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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林桁在德国留学的那段时间,商奕几乎联系不到他。
商奕发了一百条消息,林桁才可能回他一句。
有时差,学业繁忙,手指头有点疼不想打字,手机丢了半个月刚刚才在床底下找到……林桁的借口越来越敷衍。
直到某个暴雨天,打了好几个雷,闪电没几分钟就来一个,商奕横竖睡不着,熬到凌晨给林桁打了个电话,他肯定林桁这个时候没课。
林桁这次居然很快接了。
“大哥。”
商奕立即炸了:“林桁,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你留个学翅膀硬了是吧?”
林桁的声音有些嘶哑,还有点发喘:“抱歉。”
商奕愣了一下:“林桁你他妈跟谁在床上鬼混?”
林桁安静片刻:“大哥,你正常点。”
随即,商奕听到林桁打开窗户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和自己这边一模一样嘈杂的雨声。
商奕奇怪:“德国也下雨了?”
林桁:“我现在和你在一个城市。”
商奕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飞奔到衣柜前:“我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靠我靠,你人在哪里啊?”
林桁没说话,那边的雨声越来越激烈。
商奕:“林桁?”
林桁关掉了窗户,空气里恢复相对的安静。他走到一个穿着西装,抹了头油的,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身前,将手机凑到他的嘴边,声音很轻:“叫两声。”
男人的口腔塞满了抹布,脸部都要撑裂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唔唔唔。”
商奕有种不好的预感:“林桁,你在做什么?”
林桁的声音和高一的那个晚上,他在准备杀死那只大黑狗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平静又柔和:“大哥。快来帮忙。”
商奕好像莫名其妙卷入了一场别人的精神风暴里。
商家的烂尾楼。
这样的暴雨天,除他们之外,方圆几里内都没有其他人。
林桁将地板上铺满了塑料膜,把那个恐惧中的男人呈大字绑在地上,手中熟练地挑拣刀具和收纳盒。
商奕盯着林桁冷白清晰的侧脸,他思绪发散到林桁在留学时,面对尸体进行解剖,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冷淡吗。
林桁脱掉男人的裤子,顿时一股腥臭涌出,男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不知道尿了几次了。
商奕拉住林桁的胳膊:“林桁。你……一定要这样吗?”
林桁甩开他的手,挑出一把刀:“大哥,害怕的话就出去帮我看门。”
商奕:“你这样做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林桁抬起眼皮,声音还有点哑:“我想让他死,也想继续上学。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
这是商奕对于林桁,唯一的意义。
林桁好像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点问题,便朝他笑了笑:“他已经看见我们的脸了,大哥别怕,等我处理完他,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男人肢解后的尸体分成几批,都绑上石块,沉入高架桥下汹涌奔腾的河流中。在这个暴雨之夜。
商奕跟随林桁去下一个地方,处理最后的部位。
他们穿着雨衣,进入一个漆黑悠长的巷道,不远处传来几声不同的狗叫,叫的一个比一个凶。
不是女孩回家的那条街,但商奕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那里的拐角,想到猪肉店老板养的那条大黑狗,还有那个藏匿着林桁的阴暗角落。
男人的生.殖.器被丢进了群狗之中。血腥味立即引发了狗的争夺和撕咬。
商奕这一路都想呕吐,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抱着旁边的垃圾桶吐起来。
林桁看得那么专注,认真。
然后大笑了起来,他笑出眼泪。
商奕从来不知道林桁笑起来也会皱起眼角,露出牙齿。商奕见过他最多的微笑不过是弯一弯嘴角。
然后林桁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我终于知道我妈妈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我今天也很高兴。谢谢你大哥,你对我真好。”
又是这样的一个巷道里。
尽管商奕和林桁都显得这么狼狈,但他看见林桁的笑容,心脏又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商奕当然知道林桁这样做的原因。
他只是不知道,林桁有这么狠。
那天的暴雨夜之后,林桁在国内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商奕还是联系不上他。
林桁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不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就把他一脚踹开。
商奕只好找人监视林桁的一举一动。
从手下人发来的视频和图片里,他发现林桁跟着那个人,在一个住址和一所医院里来回穿梭,偷偷摸摸的样子让商奕看了就烦。
林桁没变,他还是一个恶心人的偷窥狂。
商奕找到他家,等到半夜林桁才回来。
林桁的脸色苍白,声音还是哑的:“大哥。”
商奕:“你喉咙怎么还没好,感冒了?”
林桁从他身边过去,躺在沙发上,懒得动了:“可能。”
商奕最烦这小子这副鬼样,半天没个响屁,他把林桁拉起来:“你往医院跑这么多次,没给自己看病?”
林桁跟个傀儡一样,拉起来又倒下去:“大哥,你没事儿干多赚点钱不行吗,盯着我去哪干什么。”
商奕想了想,才说:“还有大半年就毕业了。你再不回去上学小心给你开除。”
他又补充一句:“你到时候毕业了回国,就在本市找个工作也行啊。”
林桁:“算了吧。我现在不想上学了。”
商奕皱了皱眉:“为什么?”
林桁:“我好想死啊。大哥。”
林桁平躺在沙发上,他的脸正对着屋内上空的灯泡,眼睛里装满了湿润和痛苦,像一朵快要凋零的白花。
这是商奕从来没有在林桁身上见过的情绪。
他说:“大哥,你现在把我杀了吧。”
“只要别把我冲进厕所里,丢到哪里都行。”
“我讨厌苍蝇。我不想变成蛆虫的养分。”
“希望我下辈子当一只孑孓,然后变成一只不吸血只吃素的公蚊子。”
“我还想被她从荒僻的水缸里舀出来,养在她家书架上那个贴着HelloKitty的鱼缸里。我会认真地挣脱蛹,长出最漂亮健康的翅膀,让她参与我整个短暂的一生,那多幸福啊。”
“也许她会觉得我这只公蚊子嗡嗡起来特别烦人,一掌把我拍死。那也没关系,她的手特别暖和。”
“我喜欢她。”
在喜欢林桁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林桁有多喜欢那个人了。但他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抽了一下。
商奕第一次听林桁提到这个人。明明以前不管商奕怎么问,他都不愿意说。
商奕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话:“别想太多。你今天好好睡一觉吧,你最近太累了。”
林桁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刀在我的枕头下面。”
商奕连知道林桁要去杀人时都没有这么愤怒,吼道:“林桁?你在发什么神经?”
“大哥,我求你了。我最后一次求你帮忙。我们去你家吧,你们家后院那里有个坑,是要栽树吗,你把我树葬吧。我不想活了,我现在就想死,现在就死,一分一秒我都待不下去了,”林桁去拉他的衣袖,“大哥,大哥你再帮我一次。”
商奕不会满足他这个愿望。
所以林桁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商奕把林桁从沙发上拎起来,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商奕说:“温杳都没说想死,你跳出来死什么死?”
林桁有些发愣。
商奕:“你要是死了。还有谁会帮她处理这些垃圾呢?”
一周后,林桁坐上了去往柏林的国际航班。
林桁比以前发消息积极多了。好像德国和中国的时差突然消失,他欠了几个月的学业也不再繁忙,手指头不疼了,手机也不掉床底了。
——大哥,在吗?医生说她的情况怎么样?
——大哥,在吗?药减量效果怎么样?
——在吗?有没有照片?
——在?看照片。
商奕从林桁的字里行间还是看到了他对自己越来越敷衍的态度。
商奕在助理发来的照片里选择拍得最丑最模糊的那一张,发消息给林桁。
——林桁,快看,她吃药吃成了肥婆,一个女生怎么能有一百五十斤?如果你今天决定认识她,你能抱得动她吗?
商奕私心渴望林桁因为这张丑陋的照片,对那个女孩消减哪怕一点点执念,产生哪怕一点点嫌弃。
林桁过了很久才发来消息:
——大哥,如果你还想和我做朋友,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可以的话,照片请发清晰一点的,这张看不清脸,谢谢。
商奕把手机扣在桌上,再也没有给林桁那个混账发过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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