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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尚予南不知何时转到了他的身后,手无声地落在周然肩头,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有问题?"
周然双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线,正斟酌措辞时;窗棂外,骤然掠过一道鬼魅般的剪影。
"谁?!"
两人同时闪至窗前,却只捕捉到庭院里婆娑的树影。夜风卷着枯叶擦过窗台,方才的黑影仿佛只是月光开的恶劣玩笑。
周然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框上叩击,木料发出沉闷的声响。尚予南的目光扫过庭院每一处阴影,右手已按在后腰的枪柄上。
周围很安静,似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要不要跟乔姐说?”周然的声音抖得像拉紧的皮筋,看向尚予南,似乎在乞求他的同意。
“不必,”尚予南微不可察的摇摇头,轻轻拨开窗帘,朝下看去:“先不打扰她。”
楼下,传来了陌生的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尚予南拔出枪,无声地滑向门边,周然则快速将床上那尊唐三彩塞回包中,顺手扯过尚予南放在床上的外套包住,利落的丢到床下。
黑暗包裹着走廊,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即使手电在口袋里发烫,却不敢取出;哪怕最微弱的光亮,都可能成为暴露位置的致命破绽。
"嘘。"尚予南在楼梯转角突然驻足,食指竖在唇前。无声地比出"二"的手势,指尖在昏暗中划出模糊的轨迹。
此刻,寂静仿佛被某种力量压缩,将楼下的脚步声放大得异常清晰:一个沉稳有力,另一个则带着细微的拖沓。
“啪”突然,开关按下,楼下一片大亮,刺目的白光骤然划破黑暗;响起了两个男子的交谈声。
“就现在。”尚予南做出一个“行动”的手势,从楼梯上飞身而下,周然紧跟其身后,鞋底与木质台阶接触的瞬间刻意放轻了力道。
接下来的六十秒堪称教科书级的近身格斗:尚予南的手肘精准命中年轻男子的颈动脉,同时右腿扫向年长男子的膝关节。周然配合着绞住试图拔枪的那只手腕,金属枪械砸在地板上的声响格外清脆。
“放肆!”年长者挣扎着抬头,大喝一声,“没规没矩的!”
青年男子费力转头:“平老,您没事吧?”又回头瞅了瞅周然和向予南两人,突然眉头一皱,朝着门廊嘶声喊道:“乔姐,有入侵者!”
还未待他俩反应,门廊尽头闪出两道身影,夜乔左举一把银枪;夜辰则右手举枪,另一只手的蝴蝶刀仍在指尖翻飞。
环视一圈后,二人对视一眼,突然笑出声来,惹得周然四位不知所以,面面相觑。
“哎,都是熟面孔啊。”夜乔把枪插回枪套,嘴角又勾起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走到地上二人身边,转头对周然道:“小白脸,看我面子上,”又冲尚予南挑了挑眉:“让他把地上这俩放了吧?”
夜辰则蹲到年轻男子那边 ,笑的合不拢嘴:“夜衡,你这技术退步了啊?哈哈哈…”
被称作夜衡的年轻人脸上一红,“辰哥,你——”
“你什么你,”夜辰耸了耸肩,起身道:“实话总是不太动听。”
另一边,老年男子挣扎起身,花白的眉毛气的直抖,指着尚予南:“成何体统?现在的后生,不学无术,不学无术啊!”
“得了,”夜乔清了清嗓,打断了他的话,“对于你们,都是生人,不认识也正常;我介绍一下吧。”紧接着,她转向周然和尚予南,掌心优雅的滑向年长者:“这位是夜国平,平老,对古文字深有研究。”随即,又转向那位年轻人:“那位是夜衡,他们俩,都位列夜家八大死忠。”说到“八大死忠”时,夜乔嘴角不由的扬了扬,似在憋笑。
夜辰接过话茬,转向夜衡二人,介绍道:“刚把你们放倒的,叫……”他顿了顿,戏剧性的回头,看向尚予南:“你叫啥来着?”
“尚予南。”他声音淡的像白开水,不过传到夜辰那儿,似多了几分不屑。
“切,”夜辰撇了撇嘴,立刻甩手不干,转着蝴蝶刀,自顾自的朝门廊走去。“得,你自个儿说吧。”
看见夜辰的反应,夜乔笑了笑,补全了周然的介绍:“另外那个小白脸,叫周然;这两位,是新客。”
夜辰突然停住脚步,手中的蝴蝶刀“咔”的卡住,“姐,你记住他名儿了呀?”他佯装漫不经心的转着刀,却把“记住”二字咬的格外清楚,声音里不明所以的多了丝酸意。
场面又一度陷入尴尬,看起来大家都没了话。
确定这是乌龙后,尚予南缓缓开口:“失礼,我们先行告退。”语毕,一把拽住周然的手腕,把他拖上了楼。
“诶诶,尚哥,”被被拧上楼后,周然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出什么事儿了?”
尚予南没有接话,而是迅速推开了房门。
“嚓”就在他推门的瞬间,室内传来一阵异响,仿佛某个人的慌乱推窗声;周然心中一阵不妙。
门一开,他果然看见了自己最不愿面对的景象。
月光从被打开的窗户处斜射进,照亮了满室狼藉。衣柜被全部打开,很显然,是还未来得及关上;窗户迎风摇动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床上的被子、枕头全被抛落在一旁,暗示着这里经历过的事件;所有能被想到的地方,全部门户大开。
周然一个箭步冲上去,猫下腰,掀起床单的一角:被尚予南外套包着的皮包,居然还在?他快速扯出包,拉链却已被打开。
见此情景,他心里立刻凉了三分,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他往内看去,竟发现:那尊唐三彩,也还在。
周然长舒一口气;这唐三彩破落的外表,形成了它最好的保护罩,估计窃贼都没弄清楚,为何他会如此看重一个劣质的赝品。
尚予南关上窗户,若有所思的靠着墙,转向周然:“你说过,这唐三彩不值钱。”
周然回答的语气难压疑惑:“是,如果…这个入侵者的目标,仍是唐三彩的话,”他顿了顿,皱着眉引出下面的话:“那么,赝品的秘密,绝对在内而不在外;只是…我们暂还未发现罢了。”
趁着周然说话的时间,尚予南已将房间内所有可能被藏有监视器、窃听器的地方检查了个遍;好在,窃贼根本没有这个心思,或者,这个时间。
尚予南薄唇微挑:“再看,这梁上君子,智商明显欠费。”
"嗯?"周然茫然抬眼,却在下一秒被对方极具压迫感的身影笼罩。
"否则——"尚予南单手解开领口纽扣,喉结在月光下划出凌厉的线条,"怎么会..."他突然俯身,掌心不容抗拒地扣住周然后颈,"连近在眼前的猎物都..."
话音未落,周然已被重重压进床榻。尚予南的膝盖强势顶入他双腿之间,另一只手顺着腰线滑至胯骨,五指收拢的力度让周然不由自主绷紧腰腹。温热的气息喷在耳际,混合着硝烟与雪松将他彻底笼罩。
"快睡。"低沉的命令随着齿尖擦过颈动脉的动作一起落下。周然喉间溢出一声轻喘,所有反抗的念头都在对方充满掌控感的体温中化为乌有。
尚予南的指尖顺着周然的脊椎缓缓上移,每一节骨缝都被精准按压。他低头时,黑发扫过周然泛红的耳廓:"放松。"这两个字像是某种咒语,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周然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大腿的轮廓,隔着布料传来灼人的温度。尚予南忽然屈膝顶住他大腿内侧,同时另一只手扳过他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微微发抖的下唇,"后面再通知他们。"
月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尚予南调整姿势的动作,阴影中他的肩背线条如同收拢羽翼的鹰隼;周然被完全笼罩在这片阴影里。
"闭眼。"尚予南的唇几乎贴上他的眼皮,命令式的语气里藏着微妙的纵容。床垫下陷的弧度让周然不由自主向热源靠拢,直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腰际。
窗外,夜风掀起窗帘,漏进的月光恰好照亮尚予南解到第三颗纽扣的锁骨。
床被碰撞不堪重负的声响,夜风擦过玻璃,发出类似窃笑的沙沙声响。
第二天。
他俩,完全是被百顺的砸门声惊醒的:“两位爷,打算在这里头生根发芽?”百顺扯着嗓门在外面吆喝。
“起了。”周然从尚予南的怀中勉强撑起上半身,扯过衬衫时,纽扣在床头撞出清脆的声音。
“尚哥,起来了。”周然一把拉开窗帘,晨光通过窗棂洒在床上,透过他凌乱的发丝在,床上撒下细碎的金斑;尚予南似乎被光照的有些睁不开眼,一手遮着眼睛,不耐烦地应道:“嗯。”
一开门,便对上百顺微妙的眼神。
“咋了?”周然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我脸上有东西?”
百顺一脸同情,仿佛知道什么大秘密似的开口:“我起码捶了三百下门,你俩睡眠质量挺好啊。”
周然,尚予南:“……”
见两人沉默,他愈发来劲地压低嗓音:"乔姐派辰哥来请了三次,那小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拇指得意地指向自己,"最后还是靠大爷我……"话未说完,后领突然被尚予南拎住,整个人悬空转了半圈。
"吵。"尚予南甩手将人丢出两米开外,动作利落得像在扔垃圾。
“你真够了。”百顺嘟囔着,但也加快脚步,跟上他俩的步伐:“等等我啊!”
刚踏下楼梯,就对上夜辰充满怨气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现在起码已经死了一千八百次。
除了他,楼下还有夜衡和吹胡子瞪眼的夜国平。
“早啊,”夜乔依在一边,对他们挑了挑眉,墨镜反出一道晨光,“醒了吧,不如我们来聊聊,”她直截了当的开启了下面的话题:“昨天说的赔偿方案。”
“我去,”听见这话,百顺浑身一震,转向周然和尚予南:“二位爷,有带钱出来吗?”
没有,就算带了,也不够赔偿他们这一路的“杰作”。
夜衡突然上前两步,做了个调解的手势:"诸位,不如这样,看几位也是体面人,眼下怕是拿不出这笔修缮费。"说着朝周然方向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不如先留个联络方式,往后再说?"
夜乔似在沉思,墨镜后看不清她神情,还未待开口;夜辰略带不满的拔高了音调:“怎么,联系方式都惦记上了?!”
“没有,辰哥,别误会,”夜衡慌忙解释道:“只是为赔偿……”
“可以,”夜乔突然打断他,微微偏头看向周然他们:“你们的车,自己提走。”两指将墨镜微微下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得嘞。”见她答应,百顺立刻由阴转晴,嘴差点没咧到后耳根。
不过,在他们留联系方式时,夜辰的脸色比吃到大便还难看,手里蝴蝶刀转的速度胜过螺旋桨。
踏出院落,百顺看起来浑身轻松,周然和尚予南看起来就不如他自在,先前,还未仔细端详唐三彩时,周然本以为回去能赚一笔好价钱,赔偿这事不必担心,可现在……
“两位爷,别苦着脸嘛。”百顺打着口哨,看得出来心情极其舒畅:“修车钱我担,赔偿金…”他眨眨眼,冲二人甩来个“明白?”的眼神。
周然、尚予南:“……”
跟着百顺,三人转到车边,周然想着赔偿一事,神情恍惚;不经意间,背包的拉链悄然滑开:一抹釉色在晨光下闪现,它悄然滚落,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声响,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百顺眼疾手快,弯腰拾起。阳光穿透斑驳的釉面,在那尊残破的唐三彩上投下诡谲的光影。剥落的铅釉边缘泛着病态的彩光,像古老生物褪下的鳞片。陶胎内部浑浊,仿佛有无数微粒在釉层下缓慢游动,形成奇异纹路,映照在他惊讶的眼中。他旋转着唐三彩,半带嫌弃的说:“哟,你收废品?”
尚予南正待出手,见他如此反应,硬生生压住了动手的冲动。
周然闻言一怔,随即险些失笑,但百顺审视那尊唐三彩时毫不掩饰的嫌弃神色,那避之不及的模样,倒是彻底洗清了对方觊觎这件东西的嫌疑。
“好家伙,我奶奶的腌菜缸都比它体面。”百顺将唐三彩抛还周然,转身到后备箱取下备胎,开始换胎,而脸上却挂着期待落空的失望。
车身左侧虽凹陷得像个被踩扁的易拉罐,但发动机仍倔强地轰鸣着,若油量还够,基本不影响开车。
晨曦刺破云层,金辉倾泻在高原上,但驶出小巷后,百顺也陷入了沉默。
"再往前该入川了。"百顺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康定情歌》的节奏,"二位爷,咱们是不是该..."他做了个分道扬镳的手势。
“嗯…”周然盯着窗外,有点没话找话:"顺子,你是哪里人?"
"天津,老佛爷紫禁城边。"百顺说完后,在“老佛爷”三个字上低声嘀咕,翻来覆去念了几遍。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打破沉默。周然整个人栽进尚予南怀里,抬头正对上后者"你最好有合理理由"的死亡凝视。
"周爷!"百顺转身时安全带勒出夸张的褶皱,"快,把那破马再给我瞧瞧!"
周然狐疑地递过唐三彩,这玩意儿刚才还被百顺嫌弃得像块破抹布。现在,对方接过去的动作却虔诚得像在捧圣旨,手指径直摸向马鞍处那道违和的缠枝纹。
"有意思..."百顺突然眯起眼睛,指尖沿着马鞍纹路游走,"这缠枝纹的陶土密度比胎体细了几毫米,地大不纯,必有蹊跷。"他屈指轻弹马腹三下,"这空响,该是应了水大那特性的高岭土封暗格。"
说着突然将马首转向东南:"佛家火大方位。"鎏金纹路在晨光中突然折射出莲台暗纹,"四瓣对应四大,这机关倒是讲究。"拇指按住台心突然发力,马鞍应声而开。
"风大显形。"他抖开帛书时,上面的朱砂古文正随着空气湿度变化逐渐浮现,"难怪那帮人穷追不舍——这哪是唐三彩,明明是暗信嘛。"
“啊?”周然猛地向前倾身,百顺掌心中那卷泛黄的帛书在晨光中微微颤动,丝绢表面浮动着奇特的暗纹。尚予南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抬高了半毫米,不过,这已是他最罕见的情绪外露。
“还得是大爷我吧,”百顺的态度又恢复原来模样,话也多了起来:“我就知道,本大爷听的消息绝对不会错……”
“嗯?”尚予南挑起一边眉,眼神冷的使空气都差点结霜;百顺顿时意识到——说漏了嘴,但收回也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昨天,我搁一店里吃饭;要集三个大老爷们抽神龙的,和那爆脾气女的合着一群人进来,说什么‘唐三彩’‘老板’,我以为是个值钱玩意儿,开车跟了一路,顺带救了你们俩…”他越讲越小声,最后,直接自暴自弃地一摊手:“总之,现在帛书在我这儿,不如…”突然咧嘴一笑:“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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