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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遇刺
钦天监动作十分迅速,隔日那吉时吉日便递到了皇帝的案上。礼部工部接过这事来磋磨了几日,祀礼的日子如期而至。
李樾由着宫婢穿戴整齐,亲自给宋介清束了发。宋介清体贴地递上梳子,借着面前的镜子看着身后的人。
李樾束发束得入神,却还抽出心思嘱咐:“今日怕要花费几个时辰,我让广远准备了糕点,你吃些,垫垫肚子。”这个时辰宋介清向来吃不下东西,但等到行宫时早已是夜里了,他怕人受不住。
头发束好之后,旁边的宫婢捧着一盘子糕点到了宋介清面前。
祀礼需要的东西十分繁琐,忙活好些时间,宋介清确实有些饿了。他抬手捏了块糕点往嘴巴里塞。御膳房的厨子手艺向来不错,又十分懂得贵人心思,勤于钻研,上回宋介清只是随口说了说那糕点好吃,御膳房那边便变着花样地给他做了许多可口香甜的点心。
李樾看他咬了一口糕点后眉眼带笑,从宫婢手里接过点心,将人打发出去。
宋介清用手帕擦了擦方才捏糕点的手指,摇头将糕点推了过去。
“太后那边如何?”
李樾咽下糕点,挨着人坐下:“昨日让广远去了一趟,看着她心情不错。”
宋介清点头,又道:“我昨日从库房了拿的副头面,还添了些稀奇物件,命人送了过去,太后接下,只说你有心了。”
李樾了然,伸手将人拉起来,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件大氅,这会儿边说话边往宋介清身上披。
贵人同行,一行人得照顾贵人身体。至定陵行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附近山林幽深,夜风不似别地,带着寒意,冷得人直跺脚。
祀礼庄重,李樾先行与一众官员议事。宋介清掀开帘子,抬眼正巧看见被一众宫婢簇拥着的太后。
付蓉裹着厚厚的狐裘,似乎注意到了宋介清的视线,她扭头望过去。
宋介清慢慢走到她跟前。
“母后安好。”
付蓉面带笑容,虚扶了一把,语重心长地嘱咐:“皇后身子不好,可得紧着些。”宋介清拢紧大氅,低声应是。
外头风大,付蓉再想刁难也站不住,开口糊弄了几句,便领着自己的人往行宫里走。
宋介清捂着脸咳了几声,下一秒身子一歪,什么人撞到他了。伺候他的小丫鬟眼疾手快地把人扶稳,扭头责备:“你眼睛拿来干什么!”
撞人的是个小太监,这会儿正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宋介清站定,抬手示意那丫鬟闭嘴。
“抬起脸来。”
小太监慢慢抬起张苍白的脸。宋介清目光在那张脸上转了几转,温柔地笑了笑:“可是冷了?”小太监一愣,讷讷点头。
宋介清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行宫不比宫里头,得加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六。”
小六手脚冰凉,他不敢抬头了,那夜窗边的那张脸与今日的重合在一起,透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祀礼要在明日晨时开始,君后舟车劳顿,早早便睡下了。宋介清素来不喜打扰,伺候的人都歇在外间。桌边的烛火还亮着,守夜的小丫头撑着自己的脸,瞌睡实在是控制不住,她手一脱,自己的头咚地一声砸在了桌上,把自己砸醒了。
屋内外安静非常,小丫头素日里夜夜都要进里间去给君后掖被子。
她站起身,拍了拍脸,往里间走去。里头没燃烛,许多东西都看不清,她随手拿了盏烛台,慢慢往里面走。
烛火照明有限,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手中的烛火骨碌碌地滚远,零星的火焰点燃了什么东西。
小丫头吓了一跳,麻溜起身要去叫君后。掀开帘子却见一地狼藉。
床榻上哪里还有人,几道殷红的血迹蜿蜒在地,十分瘆人。
“啊———”
“找!都给朕找!”李樾面色十分难看,细看之下,那双搁在案上的手还在细细发抖。
他话刚说完,门口便有人急匆匆赶来。
“陛下,那歹徒挟持君后,当下正在思过崖!”
李樾脚下不稳,旁边的广远连忙将人扶稳。
“去思过崖!!”
宋介清身上只披了件大氅,里面有身单薄的白色里衣,现下沾着斑驳的血迹。刺骨的风从地下钻上来,贴着皮肉一点一点地绞着。
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多亏了那阴寒的崖风,让他脑子有几刻的清醒。
他抬起眼,望着远处步履蹒跚的人。
李樾衣束有些乱,忙碌了一夜,面上满是疲惫,这下又添了点害怕与焦虑。
“放下你手中的刀,朕饶你不死。”李樾定神,越过宋介清那张惨白的脸,看向他身后的人。
那人蒙着脸,闻言只笑:“陛下真会说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心狠手辣,我怎么可能在您手下讨条命?”
他边说手上的动作不停,刀刃往皮肉里面一挤,血顺着流了出来。
李樾往前走了一步,神色狠厉:“你究竟要什么,只要你放了他———”
那人眼中笑意盈盈,他伸手扒着宋介清的头,调笑着开口:“君后,你知道吗?曾经这思过崖死过一个人。”
那人说话声量不大,却稳稳当当地落入李樾耳中。
李樾突然有些慌乱,他目光落在宋介清那张脸上。喉咙里像是塞了壶沸腾的水,胸口处闷闷发疼,他张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喜得看皇帝那张无可奈何的脸,又徐徐开口:“左丞殷戎之子殷止,就死在这崖底,他死那天,刚好要和咱们面前的陛下成婚,”他的手指拢上宋介清那张脸,颇为感慨,“你与他有几分相似,啧啧啧。”
“闭嘴!”
宋介清只觉面前闪过一抹雪亮的光,还没来得及辨认,他身子重重往下倒去,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住旁边的树干,手却酸软无力。身后风猛起,有人高声喊着他的名字。
“介清!!”
他被一团温热的躯体包裹住,失去了意识。
耳边有潺潺流水声,他好像浮在水上,许久前鸣金收兵的意识渐渐聚拢。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团火。
有人正抱着他。
他抬起头,那人明显欣喜,哑声道:“你醒啦。”
是李樾啊。
宋介清想说话,张口却被接连不断的咳嗽打断了思绪。
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下意识就吐了出来。
“介清!”李樾手足无措,他将人揽过来抱住,又思及他身子不好,连忙把人松开查看。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得亏李樾将他死死抱住,要不然他这条命就没有了。
尽管如此,宋介清还是一身伤,他原本身子就不好,这一番下来怕是要遭大罪。
此处阴寒,不适合伤者,等烤干了衣袍,李樾把宋介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将人带出去。
李樾蹲下身子,要背他。
宋介清坐在石头上,盯着那人宽阔的背看了几秒,轻声道:“你身上有伤,不必背我,我能自己走。”
李樾愣了几秒,慢慢转过身,他那双眼睛沉沉看向宋介清,半宿笑道:“好。”
临水便会有人家,李樾扶着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了烟火。
迎面而来的牛车停在他们面前,老伯背着背篓,好像是个不能识物的。
老伯家里只有妻子一人,儿子早些年投了兵,许久不见回来,不知道还活着没。
婶子慈眉善目,娘家是学医的,村里人有些什么毛病的都乐意来她这里看。
李樾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摸了半天,才从袖中掏出块玉佩来。
从悬崖上掉下来,河水里走过一遭,这样都能留下些东西,着实是令人惊讶。
宋介清躺在床上,眼皮沉重。
他这一日似乎不甚清醒,喝了药便睡下了,李樾守在他身边,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傍晚的时候婶子又来了一回,宋介清吃药的时间到了。李樾轻轻地将人扶起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药。
婶子见状,边把脉边笑道:“小清有福气啊,遇到你这么好的人。”汤匙撞得碗铛铛响。李樾默了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这是本分,谈不上什么服不服气。”他盯着怀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询问道:“婶子,他如何?”婶子笑了笑,帮人掖了掖被子,招手示意出去说。
“他是不是从前受过重伤?”
李樾张了张嘴,没说出半个字。婶子看他表情,当他默认了。
她叹了口气,道:“他那伤伤了根本,身子已经坏了,这几年的调养只是让他平日里稍微好过些。这次受了伤得好好修养,要不然后面有得受的。”李樾连连应是,婶子看他面露痛色,知晓她心里也是难过,又道:“他的身子不宜再遭罪,一定要记得”
李樾点头,转身进了屋。
宋介清已经睡沉了,单薄的胸口微微起伏。李樾褪去鞋袜躺在他身旁,月光从外面一直织到屋子里,此刻万籁俱寂。
“阿止,你没事就好。”
李樾说完,轻轻将人拢在怀里。
被褥外一只白皙瘦削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下一秒又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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