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瑞往事

　　Chapter 4
　　张穆远深吸一口气，点开一份标注为“敏感”的采购清单。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滚动。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像最精密的扫描仪，逐行过滤着那些看似枯燥的数字、品名和供应商信息。多年的学生会工作和对规则的偏执，让他对数字异常敏感。很快，几个疑点如同水面下的暗礁，在他专注的审视下悄然浮现：同一品牌、规格的打印纸，短短三个月内，采购单价竟出现了三次不同幅度的上调；一批标注为“进口环保材料”的实验室通风管道部件，其供应商在工商注册信息中显示的主营业务却是五金建材批发，且注册资金低得可疑；一份关于“校园文化长廊”翻新的工程结算单，其中“艺术设计咨询费”一项的数额，高得令人咋舌，远超市场行情数倍，而收款方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文化工作室……
　　这些看似孤立的数据点，在张穆远脑中迅速连接、交叉印证。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哒哒声。他调出内部系统里的供应商资质审查模块，输入那几个可疑供应商的名称。反馈回来的信息寥寥无几，审查记录简单得近乎敷衍，甚至有的连最基本的资质扫描件都缺失不全。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违规信号！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对职责的凛然，在他胸中悄然升腾。这绝非简单的管理疏漏！这是系统性的失职，甚至是明目张胆的舞弊！他拿起旁边的多功能通讯器，准备将初步发现的疑点和需要重点核查的供应商名单，通过加密频道发送给总部ISD的对接专员，请求更深入的背景调查支持。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发送键的瞬间——
　　嗡…嗡…嗡…
　　他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疯狂地震动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没有任何标注。
　　张穆远的动作顿住了。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个陌生的电话…太巧了！他盯着那不断闪烁、跳跃的号码，像盯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早晨钱卫东虚伪的笑容，孙兴阴冷的眼神，还有包厢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香气味…瞬间在脑海中交织碰撞。他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几毫米处，停顿了足足五秒，感受着那震动透过桌面传递到指尖的麻痒感。最终，职责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勇气压倒了本能的回避。他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缓缓举到耳边，没有立刻说话。
　　听筒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那不是线路的杂音，而是一种刻意营造的、充满压迫感的沉默，仿佛能吞噬一切。
　　张穆远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有些泛白。他也沉默着，没有主动开口，只是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听筒里那片诡异的寂静上，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线索。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电脑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和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就在张穆远几乎要以为对方已经挂断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非常奇怪。低沉、沙哑，像是被刻意扭曲过，又像是隔着厚厚的棉布发出，带着一种非人的、电子合成的怪异质感，完全无法分辨年龄、性别甚至地域特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摩擦着挤出来，冰冷而毫无起伏：
　　“张…书…记…”
　　声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很旺嘛…”
　　张穆远的心沉了下去，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头顶。对方不仅知道他的新身份，更知道他此刻正在做什么！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璀璨如星河，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映照得这间位于47层高空的房间更加孤绝和冰冷。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聚光灯下，暴露在未知的狙击镜中。
　　“年轻人…”那扭曲的声音继续着，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敲在耳膜上，“京州…水深…路滑…”
　　短暂的停顿，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然后，那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依旧扭曲，却透出一股赤裸裸的、淬了毒的阴狠：
　　“小心…别把自己…烧死了！更别…连累了你家里…那个…老母亲！”
　　“啪嗒！”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忙音尖锐而急促，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穿了张穆远强行维持的镇定。
　　“哐当！”他握着的手机脱手砸在冰冷的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高背椅坚硬的扶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连指尖都麻木了。
　　母亲！
　　对方提到了母亲！
　　这绝不仅仅是恐吓！这是精准的、赤裸裸的威胁！对方在明确地告诉他：你的软肋，我们一清二楚！你的行踪，甚至你刚刚在调查的动作，都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思瑞集团的安保权限（Level 3）？在这座城市的某些角落，在这张无形的网面前，似乎脆弱得不堪一击！
　　恐惧，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将他淹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病床上孱弱的母亲！钱卫东？孙兴？还是他们背后更深的影子？愤怒的火焰在冰冷的恐惧底层猛地窜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们竟敢！竟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他扶着椅背，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心跳和眩晕感。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深色的校服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巨大的落地窗外，京州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却丝毫无法驱散这间47层办公室里的彻骨寒意。那通电话带来的恶意和威胁，如同实质的毒雾，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重新拿起桌面上那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那个狰狞的陌生号码。他调出通讯录，找到一个极其特殊的、只存储着代号和加密通讯频道的加密联系人——那是李划在天台上留给他的唯一紧急联络方式，一个直接通向思瑞集团最高权限层的隐秘通道，级别远超他胸前的Level 3磁卡。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带着冰冷的汗意。他需要汇报，需要保护，需要反击！但就在即将按下的瞬间，他停住了。
　　汇报什么？汇报自己刚上任就收到了死亡威胁？汇报自己连母亲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这除了暴露自己的脆弱和无能，让那位年轻的董事长质疑他的能力和价值之外，还有什么用？思瑞集团的力量再强大，能24小时滴水不漏地保护一个远在普通医院住院部的老人吗？对方在暗处，像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更强烈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瞬间压倒了最初的恐惧。他紧紧攥着手机，指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镜片后的目光，从最初的震动和恐惧，迅速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寒刃，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火焰。
　　他慢慢放下了手机。
　　不能示弱！绝不能！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办公桌后那台冰冷的终端。之前的恐惧和动摇仿佛被那通威胁电话彻底烧尽，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的狠厉和清明。他重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精准。
　　屏幕上，那份关于“艺术设计咨询费”的天价结算单被再次调出、放大。他不再局限于表面的数字对比，而是直接切入思瑞集团内部审计系统的深层数据挖掘模块（Level 3权限边缘功能），输入指令，尝试追踪那个收款方——“京州墨韵文化工作室”的资金流向。同时，他打开内部通讯器，接通了总部ISD负责供应商背景核查的专员频道，语气冰冷而强硬，完全不像一个刚遭受威胁的学生：
　　“专员H7，这里是张穆远。优先级：高。目标：‘京州墨韵文化工作室’。我需要其银行账户过去三年所有对公流水记录，重点筛查大额异常入金来源，以及与其法人代表、主要股东关联的所有企业及个人账户的交叉资金流动情况。同步核查其税务申报记录与实际经营规模匹配度。相关法律授权文件我会立刻在系统内补签。24小时内，我要初步报告。”
　　他没有提及威胁，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只有最核心的任务指令。频道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冷静的回应：“收到，张书记。优先级确认。所需法律授权模板已推送至您终端。任务启动。”
　　结束通话，张穆远的目光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个工作室的名称，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其洞穿。他不再是被动防御的猎物。那通电话，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对“规则破坏者”零容忍的怒火，以及一种被侵犯逆鳞后、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他开始主动出击，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循着最细微的痕迹，冷静地布置着致命的陷阱。办公室的冷光灯下，他年轻而清秀的侧脸线条紧绷，如同刀削斧凿，再找不到半分属于高中生的青涩，只剩下属于思瑞集团纪委第二书记的、冰冷的权柄和凛冽的杀伐之气。
　　同一时间，京州市市中心，思瑞大楼B栋。
　　这里是思瑞集团在京州最高级别的接待与高管居所，戒备森严。与其说是大楼，不如说是一座低调而现代的堡垒，深灰色的外立面线条简洁硬朗。
　　李划的专属区域位于顶层。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取代了墙壁，将京州璀璨的夜景如同巨幅画卷般完整地框了进来。室内灯光调得极其柔和，仅照亮了核心区域。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淡淡的木质香气和现磨咖啡的醇厚气息。
　　李划本人却显得极其随意。他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赤脚踩在触感温润的柚木地板上。那副标志性的黑色磨砂合金框眼镜被随意地放在旁边一张线条流畅的极简小圆几上。他正背对着巨大的城市夜景，站在房间中央。
　　在他面前，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超大弧形屏幕上，正清晰地分割成两个独立的视频窗口。每一个窗口都经过顶级加密处理，画面稳定，毫无延迟。
　　左侧窗口里，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如同花岗岩雕刻般的老者。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股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所带来的厚重威压。他是思瑞集团内部安保部门（Internal Security Department, ISD）的全球主管，本杰明·亚历山大·孔德拉基，拥有Level 5的最高权限。此刻，他正端坐在一间风格冷硬、充满科技感的指挥中心里，背景是巨大的、不断滚动着全球信息的监控墙。
　　右侧窗口里，则是一位气质截然不同的中年女性。她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姣好，保养得宜，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审视灵魂般的穿透力。她穿着剪裁精良的米白色套装，背景是一间充满法律典籍和厚重案卷的书房。她是思瑞集团内部裁决部门（Internal Tribunal Department, ITD）的全球主管，安娜·塞斯巴蒂安，同样拥有Level 5权限。她代表着集团内部法律与秩序的执行终端，手中掌握着对违规者进行最终审判的权力。
　　这是思瑞集团内部两个最令人敬畏的强力部门的最高负责人。此刻，他们跨越空间，同时出现在李划面前的屏幕上。
　　李划手中端着一杯咖啡，姿态放松，脸上没有任何属于“董事长”的威严，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少年人的、略带倦怠的平静。但那双没有了镜片阻隔的眼睛，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却深邃得如同宇宙的奇点，平静地倒映着两位巨头的影像。
　　“所以，我们的‘破格书记’，”李划的声音响起，清朗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第一天履新，就一头扎进了京州一中后勤采购的烂账堆里？”他轻轻晃了晃杯中的水，看着水面漾开的细微波纹，“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也…更直接。”
　　屏幕左侧，本杰明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张穆远书记的行动轨迹和初步调查方向，已在ISD监控范围内。他于16:50分抵达京州大厦47楼办公室，17:05分开始调阅目标档案，17:32分锁定‘京州墨韵文化工作室’及其关联的高额咨询费异常，并于17:40分通过加密频道向ISD专员H7下达了深入资金流水的核查指令。效率很高，目标精准，初步判断具备敏锐的数据洞察力和行动力。”他汇报得如同宣读一份标准的评估报告，不带任何个人情感色彩。
　　屏幕右侧，安娜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分析：“从现有权限（Level 3）内他能接触到的碎片化信息来看，其切入点选择精准，直指利益输送核心环节之一。其下达的指令符合程序，权限运用在合理边界内。初步评估，具备基本的调查逻辑和风险意识。但，”她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稳，“经验欠缺，对潜在的反扑烈度预估可能不足。目标环境也就是京州一中及关联方的复杂性，远超张穆远书记的常规认知范畴。”
　　李划安静地听着，目光在两位主管的脸上缓缓扫过。他走到小圆几旁，拿起那副黑色眼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磨砂合金镜腿。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
　　“那么，”他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依据规程，在地方纪委负责人，哪怕只是临时的、破格的启动初步调查，并锁定明确异常目标后，总部层面，下一步的标准应对方案是什么？”
　　本杰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如同背诵条例：“依据《ISD内部监察执行规程》第7章第3款，当地方分支纪委负责人（Level 3及以上）提交初步可信线索并请求支持时，总部ISD可依其权限等级及线索价值，酌情启动以下响应：一、提供更高级别数据库查询权限支持；二、派遣专员进行实地复核与背景深挖；三、协调ITD进行法律风险评估及证据固定预案；四、在确认存在系统性风险或遭遇强力阻碍时，经总部O5议会授权，可成立专项督导组（Guidance Team）进驻。”
　　安娜随即补充，声音清晰而冷静：“根据《ITD违规审判前置程序》第5条，若地方纪委调查遭遇明确威胁、阻挠或涉及核心管理层，且证据链指向存在重大职务犯罪（如贪污、受贿、利益输送）嫌疑，ITD可应ISD或地方纪委请求，提前介入进行法律评估，并准备启动‘快速审判通道’预案。成立督导组（Guidance Team）是常见且有效的协调机制，通常由ISD资深调查员、ITD法律顾问及总部监察特派员组成，级别为Level 4，拥有现场处置权和跨部门协调权。”
　　李划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早已熟知的流程。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屏幕，望着脚下那一片由灯火构成的、繁华而复杂的城市丛林。他的身影在玻璃上形成一个清晰的轮廓。
　　“标准流程…督导组…”他低声重复着，像是在品味这两个词的重量和效率。沉默持续了十几秒，房间内只剩下屏幕发出的微弱运行声。
　　“那就按标准流程走吧。”李划终于转过身，重新面对屏幕。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依旧是那副平静得近乎淡漠的表情。他重新戴上了那副黑色的磨砂合金框眼镜。镜片覆盖上双眸的瞬间，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深邃洞察力似乎被巧妙地收敛、柔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内敛的、属于决策者的平静。
　　“成立一个‘普通’的督导组。”他特意强调了“普通”二字，“级别就按标准来，Level 4。人员配置也按常规。ISD派个经验丰富点的调查员，ITD配个懂国内法的顾问，再加个总部监察室的观察员。名义嘛…”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就说是‘思瑞集团第143届第14轮巡察，针对教育系统的领导干部的一次反贪污腐败的特别行动’。”
　　本杰明和安娜几乎同时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异议。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个按章办事的标准操作。一个Level 4的普通督导组，在思瑞集团庞大的监察体系里，如同投入大海的一颗小石子，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也符合对一位“破格书记”的常规支持力度。
　　“目标呢？”守夜人问，声音平稳。
　　“目标？”李划走到屏幕前，目光似乎穿透了虚拟的空间，落在了那灯火阑珊处，“当然是‘配合’我们年轻的张书记，把他发现的那点‘小问题’，查清楚，理明白。”他的语气平淡无波，“至于能挖出什么，挖多深…那是督导组和张书记自己的本事了。我们，按规矩提供‘支持’就好。”
　　他拿起圆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动作随意自然。
　　“还有问题吗？”李划的目光扫过两个屏幕。
　　“无。”
　　“无。”
　　“好。”李划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督导组名单确定后，同步给我一份。散会。”
　　话音落下，屏幕上的两个窗口瞬间熄灭，房间内只剩下巨大的落地窗外那片永恒流动的都市灯火。
　　李划独自站在原地，身影被窗外的光芒勾勒出一道清晰的剪影。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副普通的黑色眼镜，指尖在镜框边缘缓缓划过。镜片上，倒映着窗外京州城星星点点的光芒，也倒映着他自己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此刻再无任何伪装的、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担忧，只有一种如同精密钟表般冷静运转的权衡和一种俯瞰棋局的、绝对的掌控。
　　“零容忍…”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空旷而安静的房间内。京州的水，才刚刚开始搅动。而那个名为张穆远的少年，和他点燃的第一把火，究竟能在这片深潭里烧出多大的光亮，又或者…引燃怎样无法预料的爆燃？
　　他转身，不再看那璀璨的夜景，走向内室。脚步平稳，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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