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妄缘

作者:倾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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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良


      渐渐地,入冬了。
      宫内难得搞起宫宴,萧璟诚也跟着师父和师叔一同进了宫。虽说是宫宴,但其实办得并不是很隆重。
      萧璟诚感到奇怪:为什么大伙都站着不落座?师父和师叔也是。
      曾玗之:“诚儿,你坐。”
      他刚想落座,就被人制止。
      “世子,你的位置在前头。”
      萧璟诚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自家师父。曾玗之颔首:“跟他去吧。”
      萧璟诚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在那人身后去了。
      “世子殿下,在下林杉。”
      “国师大人?”萧璟诚唤道。
      林杉:“是在下。”
      他带着萧璟诚越走越靠前,最后竟直接到了宁封帝跟前。更让萧璟诚惊骇的是,李昊竟开口唤他为“皇叔”。
      萧璟诚被吓得一激灵:“陛下,这可不能乱叫啊!”
      李昊倒像个没事人似的站起身,对林杉说道:“章明,你下去吧。”
      “人都来齐了,就差皇叔你了。”他将萧璟诚按到自己一旁的位置上:“您请坐。”
      萧璟诚:“!?”他一落座,只见大伙皆一个接一个地落座了。
      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李昊解释道:“您辈分不小——毕竟身上也带着皇家血脉,论亲缘,称您一声‘皇叔’合情合理。”
      一个人年龄小却辈分大,也往往意味着这人家族成员稀少,亲缘脉络上的辈分自然更靠前。
      萧璟诚沉默。
      一旁的一众前辈纷纷向他投来问候,一个个闲得发慌。刚开始的问题还正常,无非是问问年龄多大,可越到后面越不对劲,满是刻意的奉承。
      “世子,过完年该十三了吧?”
      “晚辈如今也才八岁……”
      问话的那位官员先是一惊,随后立刻拍起马屁来:“看不出啊!这体格,老朽还以为世子已经十二岁以上了。真不愧是靖南侯之子,子承父志、风骨刚正,日后必成大器!”
      萧璟诚只能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前辈过奖了……”
      在一堆不认识的前辈里,也就只有一两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同龄男子,且还是他不认识的,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萧璟诚渐渐感到如坐针毡,面前的膳食都失了香味,迟迟下不了口。但碍于李昊就在身旁,只好假意吃了几口。感觉很不好,萧璟诚忽然感到自己的右眼皮跳了几下,心头隐隐发慌。
      “这就是烨崇王与靖南侯的三儿子么?”
      远处宴席上的一名男子也向萧璟诚投来了目光,心底暗自喃喃道:“遗传了烨崇王亲脉的天生白发与白皙皮肤,也继承了靖南侯亲脉的一双蓝瞳——如宝石般剔透,发质还带着天然的卷曲。二者合一,不仅体格出众,眉心还有一点红钿,看上去如云般温柔,宛如天神下凡,透着股怜悯众生的气质。”
      李昊向萧璟诚敬酒:“皇叔,朕在此敬你一杯。你年纪小,便以茶代酒,给朕个面子就好。”
      “陛下,您还是唤晚辈为璟诚吧,这声‘皇叔’实在折煞臣,臣惶恐……”萧璟诚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茶回敬。
      “那也好。”李昊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璟诚,你也干了吧。”
      “是。”萧璟诚仰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入口却满是辛辣——竟是酒!酒液呛得他嗓子生疼,他埋头咳了许久,脸色涨红,难受得险些吐出来。
      李昊并不知晓萧璟诚面前的那壶茶被人偷偷换成了酒,还以为萧璟诚是饮茶呛到了,只当是个小插曲。

      “去你的!”
      突然,一声叫骂打破了宴席的平静,一杯酒猛地泼向御史大夫雨辞。与雨辞同坐的齐太尉眼疾手快,猛地挥袖,以灵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屏障,完美挡下了酒液。齐砚还想拔剑,却被雨辞伸手抓住制止。
      “鹤铭,勿要冲动。”
      齐砚这才压下心头的杀气,反倒轻轻抚了抚雨辞的手,低声安慰他。雨辞顺势收回了手,神色依旧平静。
      “闹什么!?”齐砚拍案而起,怒视闹事之人,“大过年的在宴席上扫大家的兴,真当自己能耐了!?”
      李昊听到动静也站起身,朝几人的方向看去,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接着他定睛一看,发现闹事的两个官员中,有一张陌生的面孔,并非朝中旧人,也并非新人。
      “你是何人?看衣着打扮,绝非新上任的官僚。”李昊盯着那人,转头问一旁的吴鸿方:“吴爱卿,这是何人?你可知晓?”
      显然吴鸿方也不认识,连忙躬身回道:“回陛下,万分抱歉,臣亦不知此人来历。”
      这场宫宴本就办得随意,倒像家族聚餐一般,不用请帖,大伙也都身着常服前来。这会儿众人心里都在犯嘀咕:怕不是来蹭饭的吧?
      毕竟以往这样的奇葩事层出不穷,到如今也不算稀罕了。
      李昊心里也这么想,他不想在宫宴上为这点小事动怒,干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摆了摆手:“吃饭便好好吃饭,新年里别伤了和气,都坐下吧。”
      “是。”
      话音刚落,那人却没坐下,反而拉开椅子走到宴桌中央,朗声道:“陛下,草民王十二,今日混进宫来,是为取一样东西。”
      王十二一脸严肃地直视李昊,眼神坚定,并未因对方是天子而有半分退缩。
      这份不畏天子的姿态,一看就是个不怕死的。
      “何物?”李昊疑惑地问。
      王十二一口一个“陛下”,叫得还算尊敬。他向前走了几步,先是躬身,随后声音陡然转冷:“望陛下恕罪……”
      “草民要取的,是陛下的命。”
      他说得又轻又快,宴席上嘈杂,多数人都没听清。
      突然,远处的萧璟诚猛地感到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径直涌了出来。紧接着,浑身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仿佛身体要炸开一般。耳间只剩一阵尖锐的耳鸣,眼前渐渐昏暗,天旋地转,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
      “诚儿!?”
      曾玗之见状,瞬间忘了什么宴席规矩、君臣礼数,刷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满脸惊恐与焦急地将萧璟诚抱在怀里,声音都在发颤。
      萧璟诚还未完全昏死过去,他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虚弱地唤道:“师父……”
      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萧璟诚这是中毒了。李昊也愣住了,方才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
      荀岳昙对着殿外厉声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还未等众人从萧璟诚中毒的慌乱中回过神,王十二又掷出一记重锤——他竟持刀冲向天子!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萧璟诚吸引,王十二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长刀,径直朝李昊刺去,口中还大喊着:“草民斗胆,请陛下殡天!!!”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李昊身旁只有一个宦官田青,况且他本身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事发突然,他连躲都来不及,眼看刀尖就要刺中胸口。
      “救驾!”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猛地射来,精准刺入王十二的小腿。王十二吃痛之下,却仍不肯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刺得更深!
      众人朝殿门口望去,只见皇子李燃手持长弓,气宇轩昂地站在那儿。李燃是皇族中存在感最低的一位,也最不受宠——只因他并非李昊亲生,而是从李昊已故兄长那儿过继来的。
      名义上,是李昊在管教他,但朝中人人都知晓,真正管教李燃的是楚丞相楚承许,李燃甚至已经喊楚承许为“相父”了。再过不久,李燃还要正式过继给楚承许,彻底脱离李昊养子的身份。
      李燃先前没来赴宴,是因为近日楚承许告病在府,他在府中照料。这会儿赶来,也是被楚承许劝来的,不然他根本不稀罕参加这种虚与委蛇的宫宴。谁料一进门就撞上这惊险场面,他来不及多想,顺手召出弓箭射了过去。
      待王十二被侍卫控制住,李昊已被刺中要害,虽没立刻断气,却也只剩半条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
      靖南侯遗孤中毒后,太医立刻对现场的饮食展开查验。结果显示,萧璟诚饮茶的杯子本身并无异常;那壶里的液体虽不是茶而是酒,但酒中也没有毒素;桌上的饭菜同样无毒。
      最后才查出关键——那杯子是特制的,遇酒便会产生剧毒,萧璟诚正是因此中毒。
      审问王十二时,伤势还没完全好转的李昊亲自去了地牢。不成想王十二竟是条硬汉,无论如何审问,都没吐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李昊耐着性子问:“你为何要杀害萧璟诚?他与你无冤无仇。”
      王十二被这话气笑了,他冷笑一声:“我杀谁都不可能杀他!况且我想取的,从来只有你这条狗命,昏君!你反过来问我,莫非是心里愧疚了?呵呵,你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谁比谁更想让他死!!!”
      李昊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满口胡言!”
      “可怜靖南侯护国多年,一生忠良,最后却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王十二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你这昏庸无能的君主,听信奸臣谗言,杀死真正的忠臣,真是天大的讽刺!你还曾造谣,说靖南侯是因通敌叛国才导致兵败——真正的兵败原因,陛下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李昊瞳孔骤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退了几步,声音发紧:“谁告诉你这些的?不是朕!朕没有!况且靖南侯征战沙场多年,偶尔失误也属常事,凭何说是朕干的?孰忠孰奸,朕分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王十二笑得更疯了,“陛下,你听听自己说的这话,不觉得可笑吗?猜忌靖南侯、忌惮萧家势力、故意拖延前线后援、暗中派人暗杀……这些不都是你干的吗?莫非你真以为无人知晓?不少人还真信了你的鬼话,被你蒙在鼓里,任由你将真相埋藏。陛下,你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
      “你莫非觉得,事情过去这么久,就都算了?你不会真以为时间能淡化一切吧?你不会真以为现在做点表面功夫‘将功补过’,就能抵消过去的罪孽吧?”
      “当年京城里那些污蔑靖南侯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陛下你心里没数吗?呵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傻屌玩意儿!你把靖南侯杀了,难道要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去上战场杀敌吗?兵败之后,你们这些朝廷重臣应当很慌吧?哦哟~又是议和咯,又是割城池咯,那时才知道怕了?丧尽天良的东西!早知道今日,我当初就该多捅几刀,直接把你捅死!”
      “你究竟是何人?”李昊强压着怒火,皱眉问道。
      “在下王十二,家父生前是靖南侯旧部的士兵,就是当年因你故意拖延后援,险些全军覆没的那一支军队里的人。”王十二一字一顿地说,“家父名唤王凯瑞,你或许没听过,但他是为护千程战死的!”
      “你敢犯弑君之罪,就不怕被诛九族?”李昊试图用刑罚威慑他。
      “李昊,”王十二眼神冰冷,“我王家全族都是他国户籍,你动不了他们。而我,是王家在千程的最后一人——我敢来,就没怕过死。”
      “是谁指使你的?老实交代!”
      王十二挑衅地看着李昊,语气满是不屑:“无他人指使,只是我自己对你恨透了!我的刀也很久没出鞘了,趁新年来宫里给你添点堵,找点乐子,怎么了?我就是故意的,有种你现在就打死我!”
      李昊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宽容:“朕不想杀你。朕是君主,不可滥用权势欺压百姓,这是治国大忌。”
      王十二嗤笑一声:“李昊,你还装上了?
      “今日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终有一天要弄死你这个废物!”
      李昊脸色微变,却仍嘴硬:“朕已改过自新,日后定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王十二瞬间怒骂出声:“李昊!你个狗屎!狗屁的改过自新!犯下罪孽还不肯认,你他娘的管这叫改过自新!?”
      李昊被骂得脸色铁青,实在听不下去,直接背过身去,声音僵硬:“我没犯错,认什么罪?”
      王十二气得浑身发抖:“靠!李昊你真有种!我看你还是退位吧!嘴这么硬,根本不适合当皇帝,去挖矿才是你的归宿!你自身就是个没脑子的工具,更适合当铁镐——用千年都不会坏,死了也是那副顽固的样子!后世人挖出来,都能接着用!!!”
      那日,宁封帝李昊最终是捂着耳朵、面色铁青地退出了地牢,连半句反驳的话都再说不出来。
      出来后,他又感到受了窝囊气,便暗地里派人将王十二弄死了。

      ……
      另一边,萧璟诚也万幸保住了性命。好几位圣医联手施救,跟阎王爷抢人,总算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这场中毒也给萧璟诚留下了后遗症:他耳聋眼瞎了半年,还日日高烧不退,曾玗之整日守在床边,生怕自家小徒弟的脑子被高烧烧坏。
      虽然后来听力和视力渐渐恢复,但萧璟诚的身子却大不如前,更糟糕的是,他还因此失忆了——关于璇武派、关于暮渊黎的记忆,都几乎没了。
      不过,即便失忆,萧璟诚也对酒产生了浓浓的厌恶,哪怕只闻一下都会反胃。此后只要有人跟他敬酒,他都会下意识地躲开。
      李昊为了弥补,下令给萧璟诚送去了许多名贵药材。在曾玗之的精心调理下,萧璟诚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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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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