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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邪手镯
沉翊默了一刻,说,“昨晚出去了一趟,可能是那时吧。”
沈扶雀很满意他的回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在心里夸赞他的确是识趣之人。
沈翘不疑,轻点了一下头,谁还没有个自己的时间了,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
“师父喊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翘身旁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所制的首饰盒,她拿过来打开,冲着沉翊这边,里头乖静躺着一只景泰蓝手镯,典雅的湖蓝色,然而画在上面的却是一堆奇形怪状的咒语,许是为了压制什么东西。
沉翊带着疑问看向沈翘,沈翘将它轻拿出来,解释说:“这是为师前些日子新得的宝物,你体质招鬼,将此物戴在手上,便能为你阻拦一些小鬼,出门在外,免得再费精力解决这些东西了。”
说罢便将它放好,伸到沉翊面前。
沉翊接过,握到手心里,“多谢师父。”
不多时,从厅堂内走出来两个人,沉翊步子跨得远一点,走在前头,沈扶雀步子小一点,走在后头。
小白跟着沈扶雀慢悠悠地飘,两个人的四只眼睛通通放在沉翊的背影上,一刻不舍得挪开。
“宿主大人,您就这么放他走了?不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啊,你是想让我再给他几拳吗?”
小白从祝祺安脸前飞过,飞到她的另一侧,“您去把他的镯子抢过来啊,那镯子是母亲大人送给他的,他一定也很重视,就像那把剑一样。”
沈扶雀琢磨了会儿,朝着沉翊快步跟上去,直到与他并肩,侧仰着脸看他。只要是她一过来就准没好事,沉翊甚至已经猜到她接下来会开口说什么话了,大概率又是要攻击他的器官。
“你是瞎了吗,看不到我过来了吗?”
沉翊没有看她,说话缺乏情绪:“有事吗。”
沈扶雀从鼻腔里哼出轻蔑的一声,手臂环抱在胸前,语气里带着指责:“摆那么大架子给谁看,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是给了你一个破镯子,这就高贵上了?”
“那,三小姐有事吗?”
沉翊对于她的阴阳怪气不以为意,只当是被路过的蚊子叮了。他低头瞥她一眼,见那缠在脑后的丝质发带被一阵微风吹到了她胸前来,又挪开了视线。
沈扶雀眉毛神气扬着,额前那点碎发被小风儿吹散了,她抬手拨回整齐的模样,眼帘低下紧盯沉翊另一边握着东西的手。
“刚刚母亲大人给了你什么东西?”
“你不是看到了吗?”
沈扶雀道:“我离得太远了,没有看清。”
在那儿的时候,分明比东西更快一步伸到他面前的就是她的脑袋,这都还没看清吗。
“一个镯子。”
“什么镯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还不等沉翊同不同意,沈扶雀就先一步跨到他另一侧,想要向他拿着首饰盒的右手伸出魔爪。
沉翊面无表情,两手在腰前对接,东西转移到了左手上。沈扶雀见状眼角一翘,忍着气走回了左侧,然后他又一次换了手。
“给我!”
沈扶雀执着挡在沉翊身前,她横着走路,紧换的步子又碎又密。
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人。
沉翊有点烦闷,停下了脚,低头恰好见到沈扶雀脸不红心不跳伸过来的手,垂目盯了一会儿,将那装着手镯子的首饰盒反手扣到她手心里。
抓,捶,掐,骂……沈扶雀早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逼迫他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没想到招数一个都还没用到,就已经让她拿到手里了。他没有抗拒,看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真叫人失望。
指腹擦过镶嵌了一枚红玛瑙的檀木盒子,等沈扶雀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沉翊已经领先她很长一段路了,留下了一个背影。
总是会有一种很用力做事,但埋头做了一会儿发现一事无成时,那种无力的感觉,沈扶雀知道她早就成功地让沉翊讨厌上了自己,可是他的这些讨厌能值几分钱,一点用都没有。
她抬脚追上去,“你都不问一下,我为什么要这个吗?”
“好看。”他道。
“不是的。”
沈扶雀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严肃又傲慢的样子,直视着他说:“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拥有它,就算是母亲送给你的又怎么样?就算你是母亲唯一的一个徒弟又怎么样?我就是觉得你低贱!
你不配收我母亲的东西,你不配住在我家里,你不配出现在我眼前,我每次看到你就会觉得眼睛都被你弄脏了,你去过的地方都是脏的——”
她话音未落,抬手狠狠地把首饰盒丢到地上,沉闷的磕撞声略过耳畔,盒子被大力磕碰得大张着口,里头湖蓝色的漂亮手镯受到重击朝空中弹了出去,掉落到很远的地方,似有意般恰好圈上了那一株低矮的草。
“——就连碰你碰过的东西,都让我嫌弃上好一阵子,你不是想要它吗?你去捡啊!快去捡啊!跪着去捡啊!只要你这么做了,我是绝不会跟你抢的,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用不着低三下四地捡别人不要的!”
风止,墨色山腰升腾起的一层雾不再晃动,犹如沉翊那随着他动作小幅摆动的衣角,停下了。
沉翊神色微凝,眸中横生暗色,目光置于落地叮当作响的镯子,半晌,他从容走过去,弯腰拾起来那镯子。
“这样吗,可是三小姐的身份又比我光彩多少呢。”沉翊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反倒生出寒若冰霜的讥诮。
沈扶雀面上带着愠怒,咬着腮帮子,快步冲过去对着沉翊就是重重一推:“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像你这种从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可怜虫,也敢拿我跟你自己比?
你以为你和我身处一个档次吗?我再不济也母亲大人的疼爱,家里的下人也要为我做事,而你呢?你有什么?你不觉得你说出的话很可笑吗?”
沉翊从头到尾瞧着她说出这番话的样子,眼神中瘆人的狠厉一闪即逝,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冲着沈扶雀刺过来,戾气逼人。
他第一次展露这样的眼神,沈扶雀被他瞧得心虚,指尖蜷了蜷,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鼓足了气势。
他如今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才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鬼王,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就算在将来的某一天觉醒过来了又怎样,那时她早就已经达成任务,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就算再想要复仇都找不见她。
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本书里的纸片人,不值一提。
沉翊低下了头,神色冷峻着,周边的温度都骤降了下去,他噤声好一段时间,才执着镯子转身离开了这里。
沈扶雀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对着沉翊逐渐远去的身影翻了个白眼。
一直在旁边捂着嘴看戏的小白笑嘻嘻地飞到沈扶雀头上,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家一把拍出了几里地。
“不准站到我头上!”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白脑袋冒星星,一闪一闪的,晕眩着也要把重大消息说出来:“宿主大人,小的只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刚才表现得太好了,沉翊那家伙的仇恨值直接上升到了十五!跨了前所未有的幅度,小的真是太崇拜您了!”
“十五?”
沈扶雀也惊讶住了,眉毛扬得高高的,忘了是之前哪段时间了,曾一整个月都未能让这东西波动一点,这短短几天里竟然就达到了这样的好成绩。
她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子成就感,摸上了下巴。
看来是要放得开一点。
***
除了与沈翘相处的时间多一点,沈扶雀与家中其他人不怎么说话,平常大多时间是见不到面的,每顿饭也是各吃各的,如果不是沈翘要求每个月的月初、月中和月末时,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一顿饭,也许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三月头几天过得很快,沈家宅子坐落在青山脚底下,春天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了。
沈扶雀整日里无所事事,沈翘又派人去叫了她两回,因此她便成了小辈里最早到的那一个。
饭菜已经上齐了,热腾腾地冒着烟,沈扶雀来的时候,下人正端来了最后两碗白米饭,轻轻放到了剩余的两个空位置上。
“天赐,来坐这里。”
沈翘招呼她过来坐下,面上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坐在她另一边的就是她的第一任夫婿,那个据说是被沈扶雀的父亲曾经抢了正宫位置的冤屈原配,名叫郑庆良。他对沈扶雀的态度向来不算好,这种不好是摆在明面上的,常常是通过对待自己的两个孩子和对待沈扶雀天差地别的态度体现出来的。
余光中大概能注意到,在她走近的那一刻,他骤然变化的脸色。
他的感情被别人插了一脚,的确很冤,可她沈扶雀也不是什么有罪之人,她才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就觉得自责,于是报复性似的,表现得更加坦然,捋平了裙子笑着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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