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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邂逅
华星城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雨,来得又急又狠。
亥时,李逸风顶着雨幕向城西狂奔,怀里揣着刚买的伤药。沈墨寒午后在听雨轩外替他挡了一扇骨刃,左臂划开半尺长的口子,血浸透了半边衣袖。
“小伤。”沈墨寒当时只是皱了下眉,可李逸风忘不了他指骨因忍痛而泛白的模样。
破庙的瓦顶久无人修,雨线自梁间漏下,砸在供案前的石阶,叮咚作响。沈墨寒倚在残破神像脚下,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他膝上横着那柄断剑,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个人。
“药。”李逸风喘着气把纸包递过去。
沈墨寒没接,只抬眼看他。雨水顺着李逸风的发梢滴落,在他睫毛上碎成晶亮的水珠。
“先止血。”李逸风蹲下,自顾自拆开纸包。沈墨寒这才把手臂伸过去,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却仍有血珠渗出。
药粉撒上去的瞬间,沈墨寒肌肉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李逸风拿旧布条缠了几圈,手指有意无意碰到沈墨寒的脉搏——跳得很快,像压抑着什么。
“疼就说。”
“不疼。”沈墨寒嗓音低哑。
李逸风抬眼,二人距离极近,呼吸几乎交缠。雨声忽然变得遥远,破庙里只剩烛火噼啪。
雨意稍歇时,庙门口出现了一盏昏黄的灯笼。
提灯的是个佝偻老人,蓑衣滴水,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像踩着雨点而来,鞋底却半点未湿。
“借个火。”老人声音沙哑,却不苍老,带着奇异的回响。
李逸风下意识挡在沈墨寒身前。沈墨寒却已起身,断剑横在臂后,目光警惕。
老人仿佛没看见他们的戒备,径直走到供案前,将灯笼搁下。灯火一跳,映出案上不知何时多出的狭长木匣。
“三十年前,沈将军托我保管此物,如今该物归原主。”老人指节轻叩匣盖,发出沉闷的咚声。
沈墨寒眸色骤沉:“你认识我曾祖?”
老人低笑,抬手掀匣。匣内铺着褪色红绸,绸上静静躺着一卷羊皮,色泽比沈墨寒那半卷更暗,却完整无缺。
李逸风心头猛地一跳——羊皮边缘,弯月形的银线与他怀中的桂叶纹路严丝合缝。
“另一半残卷?”他脱口而出。
老人却摇头:“是原卷。沈将军当年带走的,不过是副本。”
沈墨寒握紧断剑,指节泛白:“为何现在给我?”
“因为门要开了。”老人声音轻得像风,“而你们,已找到钥匙。”
他目光掠过二人,在李逸风胸口处微微停顿——那里,贴身藏着沈墨寒给他的残月玉坠。
“钥匙?”李逸风皱眉,“什么门?”
老人不答,只抬手在供案灰尘上划下几行小字:
“月魄之钥,需以血亲骨血为引,以同心之血为锁。”
字迹出现又迅速被雨气抹去,仿佛从未存在。
沈墨寒呼吸一滞。李逸风却注意到老人斗笠下露出的耳后皮肤——布满银色裂痕,像被月光割裂的瓷器。
“你是谁?”沈墨寒剑尖微抬。
“守山人。”老人叹息,“也是罪人。”
他抬手,指尖在断剑剑脊轻弹,“叮”一声脆响,剑身竟浮现一道淡银纹路,与羊皮卷上的月纹相连。
“此剑原名‘照月’,本为钥匙之一。如今断折,需以血重铸。”
李逸风心头升起不祥预感:“要多少血?”
老人看他,目光深邃:“不多,一人半碗,足以开门。”
沈墨寒眸色骤冷:“荒谬。”
老人却笑了,声音突然变得年轻:“你们可以不答应。三日后,赵天行将带人焚山,月魄永沉,王朝亦随之倾覆。”
李逸风与沈墨寒对视。
雨声再次密集,敲在瓦上如万马奔腾。
良久,沈墨寒开口:“我如何信你?”
老人抬手,掌心向上。一滴银色液体自他指尖渗出,悬在空中,竟是一粒凝固的月光。
“信与不信,皆由心定。”
液体落下,触地即化为一瓣银桂,正是李逸风梦中见过的那种。
李逸风弯腰拾起银桂,指尖被花瓣边缘划破,血珠沁出,瞬间被花瓣吸收。
银桂化为一道细光,没入他腕间脉搏。与此同时,沈墨寒腕背也浮现一道淡银月纹,像回应一般。
老人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忽而低语:“同心之血,已结契。”
沈墨寒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李逸风,却见对方也正望来,眼底带着惊愕与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明晚子时,秋月山第七峰,月魄门开。”老人提起灯笼,转身走向雨幕,声音远远传来,“若迟一步,万事皆休。”
灯笼光芒在雨中渐渐淡去,像被夜色吞噬。
破庙重归寂静,只余雨水沿瓦沟滴落。
李逸风低头看腕间——那里有一道极细的银线,像新生的血管,微微发热。
“沈木头,”他轻声道,“你怕吗?”
沈墨寒坐在供案前,断剑横于膝,指尖抚过剑脊新生的银纹:“怕。”
李逸风一愣,没想到他答得如此干脆。
“但我更怕失去你。”沈墨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砸在李逸风耳膜。
李逸风喉头滚动,半晌才笑出一声:“傻子。”
他走过去,并肩坐下,肩膀碰着肩膀。
“那就一起疯到底。”
雨停了,一缕月光穿破云层,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一枚无声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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