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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韩亦深走过去，揪起林泽然后衣领，就将人拖到了房门外。
“你就在这好好想吧。”
“哥，等等，我可以在里面想的，我......”林泽然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在眼前合上。
没有了错漏百出的翻译员，窗内外安静了下来，一人一狗隔窗相视。
二十年后的第二次见面。
封存的记忆慢慢浮现，正如林泽然所说，六六确实跟以前一样，除了额头的黑色闪电条纹，时间好像在它身上停止了转动。
“汪汪汪～”
胖哥被拖走了，消化完这个信息，六六前腿弯曲，尾巴高高翘起。
摆出战斗模式。
看什么看，想打架吗，别以为你变大了，我就怕你！
我现在也是超厉害的。
上个月它还帮村里人抓到偷鸡贼呢。
韩亦深走到窗边，脚伸到窗外，坐了下来。
一如爷爷出事的那段时间，他俩也是这样相依坐着，担惊受怕着，又相互支撑着。
韩亦深拍拍旁边的空位。
“汪汪汪～”你不听爷爷的话，变成了大坏蛋，我才不要过去。你还把胖哥拖走了，还摸我的蛋蛋，爷爷知道了，会打死你。
坏蛋韩亦深，六六还记得这个名字。
“你肯定在生我的气吧？”沉默了片刻，韩亦深苦笑道：“我答应过爷爷会照顾好你，可是我没有做到，抛下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走了，对不起。”
听到爷爷两个字，六六愣了一下。
“汪汪汪～”
六六更生气了，只是声音带着哽咽，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止不住往下淌。
你是个大坏蛋，你明明跟我说，爷爷会好起来的，可是你趁我不在，把爷爷一个人埋到地下，爷爷很孤单的，你也不回来看爷爷。
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我讨厌你！
六六吼着，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身体都在剧烈颤抖。
“对不起，六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不管不顾的，我只是，我只是......”
韩亦深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头，神情有些恍惚：“我只是病了，不，我没有病，六六，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
韩亦深的手在抖着，脸庞在抽搐着，嘴角却慢慢往上扬......
“汪汪汪～”
意识又要坠入黑暗的时候，韩亦深好像听到有座神庙敲响了钟声，他混乱的大脑，逐渐屈服于黑暗的意识，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了现实。
很祥和，很宁静，也很熟悉，好像以前也这样过。
韩亦深抬头，神志已恢复如常，彷佛刚睡醒一般，还带着些迷茫，又有些疲惫。
六六靠近的步伐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它又退了回去，眼眶还挂着泪，身体依然抽搐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六六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不要紧张，放松，慢慢呼吸。”韩亦深走过去，试图缓和六六的情绪。
“汪汪汪～”
韩亦深每走一步，六六就往后退一步，不让他靠近。
“好好好，我不过去，”韩亦深不动了，“你不要紧张，跟着我慢慢呼吸好不好，来，身体放轻松。”
六六没有出声，也没有听从他的话。
水汪汪的眼睛，是疏远的，是戒备的，随着身体频繁抽搐，眼泪还是一滴滴往下掉。
身为兽医，韩亦深很清楚情绪波动太大，对狗狗身体造成的影响。他快速起身回屋，想找件爷爷的旧衣服。
闻到爷爷的味道，六六的情绪应该会缓和下来吧。可他是多么希望，六六依赖的人是他。
转头，就见门缝里扒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
“卧槽，”涵养如韩亦深，一时没能忍住爆了句粗口，“你扒在那儿干嘛呢？”
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俩又打架了嘛。”林泽然摸着脑袋出来。
刚才离得有点远，韩亦深声音又小，他耳朵都扒门上了，还是没能听清韩亦深跟六六的谈话，反倒是六六不正常的叫声，他以为他俩又要大动干戈。
以前他们就没少背着韩爷爷干架。
说起六六，林泽然不放心地往窗外瞥，只看到个圆圆的小屁股逐渐远去，他赶忙追出去：“六六，你去哪儿啊，不睡觉了？还有肉呢，你不吃我就帮你吃了啊。”
后面那两句，林泽然说的很小声。
“哥，六六咋走了，你是不是骂它了，我跟你说，六六其实......”林泽然回头，就见韩亦深呆站着，手里还拿着件旧衣服，低垂着。
“我没骂它，以后都不会骂它，也不会再跟它打架。”韩亦深喃喃自语。他想追过去，可是他不能动，六六是因为他才跑掉的，它在抵触他的靠近。
你也打不过六六啊。
林泽然心想着，但没有说出口，他自问自己情商还是挺高的。
“哥，没事的啊，找机会我跟六六好好聊聊，多帮你说说好话，六六就不会再嫌弃你了。”
韩亦深视线平移过来：“帮我多说好话？”
“对啊，我跟六六感情可好了，它一定会听进去的。”林泽然点头，很骄傲。
六六还是他的饭搭子呢。
韩亦深不在的这二十年，他经常过来打扫房间，有时会从镇上买些五花肉，他不敢带回家，老林和母上大人看到了肯定饶不了他。
他就只能拿到这边来，跟六六一起吃，吃完后再美美睡上个午觉。
六六睡摇椅，他睡沙发，谁都有个美好的睡觉窝。
“六六是我的狗，凭什么要你帮我说好话？”韩亦深走过来。
“呃......”林泽然都被问懵了，“六六不是在生你的气嘛，你放心，我多念叨几句，六六就心软了，它很重感情的，而且，哥，你是不是又忘了，六六现在是二虎哥家的狗了。”
好好的年轻大小伙，记性咋就这么不好呢？
“六六是我的！！它是我的狗！！！”不要你帮我说好话！
韩亦深突然吼出声，眉眼间是暴戾的癫狂。
眼睛红红的，宛若刚从火炉里掏出来的刀子，眼角的青筋暴起，全身都紧绷着，平日里的温润成了骇人的占有欲。
“好好好，是你的狗，是你的狗。”林泽然再神经大条，此时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现在的韩亦深就跟当初那个刚来村里的小孩一样充满了戾气，敏感暴躁，全身都是刺，一丁点风吹草动就暴走，稍有不如意逮着人就打，无论男女老少。
韩爷爷都不知道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多少次了，好在后来韩亦深性格好了起来，小伙伴们都私底下说，他是被六六给打服了。
事实如何，他们也不知道。
总之性格好转的韩亦深就是个阳光男孩，带领他们一众小屁孩整日在山上鬼混。饿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还能下河摸鱼烤着吃。
那时候的韩亦深就跟□□似的，啥都难不倒他，小到缝衣做饭，大到生存技能，就连哪些草能吃，哪些草口感好都一清二楚。
要知道那时的他不过才7岁多一点，可把他们这些只知道玩泥巴的小孩迷得团团转。
“哥，别担心，明天就是韩爷爷的忌日，六六每年都会去祭拜韩爷爷，风雨无阻，趁这个机会，你们把话说开，六六会理解你的。”
“毕竟你是它最爱的爷爷的孙子啊。”
“对，我是爷爷的孙子，六六不可能会不要我的。”韩亦深笑了。
林泽然全身上下的神经都松了。
“那可不，我韩哥谁啊，那可是花见花开，车见车载，路边的□□见了都要夸句好帅的大帅逼啊，”林泽然说着话音又一转，“哥，那墙边的肉，我是不是可以......”
林泽然咬着手指，小眼睛盯着那碗肉，双脚自发地往那边走，口水不住地在嘴里打转。
“不行，”韩亦深抓住林泽然后衣领，“那是给犬神的。”
“犬神说了，吃不了那么多要我代劳，不能浪费了不是？”林泽然挣扎着，不死心。
韩亦深：“嗯，等我晚上做梦的时候再问问犬神。”
“不，肉肉，犬神给我的肉肉。”
林泽然使劲往前扒拉着两只胖蹄子，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心爱的肉肉越来越远，他那杀猪般的悲鸣声也越来越大。
韩亦深回头看了眼窗外。
院子空荡荡的，只有树枝摇曳洒下的斑斑光影，跟昨天他第一次见到六六时一样。
要是真有犬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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