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兽医升职记

　　程明心悄悄回了房，玉屏睡梦间翻了个身，程明心害怕吵醒她，便收住脚步，原地不动，等到周围都没了动静，才蹑手蹑脚上了床。

　　带着对赵瑶瑶的疑问，程明心慢慢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王管事疯了，这消息很快传遍宫里。

　　自那日夜里，王管事便精神恍惚、神神叨叨，大家只当她是身份落差太大，不甘在辛者库蹉跎，没想到病情越来越严重，整日里喊着不关我的事，去索她的命。

　　甚至冲破了宫门，守在官员下朝的路上，拦了赵丞相的路，呼天喊地，要赵丞相救她。

　　这事闹得太大，有人说王管事做了亏心事，心虚了，有人说是有冤魂索命，宫里闹鬼了。

　　谣言满天飞。

　　王管事当街拦赵丞相的路，惹得赵丞相被指指点点，最后落得个乱棍打死的下场。

　　为了安抚人心，宫里还特意请了高僧祈福，为冤死的亡灵超度。

　　玉屏、春梅叽叽喳喳和程明心讲完八卦，程明心听了一阵唏嘘。

　　王管事作恶多端，欺凌弱小，试图求神拜佛安慰自己，最终死在了她信仰的神鬼之道。

　　随着她的死去，程明心无法得知为何赵丞相救了她，赵瑶瑶又为何想置她于死地，只得将寻找真相的想法暂时搁浅。

　　吃了晚饭，程明心拿起医书翻看，这个架空时代的字和现代大不一样，程明心来到这相当于文盲，好在她曾经也是上过十几年学的人，知道如何学习，也不缺从头再学的勇气。

　　玉屏和春梅自小家境贫困，不认得几个字，三人凑在一起，一页页翻看，有大家认识的字程明心就记下来，便是这样，玉屏和春梅也涨了不少见识。

　　此时她正一手拿着医书、一手沾了水以手指为笔，在桌上一笔一划练习。

　　程明心写得认真，直到玉屏进来，在她旁边拉了椅子坐下，才被惊醒。

　　程明心从医书里抬起头，看着玉屏愁眉苦脸，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了？没借到吗？”

　　玉屏是李家庄人，作为家中老大，还有两个弟弟和妹妹，家境贫困，自懂事起便操劳家事、拉扯弟弟妹妹，为了补贴家用，李玉屏从小入宫，得了银子便往家里寄。

　　如今深冬，大雪皑皑，李父回家路上不慎滑倒摔断了腿，在雪地里等了好几个时辰才被人发现，寒气入肺，郎中说要每日用顶级人参吊着方可活命，人命关天，李父毫无血色躺在床上，把玉屏急坏了。

　　“他说了，他的俸银都在他母亲手上，再加上近日他家在京郊置办了房子，更是没闲钱。他如今手上也只有几百文喝酒的闲钱可以借给我。”玉屏哀声叹气，撑着下巴苦恼地说道。

　　玉屏有一个互相喜欢的小相好，如今在宫里当侍卫，已有两年多了。

　　只是这看着，并不是很靠谱，程明心心想。

　　程明心放下医书，从兜里掏出个荷包，这荷包破旧不堪，都是线头，是玉屏淘汰了之后程明心要来的。

　　“我的银子也不多，这些你先拿着，救人要紧。”她将荷包塞到玉屏手心。

　　玉屏打开荷包粗粗一看，瞪大了眼，竟有十来两之多！

　　她惊讶地看着程明心，“这是你入宫以来攒下的银子吧，你竟全都给了我？”

　　程明心自家道中落后便异常节俭，平时得了俸禄或赏赐，大都一分不花攒下来，大家都知道她等着离宫后和家里人团聚。

　　“你平日里不舍得花一分钱，这大冬天里也只有一罐润肤膏，连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买，你就这么把银子都给了我？”玉屏感动地说道。

　　“你留着点银子买胭脂水粉吧！”玉屏掏出一块碎银想要塞回程明心手里。

　　程明心用手推辞，认真道：“如果我有最后一笔银子，我会拿来买笔墨纸砚，而不是胭脂水粉。”

　　她整日与衣服为伴，不需要用外貌撑场面，胭脂水粉对她毫无意义。

　　还记得她领月例的第一个月份，她便在地下集市里买了套笔墨纸砚，银子不多，只能买得起最末等的，纸张粗糙难用，程明心也不舍得在糙纸上练字，练废了几张之后，她只好拿毛笔沾了水或者干脆以指为笔，多加练习。

　　玉屏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我有了便第一时间还你。”

　　程明心笑容可掬地点点头。

　　“我与他相好两年，竟比不上与你认识几个月。”玉屏郁闷地说道。

　　程明心知她是在说她的情郎。

　　“你打算怎么做？从此便断了？亦或打定主意跟定他了？”程明心好奇接话。

　　“这毕竟是两年的感情，我有点舍不得。”玉屏犹豫道。

　　程明心重新拿起医书不再回话。

　　玉屏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恋爱脑。她没有资格劝他们分开，只能等她自己想通，想不通也是她的造化，她只得站在朋友的角度帮助她。

　　这日得了空，程明心趁机将借的医书还了去，这医书看得晦涩难懂，她想重新借几本孩童的识字本，先从识字、认字开始。

　　程明心慢悠悠地走着，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有了丝丝暖意。

　　她经过小巷，却听得一阵拳打脚踢声。程明心吓了一跳，她知这宫里等级森严，欺压底层奴仆一事不少，但都是各宫里头私下行事，如此光明正大的真不多见。

　　程明心躲在巷子口犹豫不决，只听得打人的太监嘴上嘟嘟囔囔，“你个下流玩意，仗着自己小白脸还想上位不成，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

　　拳头落在身体上的扑哧声声声入耳，伴随着咒骂声，程明心想提步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她听出来了，被打的小太监在大太监面前表现机灵，得了句夸奖，又因长得清秀斯文，便被这些老人记恨在心，找了个机会教训他。

　　程明心叹了口气，自身已在高墙红砖内，难以自保。

　　但真装听不见，她的良心过意不去。

　　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

　　程明心左顾右盼，脑袋急速运转着，忽听见有整齐的脚步声，扭头一看，似是有轿撵前来。

　　她清清嗓子，提高音量，一边朝着他们喊去，丽妃娘娘来了，众人规避！

　　宫里有规矩，不得体罚太监宫女。规矩是规矩，大太监大宫女一般都私下用刑，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告状，一旦告了状，他们有的是法子折磨。

　　只是这明面上破坏了规矩，被抓到是要罚入慎刑司的。

　　听到程明心的呼喊，太监们停下了手，侧耳仔细聆听，象征着侍寝的响铃声从远及近。

　　“算你小子走运，这次就放过你，以后夹着尾巴做太监！”为首太监啐了一口，顾不得多瞧几眼程明心，便领着其他人从另一边小巷离开。

　　程明心端正地对着墙，等到轿撵走过，响铃声远去，才敢走进小巷。

　　被打的小太监蜷着身子躺在原地，脸上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来的容貌，只有那白皙的皮肤，尚还能看出几分颜色。

　　程明心伸出手试了试鼻息，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暗出一口气。

　　“醒醒，醒醒。”程明心轻轻推着小太监的肩膀。

　　“能听得见吗？”程明心轻声说道。

　　听到声音，小太监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一个不施粉黛、肤如凝脂的小宫女身影慢慢清晰，她神情紧张，眼含忧色。

　　“还能动吗？我扶你起来。”见小太监神智慢慢清醒，程明心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他扶靠在墙上。

　　哎，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程明心感叹道。

　　在现代社会还只是个初中生，明明应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到了这吃人不见血的皇宫里。

　　对比起来，当真可怜。

　　事实上，程明心也没比这个小太监大了多少，她并没有意识到。

　　小太监的冬装满是黑脚印，即便多了层棉服，也能看出他伤得不轻。

　　“我扶你去太医院。”程明心看着天色已晚，今日恐怕还不了书。

　　明日再还也罢，与书相比，人命重要。

　　说罢，便准备抬起小太监的胳膊。

　　小太监摇摇头，嗫嚅道：“不用了。”

　　程明心没听清，将耳朵凑近，只听见小太监轻声道：“不用救我，就让我死在这冬日里。”

　　程明心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她想狠狠地一巴掌打醒他，看到他满脸血迹的脸色却下不了手。

　　她掐住他的脸颊，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狠狠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想活了？你对这世界没有留恋的东西了吗？”

　　“我冒着得罪大太监的风险，只是为了救一个死人吗？”

　　程明心猛地一甩手，难怪他被打都一声不吭，竟不知他存了这样的心思！

　　“你好好想想，若你还有半分想活的念头，我便送你去太医院。”

　　“若你执意想死，我也不阻拦你，就当我没救过你。”

　　开始飘雪了。

　　雪越下越大，天地一片素白，程明心静静地立在一旁，脸颊和鼻头冻得通红，说道：“活着才有转机，死了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这小太监听进去没有。他终于有了反应，想死是一瞬间的念头，身体却拼命叫他活下去。

　　他不能就这么死掉，他还要找回妹妹。

　　小太监踉跄着扶墙起身，程明心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

　　小太监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她竟然没有走？她一直在旁边等着他？

　　二人身上都蒙了一身雪花，苍白一片。

　　“走吧，我扶着你。”程明心很是欣慰。

　　整座皇宫是个斗兽场，弱肉强食、欺凌侮辱之事日日上演。

　　或许过了今日，他亦会被继续欺辱，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他能坚强活下去。

　　两人一步一个脚印往太医院走去，刚到太医院门口，小太监便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程明心着急忙慌，使劲拖着他的身子往屋内走去，这小太监看着瘦小，拖着实在费劲。

　　她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她不允许他死在这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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