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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圣礼
苏明衿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成想竟一夜酣睡到天明。
她睡眼惺忪地被玉霰拉到了梳妆台前,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窗外鸟鸣声脆,檐下的铃角相撞声清清泠泠的,初闻悦耳,再闻寥落。似这暮春晨风,乍暖还寒。
“小姐今日怎得一点都不紧张?”玉霰手里有条不紊地给她挽着发,嘴上惊奇道,“小姐不是最为重视这场宴会吗?”
我上辈子重视是因为那时候我迫不及待地想嫁给纪雁行。
苏明衿心道。
“自然是因为我病还未好。”苏明衿心中吐槽,面上却不显,理由张口就来,“今日人多眼杂,流程又繁琐,我怕我到时候体力不支晕过去。玉霰你今日跟紧我,我给你个眼神你就拉我回来。”
玉霰郑重地接过了使命:“是!小姐!”
苏明衿睁眼,看着玉霰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啦,逗你玩的,莫要紧张。”
玉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又是找到机会询问,“小姐,这个簪子要戴上吗?”她的手中流光溢彩,正是昨日兰自秋赠给苏明衿的那枚牡丹簪。
世家小姐的及笄素髻大多按照一定传统,大同小异,苏明衿无意标新立异,也选择了将其全权交给了母亲安排。
苏明衿略一沉思,摇头回答,“放着吧,母亲今日会另选簪钗的。”既然决定选择完全区别于上一世的另外一条路,苏明衿就打算从细节开始做出改变。
这支簪子前世陪她度过了及笄至入宫的艰辛岁月,感情自是不言而喻,现下将它束之高阁,未尝没有和过往一刀两断的意思。
玉霰将那枚簪子轻轻放下,抬手又整了整苏明衿的鬓角。
“小姐,衣服刚熏完香,夫人带话让您提前些去前堂候着,今日有贵客临门。”霎雨双手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跨门而入,明亮璀璨的青绿色马上就吸引住了苏明衿的视线。霎雨低眉顺眼地转达完了兰自秋的叮嘱,便候在了一旁等玉霰结束。
苏明衿凝眉,“霎雨,你将裙子先放下。”
霎雨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了。托盘被她放在了桌上,苏明衿起身拿起那件裙子,细细端详。
翠绿色的裙子在春天无疑是夺目的,织银的丝线在阳光下更显得风骨暗藏,步步生莲。毫无疑问,这件衣服是兰自秋根据苏明衿的喜好选择的,既出挑又不落了俗套,非常符合她的年龄她的身份。
苏明衿沉吟:“霎雨,你帮我把柜子里那条胭脂色仿妆花马面裙寻出来,这条裙子我今日不穿了。”
“小姐——”霎雨显得十分惊谔,回过神来又马上劝道,“衣服是一月前就定下的,还是夫人把关小姐点头的,怎得就——”
“霎雨。”苏明衿打断了霎雨的长篇大论,“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
霎雨咬咬唇,一言不发。却见一旁的玉霰早已来到衣柜旁寻找,她将难以置信的眼光投向她,却又碍于苏明衿的在场,嗫嚅着不敢说话。
苏明衿眯眼,将两人之间的争锋相对尽收眼底。
前世霎雨对自己也算忠心,办事也牢靠,却始终改不掉指手画脚的毛病。苏明衿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主子,每次都会认真地将其中的利害讲清楚了给两个人听,同时也是对自己计谋的一个查漏补缺。
忠言逆耳利于行,苏明衿深谙这个道理。
但她昨夜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这一世准备做的事情,深觉还是得提前和霎雨说明白才行。
辣手摧梨断旧情,女扮男装进深山。
苏明衿只是想想也觉着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她却又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小姐,衣服。”正出神着,玉霰已是将裙子找了出来叠放在了织银散花裙之上。
苏明衿转身,不咸不淡地对着两人道:“知晓了吗?以后我不希望我的话被人质疑。”
……
等到苏明衿整理完衣装走出房门,已是临近宴会开始。
她打发了两个婢女先行复命,自己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上了通往前堂的小路。
苏府锣鼓喧天,嘈杂热闹的鸣鼓声隔着几道墙苏明衿都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与之截然相反的却是她现如今正在走的这条竹林小道,曲径通幽,茂密的竹子隔绝了大部分喧嚣,也阻断了她的视线。
“咔嗒——”
一块青色的碎石落到她的脚前。
位置刚刚好,就在她下一步即将落脚的地方。
无聊。
苏明衿心中翻了个白眼,一脚就将前面的石子踢开,头也不回,娉娉袅娜地离开了。
“明衿姐姐!”见苏明衿不理自己的小把戏,暗中的人急了,慌慌张张就现身喊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十一殿下。”见人从竹丛里出来了,苏明衿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行了个礼,她语气不阴不阳,说不上无礼,但也绝对称不上客气,“十一殿下,臣女今日及笄宴,恕不能奉陪了。”
见她一句话都不愿和自己多说,纪栖宁也是又生气又委屈,“明衿姐姐,今日我是代父皇来送贺礼的。”他头抬得高高的,语气里不乏骄傲,一副盛气凌人的做派。
他年岁尚小,和苏明衿站在一起比她还矮一个头,却倔强地一直仰着脖子直视她的眼睛。
苏明衿皱眉,心烦得很。十一皇子纪栖宁是今上最宠爱的明贵妃的独子,生性跋扈,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偏生又有一个顶尖家世的母亲在背后撑腰,粉饰太平。要不是自己撞见他是如何欺凌纪雁行的,怕是一辈子也不敢相信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做得出如此恶毒之事。
“明衿姐姐,母妃说你马上就要嫁给纪雁行了,”纪栖宁也不见外,直接就在苏明衿前大呼兄长姓名,嚣张本性显露无疑,“你能不能不要嫁给他?”
他说的直白,他的经历和身份也确实让他说不出什么委婉的话。
苏明衿本不欲回答,转念一想这又未尝不是一个表露态度划清界限的机会,她清了清嗓音,正色道:“十一殿下,涉及臣女清誉的话可不能乱讲,臣女和七殿下不熟,也不会嫁给七殿下。”
话音未落就吹来一阵幽幽的寒风,竹林被吹的哗哗作响,几朵梨花随风飘来,刚巧落在了两人的中间。
梨花似楚河汉界般将两人划为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苏明衿在明,融融日光倾洒在她的身上,环佩鸣琅,珠翠满头烨然若神人;纪栖宁在暗,婆娑的竹影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掩盖住,看不清晰他的脸。
苏明衿说的有点虚,被这寒风一吹就更虚了。她拢了拢身上的褙子,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时显得有些忙碌。
纪栖宁闻言却是喜形于色,“明衿姐姐,我就说母妃在骗我,你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野种。”
“十一殿下!”苏明衿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阻止不及,“这里是苏府,还望慎言。”
见她真的生气了,纪栖宁才悻悻的闭上了嘴,咽下了更加刻薄的话语,“好姐姐,你快去前厅吧,我来时就见苏大人兰夫人两个人在前堂迎宾,怪辛苦的。”
拜谁所赐?
苏明衿转身就走。
“明衿姐姐,我一会走正门来给你送礼——记得来迎我——”身后,纪栖宁犹想和苏明衿说几句话,大声喊道。
刚走出竹径,马上就遇上了神色焦急的玉霰和霎雨, “小姐你怎么才到,夫人找你快找疯了。”
“我不是让你们先稳住母亲吗?”苏明衿皱眉,有些疑问。
玉霰看上去有点为难,吞吞吐吐道,“是...小姐,但是早些时候十一殿下的随从同七殿下的随从起了点纷争,”
苏明衿大惊失色:“严重吗?动手了吗?”上一世没听说这事啊?早能料到这事她还会和纪栖宁在那里唠嗑?这两人对上,料想纪雁行也讨不到什么好。
玉霰忙补充道:“只是两个侍卫在府门前起了点冲突,切磋了一下就点到为止了。”
苏明衿松了一口气。
“但说来也怪,当时夫人听闻了就想找两位殿下从中调停,但两架马车上均不见人影。”
可不是吗,当时纪栖宁正缠着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但是那时候纪雁行又会去了哪里?
苏明衿若有所思,领着玉霰霎雨快步走向正在接待宾客的父母。
“夫人,小姐来了。”兰自秋的贴身婢女眼尖,远远地见着了疾步而来的苏明衿,马上就凑上前禀告她。
兰自秋正忙着和许久未见的年少密友们叙旧,闻言马上喜笑颜开,“诸位姐妹,今日的寿星来......啦。”
兰自秋说话时见到了苏明衿的衣着,几不可见的怔了怔,但随即又马上笑容满面地将她一把拉过,挨个同人行礼。
“这就是明衿吧,真是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坯子。”一位面善温柔的夫人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闲暇时和你娘来我府上坐坐。”
“是不是还得带点上门礼?”兰自秋笑骂道,“阿衿,这是镇远大将军的夫人虞咏溪,她长居江南,你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
“虞夫人。”苏明衿乖巧地行了个礼。
她上一世同虞咏溪相熟,但今生还是第一次见。虞氏出生江南富庶之家,兰自秋童年时的玩伴,自镇远大将军孟必先班师回朝后就开始住回京城,前世纪雁行跟着孟必先前往西北平乱时,也是她时常来帮扶苏明衿。
“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虞咏溪急忙阻止她,“你娘也是,几年不见都开始这般客气,我可和你讲,你幼时向夫子检举我上课睡觉,我可一直记到现在!”
众女眷笑做一团,氛围其乐融融。
“七殿下到——”不多时,有门吏小童传报道。
“贵客来了,姐妹们先进里堂入席吧。”兰自秋安排了一下女眷,转身就带着苏明衿前去迎接。
没等两人见到纪雁行,又是小童清脆的通报声。
“十一殿下携圣上贺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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