景:粉色的兔子卡在溪流旁的石头缝隙里,月光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一具小小的尸体。
“找到了,这是三年前的画面,现在不一定在当初的位置”,诺亚小声快速提醒道。
王后别过脸,不愿让人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压着的声音比平时更冷,“马上派人去那一带搜索。”
稍作停顿,王后又对近侍加了句,“让裁缝给白雪公主再做几套新礼裙,颜色漂亮些。”
白雪怔怔抬起头,却只看见王后转身时,蜷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诺亚的屏幕映着两个身影:
一个挺直脊背,像座随时会崩塌的冰雕;一个娇小如冻了一冬的芽,一点点阳光就能让她悄悄舒展。
天色渐暗,一脸疲态的王后终于回到城堡,时间太久了……她沿着河流一步步跋涉,裙边沾满了泥水,侍卫们在周围一寸寸寻找,最终一所所获。
“如果没有奥罗拉最喜欢的布偶兔,用其他的玩具替代……”,王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诺亚。
“……成功概率会降低”,诺亚低声回应,“我会继续扫描,也许还有机会。”
王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再睁开眼,王后扫了一眼魔镜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忽然怔住。
眉间的沟壑隐隐显现,眼角的纹路脂粉再也遮掩不住,连瞳孔都似蒙了层灰。
王后的指尖无意识抬起来,轻轻蹭过脸颊,像抚摸一道陌生的疤痕,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指节微微发僵。
诺亚没有等到王后的下一句。
没有再说什么,王后沉默地走向寝宫。
空气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带着隐隐让人不安的腥甜。
“妈妈,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儿吗?”奥罗拉的声音像从雨声中传来,带着一点含糊。
“宝贝,你永远是最美丽的女孩儿”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眼前的女儿。
“你骗人……”奥罗拉好像不高兴了,声音变得尖细。
“等你长大了,你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儿,比妈妈还漂亮”,她温柔地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发。
“那你在做什么!!很快我就不是最美丽的女孩儿了!!”小女儿一身鲜血地尖叫道,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奥罗拉,凝固的血浆把衣裙粘成硬邦邦的棱角,更多的血液却依然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她颤抖着伸出手,在奥罗拉的尖叫声中试图止住伤势,却看到月光下的手背皮肤像皱着的树皮,苍白又带点点褐斑。
她猛地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带着梦里的湿凉,起身冲到诺亚前,王后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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