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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窥（二）
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阿园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痛了自己储藏脑海深处记忆的神经，像是心脏被挤压，明明不想要跳动，却还是硬生生被输送氧气强制复苏过来的感觉。
阿园看着墙上的照片，记录了那个姑娘的生命轨迹，从一个小婴儿成长为一个小姑娘，她一直笑得很阳光很自信；她有爱她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
有一张照片，她张开双臂站在爷爷的腿上，口水就要流下来了，慈祥的爷爷没看着镜头而看着小女孩，阿园猜这是抓拍的。
还有一张，她抱着灰色的小猫咪站在院子里的花丛中，笑得那样灿烂，那样可爱。
后来这个姑娘穿上了校服，那时候在外地上学，照片里的同学穿着一色的衣服，女孩子都剪成短发。
她冲着镜头笑，却并不开心，她只是想要告诉照片外的人：她很好，不必牵挂。
不！应该说，有人告诉过她，在外面要让父母省心，让父母知道，我很好。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笑容不再发自内心，而是发自别人的希望。因为只有自己笑，父母才会放心。微笑着面对成长中的一切阻碍，应该是所有人推崇的吧。
看到这里，阿园已经不能自己了，但她擦干眼泪继续看下去。
女孩儿上了不太理想的大学，按部就班地上完四年，父母鼓励她去考研，她去了，只不过没有成功。
父母虽然责怪她不努力，却也无法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她只能自己去找工作，于是在家附近找到一份还算得体的工作。
“以前让你听话，你非得跟父母对着干，跟老师唱反调，现在研究生都考不上，我看你以后废了！”
“我们辛辛苦苦栽培你，到头来一无所成，你让我们这老脸往哪儿放？街坊邻居看了都得笑话！”
“明确告诉你，不想上学就辍学打工，反正就是不能给你转学，你妈气的都动不了了......”
“老师打你罚你是教育你，我跟你妈都赞成，别不识好歹。”
......
月光投射在玻璃上，映射出阿园的模样，与照片中那个女孩的脸重合。
只不过阿园现在的泪流满面的样子，才是那个女孩的真实模样。
原来阿园早就死了，死在老师的教鞭下，死在每天不能吃饭也要完成的惩罚任务里，死在父母的期望中。
打那以后，活下来的只是一具躯壳，她存在的意义只是满足他人的期望。
阿园大声痛哭起来，没有人能听见，听得见哭声的只有鬼。
她看着屋子里的自己，心疼万分，可她的家人却熟视无睹，因为她看起来是多么健康啊，她看起来是多么开心啊，最最重要的是，她是这家人的“女儿”，可以延续香火，可以让人找到做父母的“意义”，而且没有做出任何危害社会的行为，至于别的什么，谁需要管呢？
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爷爷去世了，自己喜爱的小猫咪不知被扔到了什么地方，还有，自己已经死掉八年了。
窗台上放着一只玩具陀螺，红底黄身，上面已经落满了灰。还有一块玻璃球，好像是从饭店吊灯上掉下来的那种。
阿园小时候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而爷爷会在梨树行子里放羊，那时候爷爷总能拾到一些奇奇怪怪却符合阿园心意的玩意儿。
阿园想要跟着爷爷去，可是家里人都不让，那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梨树行子紧挨着墓地，那里阴气太重。
后来爷爷不能去放羊了，也不能捡回好玩的东西了，爷爷得了半身不遂，只能在家里休息。也是因为这个，他永久地离开了人世。
不对，爷爷没有离开阿园，他们才见过面的！
阿园转身去找爷爷，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院子就这么大，能去哪儿呢？
忽然，她好像看到了爷爷，又好像没有看到，那只是团若隐若现的影子。
不止那团影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还未干的泥塑被扯烂一样，直到一切都支离破碎......
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叹了一口气，以结束这次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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