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师兄弃我而去

　　自从那次教学之后，我开始光明正大接近师兄。
　　晨练，他习惯于默默走到人群之后，层层叠叠的人影会挡住我看向他的视线，于是我径直穿过人群，跑到他身边，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和他一起练；晚课，没有人和他坐一起，我自然而然成了他的同窗，“肆无忌惮”地偷看他和他的笔记。
　　师兄也很乐意与我交好，我要是去晚了，他总会帮我留一个位置。
　　一来二去，我们越来越熟。

　　今天是休沐日，各家的家书都会在这个时候统一发放，还有些同门的父母亲戚会来宗门探望。师尊师叔们难得没布置功课，一向宁静有序的山门变得热闹欢快。
　　这些与我无关，我爹没再来看过我，我等过几次家书，也是连半个字都没等到。最开始我随着人流小跑去发信人那里领自己的那份，后来我还抱着一丝希望跟在他们后面去过两次，半个月前我干脆不去了，闷声跪坐在明礼堂桌案前的软垫上，听着纷乱急切的脚步浪潮迅速向发信人而去。然后我就会被师兄捞起来，领着去清心山吹晚风。
　　这两次我之所以去，是为了我新来的小师妹，她年纪还小，很多字儿不认识，再加上那么多人一起挤着往前，我和师兄都怕她被踩着推着，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于是我自告奋勇混进人群去替她拿信，而师兄负责读给她听。
　　这次师妹家里没寄信来，我便早早赶往与师兄的约定地点。
　　春末夏初的风，总是暖而不燥，浸着草木清香。
　　跑上撒满杜鹃花的山头，我发现了陷在花丛里摆成一个“大”字型的师兄。好像睡熟了。
　　我先后曲起两条腿，伏下身，再放平身体，悄悄趴在他身边。
　　暖风掀动衣袂，流过指缝。
　　我撑起下巴，用眼神描摹他深邃的五官。
　　眉、睫毛、鼻梁、双唇……
　　唔，确实是个聪明长相呢。

　　“聪明？你从哪看出我聪明的？”昨日晚课，在我第三次这么夸师兄之后，他终于无奈地放下笔，好笑地问半张脸压在桌案上侧头看他的我。
　　“师尊说的这些，你看一两遍就会了，能不聪明吗？”我点了点他的笔记。
　　他乐不可支：“你怎么知道我会了？”
　　“你要是不会，就会一直死磕下去，不会像刚才那样点头 ，还有功夫和我说闲话。”
　　师兄张开手掌，一下按在我左脸上 ，挡住了我的视线。
　　“哎！你干什么？”
　　“认真听你的课，净留心我了。”
　　我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扒拉下去，重新看他的笔记。
　　“诶！你……”
　　我的一惊一乍吓了师兄一跳，他立刻捂住我的嘴，慌张地去看师尊的动静。
　　“小声点！祖宗，你又想被罚？伤疤没好就忘了疼……”他无奈扶额，“要夸我什么？”
　　“你的字真好看！有人夸过你的字好看吗？“我抓过他的书卷来仔细欣赏。
　　“嗯？还真没有，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啊！师兄你和谁学的？”
　　“哼，我自学成才。”他小幅度拍胸自豪道。
　　“我就说你是天才嘛。”我调侃他。
　　“别没优点硬编。”
　　一阵沉默，就在我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时候，师兄突然补充了一句：“字再好看也没用的。”
　　“怎么没用？”然而我再怎么问他，他都不愿意回答了。
　　“因为这个提升不了你的剑术？”
　　“听课，天才。”他又严肃起来了。
　　……
　　“想什么呢？”师兄的声音从左下方幽幽飘进耳朵里。
　　“醒啦？”我连忙翻过身，学着他的样子躺在花丛中。“今天没有小棠的信呢。”
　　“那好好休息一下吧。”师兄舒展着四肢，“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我笑他：“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新奇。”
　　“你太不了解我了。我也要放松啊。”
　　“不是，我是说，你和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周梓归多不一样啊。那时候你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冷冰冰但又傻愣愣的气质……哎呦！别敲脑袋！”
　　“人都是会变的呀，现在的你也和以前的你不一样了。”他收回他可恶的左拳，侧过头看我。
　　“有吗？我可没感觉到。”
　　“有，第一次见你，我只觉得你的眼神很冷，不好惹。谁能想到……”
　　我转头等他下文，啥也没等到。
　　他又不说完话！
　　我暂时不打算理他了。
　　“而且我们那时候又不熟，互相不了解，多正常。谁愿意多花时间在完全没必要在乎的人身上？”
　　“不无道理。”我敷衍着，闭上眼睛。
　　“别睡，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你真的希望我直接告诉你？”我从下往上，看到他一脸“我可知道你了”的表情，一种“他懂我”的欣喜和发现“他居然能那么欠”的兴奋的混合情感油然而生。
　　“你……”
　　“追上我！不然算你输！”师兄一个鲤鱼打挺，凭着轻功蹿到三十丈外。
　　那么突然的吗！？
　　“你不打商量，作弊！欺负人！！”我朝他的背影怒喝。
　　“我轻功算差的，快追上来！”他远远地丢下一句。
　　我咬咬牙，沿着他远离的方向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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