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式是请神的我抽到了哪吒

　　阴云盖着天边，漆黑的车辆穿过林中的道路，游玩多日的莲华满心倦意，百无聊赖地趴在车窗边，一成不变的树木呼啸而过。
　　爸爸妈妈说今天要去新家。
　　车里很安静，除了行驶的轰鸣之外，没有一点声音，空气是沉重的、不流通的。
　　车子停下了。
　　司机一打开门，莲华就赶紧跳下来，大口大口地吸气，像要重新活过来一样。
　　“这里是我们的新家哦，爸爸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瘦骨嶙峋的野猫耸着头从她脚边跑过，碾过白色的小花。
　　莲华极力抬头，看见一个有几十个她那么高的，威严笨重的建筑，压得她喘不过气。阳光没有关照这座大宅，所有飞檐彩瓦都是黯淡的，像在雨里褪了色的画，喧闹声闯不出来。
　　几个穿着和服的人笔直地站在门口低头等候，莲华想到了走路咔咔咔的，依靠发条行动的锡兵。
　　她没有说话，攥住爸爸妈妈的手，小心翼翼地紧跟着走了进去。
　　大张的门隔绝了鸣叫的鸟和无名的野花。

　　穿过精心设放的枯山水，穿过一模一样的长廊，穿过探头探脑的陌生人，穿过殊丽怪异的浮世绘，莲华来到了一个最为华贵的房间。
　　“好久不见，兄长。”她的爸爸说。
　　妈妈拍拍她的后背，于是她对着这个像石头般冷硬而魁梧的男人喊出声，“大伯好。”
　　他裹着密不透风的和服，像一尊雕像，冷酷的眼光一寸寸地扫过莲华，似在掂量与检验，又抬起下巴，绕着天野和也和天野美雪看了一圈，不屑地嗤笑。
　　心里腾起无名火的莲华还没开口，就被妈妈拍了肩膀，只好恹恹地继续垂头站着。
　　沉默。
　　最后还是对面开口了，“你的术式是【请神】？”
　　在妈妈的催促下，莲华掀起眼皮，吞吐地应了声，“嗯。”
　　空气又沉默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臭石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长长地往下拉，眉毛翘上天去。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小孩。
　　跟在斗兽场一样，他咬紧牙，要在和莲华的对峙中取得全面胜利。
　　于是就这么盯着盯着，盯到手边的茶已经被侍女换了好几回了，还不愿意屈尊纡贵地开口。
　　莲华只觉得困得眼皮打架。
　　最后他好像说服了自己似的，浑身阴云忽然就散去了，一挥手，宽宏大量地不计较。
　　拖得长长的声音像推石头时，泥土上留下的痕迹，他就这么述说，“【请神】是我们天野家的家传术式，千年前，天野家先祖就依靠这个，击杀了两面宿傩。”
　　天野和也在心里补充道，“是重创。”
　　“千年间，也出现了不少【请神】的传承者，可惜实力根本无法与巅峰期的先祖相比。”
　　他饮着热茶，又挥手让侍女给来客上茶。
　　“先祖为了术式效果考虑，我们家的【请神】禁止撰写资料，除了一句话。”
　　他又在莲华脸上巡视着，想瞅出她些许迫不及待来，很可惜还是打了空算盘。
　　最后吞着气开口，“夜行，神为灯。混沌，人作路。”
　　“——送客！”甩着袖子让侍女把他们带走了。

　　走出一段路，天野美雪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咒骂声，她忍得肩膀耸动，转头一看，丈夫的嘴角也在抽搐。
　　到了房间后，他们感谢了恭敬的侍女，一把拉上门，才捂着肚子笑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和也，你看那老头要死不死的样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噗，兄长也没那么老吧哈哈哈……”
　　天野美雪笑了好一阵，才擦过眼角的眼泪，满是肯定的对着莲华竖大拇指，“做的好啊莲华！”
　　“咳，”天野和也眼神飘移了会，也点头，“嗯。”
　　莲华只是一脸茫然。

　　他们一家人围在一起，给莲华解释她陌生的咒力、咒灵、咒术界、天野家，天野和也努力教导莲华咒力的提取和运行，但没说多少，就被莲华缠着要听打怪物的故事。
　　吃完饭没过多久，又来了侍女要把他们请过去了。

　　莲华再次看见天野家主时，他已经平复好心情了。
　　她坐在一边听大人们商讨她的事情。
　　“在莲华觉醒家族术式后，和也始终念着天野家，我也是被烦得不行，才来你们这里看看。”天野美雪站在前方，扬起头，语气里满是嫌弃。
　　天野和也抱着莲华频频点头。
　　“恐怕是你们根本教不了吧，”天野家主带着一惯的傲慢，“天野和也已经被天野家除名了，要不是看在是我弟弟的份上，你们连跪着进来的资格都没有，还想知道家传术式的消息？”
　　“笑话，”天野美雪把茶杯砸在桌子上，“是我们和也教不起？还是我们莲华不聪明？莲华看不看得上这破家族还不知道呢。谁稀罕你们这些老古董。”
　　“继承个术式就真当自己是天才了？还是觉得自己比得上五条家的六眼？说不定跟之前的一样，都是废物。”天野家主血口大张，唾沫乱飞。
　　“哈哈哈，天野家的家传术式要是废物，那你们全都是废物！”
　　被扫射到的天野和也不说话。
　　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的情况，但还是不断输出嘲讽和挖苦，为了给自己增添更多的筹码。
　　桌子上了茶添了一杯又一杯。
　　妻子在前方冲锋陷阵，和天野家主唇枪舌战，他在一边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第无数次尝试给女儿绑头发。
　　直到双方达成一致时，莲华被拆开的头发还是没有扎好。

　　天野莲华将在天野家无偿接受全力的教导，并会为她提供包括咒具、资金在内的所有必备物品，尽力满足莲华所有的要求，给予她发展的自由，且扶持她成为下一任家主，到年纪要入学咒术高专。于此相对的，在各种有天野家在或是应当在的社交场合、合作活动、重大祓除任务等，天野莲华必须作为天野家的代表全力出席，为天野家争取利益。
　　这是最后的结果，莲华与天野家定下了束缚。
　　从今往后，天野莲华就跟天野家绑在了一起，至死不能分开。

　　晚间，天野家主召集所有人，大摆宴席，昭告了莲华的身份。
　　人们推着笑着，激烈地鼓掌，狂热地欢呼，
　　“复兴天野家！”

　　午夜，稀疏的星亮在夜空中，弯月透过云层半遮半现。
　　躺在陌生的床上，柔软的被褥无法给莲华带来片刻安慰，她大睁眼睛，凝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凝望着陌生的日子。
　　来来往往的人叫她“少家主”“莲华大人”，面色恭敬。木质的屋子带有厚重的历史气息，是尊贵的、不可撼动的。风雅的饰品点缀在房间里，犹然开放的娇嫩樱花落在花瓶上。她不能说它们不美丽，只是一种怪异的痒一直挠在她心底，像在鲜花怒放之前，她就已看见它的糜烂。
　　莲华第一次失眠了。

　　莲华回归天野家的第二天，天野家主就向咒术界宣告了家传术式的归来。
　　天光刚亮的时候，穿着木屐的侍女来请她出门。
　　妈妈拒绝了侍女接过她的请求，依旧像一天前一样哄她穿衣服，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洗漱。
　　熟悉天野家的爸爸已经去拿吃的回来了。
　　这让莲华稍微安心了一些。
　　妈妈亲亲她的侧脸，“去吧，宝宝。”
　　无眠的疲倦让莲华提不起精神撒泼耍横。

　　天野家主连夜推掉所有安排，亲自给莲华制定了培养计划，向天野家列祖列宗发誓，要把她培养成完美继承人。
　　首先要挖掘出莲华的术式！
　　他哄着神色恹恹的莲华，声音像石头硬要裹糖霜，“莲华，你的术式是怎么用呢？”
　　莲华记得妈妈的话，要做个乖小孩，于是她仔细思考了一会，然后摇摇头，“不知道。”
　　天野家主努力地引导她，“有没有感受到下意识地想做些什么呢，就是，那样那样。”
　　莲华皱着眉理解他的话，摸着下巴思索，久到他已经觉得教育成功了的时候，她呆呆地说，“……什么是术式哇。”
　　天野家主咧到耳朵的嘴角如奶油般化开。

　　好吧，看来【请神】还是作为一个毁天灭地的术式，神秘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天野家主只好从头到尾给莲华讲解咒术基本知识。
　　“‘咒力’就是人类的负面情绪所泄露出的力量，包括愤怒、憎恨、嫉妒……咒术师可以提取自身的咒力，并驱使其发动各种术式。能击杀两面宿傩的咒术师咒力肯定十分强大！”
　　“咒术师的实力上限是生下来就决定好的。因为大多数术师天生就有与生俱来的生得术式，可以行使的术式已经是固定的。但是据我研究，我们天野家的【请神】，是一个例外。【请神】的特殊性，很大一部分就在它的可进化性上。家族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强大的咒术师，莲华。”
　　“领域展开是咒术的极致运用，是利用咒力将被赋予术式的生得领域具现化的行为，也是常说的‘心象风景’。不知道【请神】的领域是什么样子的啊……等你二十岁，不，十八岁，成年了也该会了吧？”
　　……
　　他的畅想慷慨激昂，回过头来莲华已经趴着睡着了。

　　下午的安排是礼仪学习。
　　喜获至宝的天野家恨不得立刻就带莲华去咒术界的每个角落遛弯，先去拜访上头的禅院家，然后是出了六眼的五条家，接着的正统的加茂家，最后是其他各个家族。
　　至于咒术训练和【请神】的开发，得排在家族的荣耀后面。
　　但是莲华的礼仪实在是太差了，气得天野家主头发乱飞。于是决定停止咒术的教导，先训练好少家主的礼仪。
　　毕竟这是去拜访，又不是打架，外表的花架子远比内里的真功夫重要。
　　他说服自己。
　　要不是因为捉摸不透【请神】，莲华也没法发挥术式，天野家主早就让她去哪个地方大闹一场，然后珊珊来迟地，在禅院、五条和加茂的震惊下，踩着六眼的面子，端着风度给各方道歉。
　　“哎呀，是天野家的家传术式来的，真是抱歉。”
　　他做梦都想。

　　莲华的金项圈被取下来，红丝带也被抽走，头发被盘成其他模样。
　　侍女莺莺地围着她打扮。
　　被层层和服束得喘不过气的莲华不耐地扯起腰带和衣袖，跪坐在地的膝盖也动来动去，头上沉重的发饰坠得她脖子酸痛。然后就被礼仪老师教训了。
　　她咬着下唇，憋住滚动的眼泪，睫毛委屈得直颤。
　　这对向来无拘无束的她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莲华讨厌这些无用的礼仪。
　　“坐好！”
　　再次听到呵斥时，莲华一把抓过头上的发饰，摔在地上，把脆弱的首饰摔得四分五裂，大扯着领口跑开了。
　　穿着和服的她跑不了多快，不一会就被抓住了。
　　“我不学我不学我不学——！”莲华挥舞着双手乱打，但依然被按回去。
　　啪的一声，她白嫩的手臂起了一条红痕。
　　爸爸都没打过我！
　　“我讨厌你们——！”
　　刺人的疼痛带着强烈的委屈席卷了她，不知哪来的的力气让她把周围的侍女尽数推开，强大的余波震碎了边上的花瓶。
　　莲华拼命迈开步子，不间断的大口呼吸让她胸腔发疼，但她不敢停下，小小的手推开碰到的一个又一个人，往长廊的尽头，不顾一切地盲目奔逃。
　　直到精疲力尽，摔倒在渗出霉味的地板上，崩溃大哭。

　　两个熟悉的身影拨开嚷嚷围上来的人群，把枯萎在地上莲华捧起来。
　　她如归家的雏鸟一般，眼泪直流，缩在双亲的怀抱里再不动弹。
　　他们把女儿带回房间，守着她平静下来入睡。

　　天野家主终于取消了莲华的礼仪课程，因为她迸发出来的强大咒力。
　　他接到侍女传来的消息时，整张死板的脸都变得鲜活起来，喜气洋洋地多喝了两杯酒。
　　这位家主现在正筹划明天就带莲华去禅院家拜访，手上不停地准备着拜帖。
　　在咒术界，最大的拳头还是咒术实力。
　　他大笑着，扫过房间里的藏品和侍女，透过门，似乎看见了莲华拳打无下限，脚踢十影法。
　　“天野家，前途一片光明！”
　　语气落地，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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