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次杀死夫君后

　　沈昭在第九百零一次轮回的雪夜，蘸着谢无咎的血在窗棂上画下第三个“正”字。血迹未干便被风雪吞没，像被什么无形的存在抹去。她数过，每一世轮回的初雪都落在谢无咎剜心取血那日——仿佛天道在嘲弄她的徒劳。“王妃在算什么？”谢无咎的龙尾卷着药炉进来，炉上煨着的锁魂散泛着苦杏仁味。他衣襟半敞，心口新愈的刀伤还渗着血珠，却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喝吧，凉了更苦。”沈昭盯着他腕间新增的灼痕——与慕尘的一模一样。她突然抬手打翻药碗，滚烫的药汁泼在他手背上：“你每世剜心放血……就为让我记起那些虚假的回忆？”谢无咎垂眸舔去手背的药渍，喉间滚出一声笑：“师尊当年喂我九百种毒药时，可比现在心狠。”子时梆子响过三声，沈昭摸进药王谷废墟。坍塌的青铜棺下露出半截冰棺，棺内寒雾缭绕，隐约可见现代实验室的轮廓。她抚过棺面刻的分子式，指尖触到一行小字：【沈蘅，别醒】。“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慕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白大褂，手中却握着古铜罗盘，“现实中的你已经昏迷三年，再强行唤醒……会脑死亡。”沈昭猛然转身，罗盘银针刺入她眉心。剧痛中，现实与幻境轰然相撞——病床上的自己插满导管，而谢无咎的龙族基因样本正在培养舱中暴长，鳞片穿透玻璃，每一片都刻着往生契纹。“你究竟是谁？”沈昭踉跄扶住冰棺，罗盘的指针正指向谢无咎的心跳频率。慕尘摘掉眼镜，露出与现世主治医师相同的泪痣：“我是轮回的观测者。你当年为救他创造的程序……如今困住你们的，是你自己。”沈昭的腕间红痕突然灼烧，冰棺映出谢无咎的身影。他站在废墟间，徒手撕开龙鳞，将沾血的鳞片按在棺面：“师尊若不想醒……我便永远困在这里。”雪落在他肩头，融化的水痕像一道泪。沈昭抓起青铜碎片划破掌心，血滴在罗盘上炸开火星：“你不是慕尘……你是他养在现实的‘药人’！”火光中浮现出真正的慕尘——他被铁链锁在实验室地下，心口插着神经导管，屏幕显示：【记忆同步率99.9%】。“你说得对。”眼前的“慕尘”撕下人皮面具，露出谢无咎的脸，“我只是他的一缕魂……一缕想救你的魂。”沈昭的簪子刺入他心口时，没有血。他的身体如灰烬般散在雪中，最后一片龙鳞落在她掌心，刻着：【师尊，我甘愿】。沈昭攥着那片龙鳞冲进药王谷密室时，机关齿轮正发出濒死的呻吟。慕尘的残魂悬浮在青铜离心机上方，无数血线从药人尸体延伸至此，像一张猩红的蛛网。“这是……血液分离装置？”她抚过青铜转盘上的刻度，“你们用离心力提纯药人血中的噬心蛊？”暗处突然传来瓷瓶滚动声。沈昭反手掷出龙鳞，却见一个八九岁的药童抱着陶罐缩在角落，罐里装满糖莲子——是她第三世为哄谢无咎喝药时做的。“阿姐让我给你的。”药童露出与阿芜相似的眉眼，“她说……若你找到这里，就把这个砸了。”陶罐碎裂的瞬间，糖莲子中滚出一枚青铜钥匙，正好卡进离心机核心。离心机轰然启动的刹那，谢无咎的龙尾卷住沈昭的腰撞上石壁。他的唇擦过她耳垂，衔走一粒沾血的糖莲子：“师尊从前喂我吃药……也这般不要命？”沈昭的掌心还握着半片碎瓷，血顺着腕骨滴在他心口。谢无咎忽然低头舔去那滴血，龙尾轻轻摩挲她脚踝的旧疤：“疼吗？当年你为我挡天雷时……比这疼多了。”三百年前的画面突然涌现——暴雨中的沈蘅将少年护在身下，天雷劈碎她半边肩膀，她却笑着往他嘴里塞糖莲子：“咽下去……就不苦了。”“王爷现在……倒是学会哄人了？”沈昭扯下他发间银簪，狠狠刺入离心机轴承。离心机爆裂的碎片中，沈昭看见药童阿澈扑向失控的核心。噬心蛊虫钻入他瞳孔的瞬间，她终于认出——这是阿芜在现世的弟弟，三年前因白血病死在实验室！“姐姐说……要送你回家。”阿澈的童音混着血沫，“现实中的冷冻舱……要断电了……”谢无咎的龙爪贯穿阿澈胸膛，掏出的心脏却是一块刻着分子式的芯片：“师尊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是你当年实验失败的残次品！”沈昭的银簪掉在地上，簪头莲花碎成齑粉。那些糖莲子滚进血泊，像三百年前喂到他唇边的那颗，裹着砒霜的甜。慕尘的残魂突然凝聚成人形，抓住沈昭的手按在离心机核心：“逆转转速！让噬心蛊反流进他心脏……这是唯一破局的办法！”青铜转盘在掌心发烫，沈昭却想起谢无咎舔她伤口时颤抖的指尖。她猛地抽回手：“那你为何……每世都替我承受蛊毒反噬？”离心机突然炸开，谢无咎的龙鳞如暴雨般剥落。他在血雾中轻笑：“因为师尊说过……糖莲子要配着人血吃……才甜。”离心机逆转的瞬间，谢无咎的龙鳞尽数炸裂。沈昭的腕骨发出脆响，仿佛千万把钢刀同时剜进血肉。她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扭曲变形——那是谢无咎正在被离心力撕碎的痛，通过契约千百倍反噬到她身上。“停下……求你停下！”她嘶吼着去抓操纵杆，却被慕尘的残魂死死按住。“现在停手，他就白疼了。”慕尘的声音混着机械轰鸣，“往生契痛觉共生是双向的……你疼，说明他还有知觉。”沈昭的指甲抠进石缝，血混着泪砸在离心机上。三百年前她亲手刻下的契约，如今成了刺向两人的双刃剑。谢无咎的龙尾突然缠住离心机轴承，生生勒停转盘。他跌进她怀里，指尖还攥着那颗糖莲子：“师尊说过……疼的时候……吃甜的……”沈昭咬破莲子，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剧痛如潮水漫过全身——他的脊骨正在寸寸断裂！她颤抖着摸到他后颈凸起的骨刺，那是离心力扯出的龙椎。“你疯了？！逆转契约会魂飞魄散……”“那就散啊……”谢无咎的唇贴着她染血的鬓角，“九百世……够久了……”离心机彻底崩毁时，沈昭看见阿芜的魂魄从血池浮出。她的半张脸完好如初，指尖轻点谢无咎心口：“你总说我蠢……其实最蠢的是你。”血雾中浮现出往生契最初的画面——少年谢无咎跪在冰棺旁，将自己的心口契纹刻入沈蘅魂魄：“以吾魂为引，承汝痛……师尊，这样你试药时……就不会疼了……”沈昭的喉咙涌上腥甜。原来所谓的“痛觉共生”，从来都是他一力承担她的苦！实验室爆炸的警报在脑中轰鸣，沈昭抱着逐渐透明的谢无咎冲向冰棺。他的龙角化作数据流消散，最后一片鳞刻着：【现实坐标：北纬37°】“师尊……别哭……”他拭去她眼角的血珠，指尖穿过她逐渐实体化的身体，“冷冻舱断电后……要记得……”风雪吞没了未尽之言。沈昭在病房惊醒的刹那，听见监测仪刺耳的警报——谢无咎的基因样本正在玻璃舱内碳化，而她的掌心攥着一粒染血的糖莲子。
　　小甜片场：离心机暂停的喘息时刻谢无咎的龙尾缠着半截绷带，正笨拙地给沈昭包扎手腕。他睫毛上还沾着血珠，却从袖中摸出颗糖莲子：“最后一颗……没沾血。”沈昭含住莲子时，舌尖触到他指尖的裂痕。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少年也是这般蜷在她怀里，用伤痕累累的手捧着糖罐：“师尊吃甜的……苦给我就好。”离心机突然再度轰鸣，甜味在喉间化作血腥。谢无咎的龙角抵着她额头，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能别忘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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