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马车车厢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身影交错。师音沉默片刻，率先开口：“燃歌，你觉得连橙姑娘如何？”

　　霍燃歌一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连橙是皇上亲赐的王妃，也是师音一手促成的姻缘，起初他满心抗拒，可相处日久，却渐渐发现她的好。

　　她鲜活灵动，有主见，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循规蹈矩，做事干脆利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野劲。

　　“她很好。”霍燃歌斟酌着词句，“有自己的主意，活得通透，不像旁人那般扭捏，很……”

　　“很特别，对吗？”师音接话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嗯。”霍燃歌点头，却又立刻补充，“可我心里的人，从来都是你。”

　　多年情谊，早已刻入骨髓，岂是几日相处便能动摇的？他始终坚信，男子之间的情意，未必比男女之情浅薄。

　　师音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小歌，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终究要面对现实，连橙是个好姑娘，好好对她，你会喜欢上她的。”

　　他何尝愿意做那插足之人？起初他满心都是原著剧情，只想促成霍燃歌与连橙的姻缘，可日复一日陪伴霍燃歌长大，这份情谊早已超出预期。如今面对连橙的执着，他更是左右为难。

　　“我不会！”霍燃歌猛地抓住他的手，掌心滚烫，“我们可以一起面对，连橙她……她也喜欢你，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师音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连橙她也……”

　　“她亲口跟我说的。”霍燃歌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又几分羞涩，“我知道这很荒唐，可我只对你……只对你动心。”那句“爱慕”，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师音沉默了。他岂会不知霍燃歌的心思？这些年，他费尽心力引导，却始终没能让他改变心意。

　　而连橙的出现，更是打乱了所有计划。他恍惚想起原著剧情，男女主本就是在战场结缘，连橙当年也是与兄长连卿互换身份，才得以逃离入宫的命运。

　　只是时隔太久，许多细节早已模糊，系统也未曾重现剧情，只靠他零星记忆拼凑。

　　“你会后悔的。”师音闭上眼，语气带着几分疲惫。

　　“我不会！”霍燃歌语气坚定，心里却泛起一丝寒意。

　　师音终究还是不懂他。

　　车厢外，连橙已悄然起身。她借着月光，看清了埋伏在四周的黑影，约莫六人，分散在树后，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车队，显然是冲着霍燃歌和师音来的。

　　她暗自腹诽：“这般粗浅的埋伏，也敢来行刺？”想起方才听到的“王妃”二字，她立刻猜到了幕后主使。

　　定是九王爷的遗孀。九王爷死于新婚之夜，她定然认定是霍燃歌下的手，如今便派人行刺报复，却不知真正动手的是自己。

　　连橙握紧腰间短刀，目光锐利如鹰。她本想直接告知霍燃歌，可转念一想，不如先下手为强，试试自己的身手。

　　她猫着腰，悄悄绕到离自己最近的黑影身后，那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马车，丝毫未察觉身后的危险。

　　连橙屏住呼吸，手腕一扬，短刀如流星般飞出，精准地刺入那人脖颈。

　　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救，便软软倒地。连橙快步上前，拔出短刀，擦拭干净刀身的血迹，动作干脆利落。

　　“竟有这般准头。”她暗自得意，随即矮身滚到马车旁，正要抬手敲门，却听见车厢内传来霍燃歌的声音：“我只对你一个人……只对你……”

　　连橙脚步一顿，眉头微蹙。她屏息听了片刻，车厢内便没了声响。她索性不再犹豫，抬手掀开马车帘子。

　　霍燃歌正想呵斥是谁这般无礼，却见连橙扑了进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泪水涟涟：“救救我！”

　　霍燃歌下意识地推开她，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又在耍什么花招？”他才不会上当。

　　师音却心软了，连忙拉开霍燃歌，看着连橙满身尘土，衣角还沾着血迹，担忧地问：“橙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遇到了危险？”

　　连橙顺势扑进两人中间，一手挽住一个，压低声音道：“我偷偷跟来的，外面有刺客埋伏，还带着迷药，怕是有弓箭手。若不是我恰巧撞见，你们今日怕是要遭殃了！”

　　霍燃歌挑眉：“就凭他们？我还应付得来。”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有备而来。”连橙飞快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引他们出来一网打尽。”

　　霍燃歌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虽惊讶于连橙的胆识，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计划确实周密。

　　师音点点头，轻声道：“我听你们的。”他本就不擅长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只能尽力配合。

　　连橙立刻掀帘下车，瘫坐在地，声音嘶哑地哭喊起来：“不好了！将军被人刺杀了！师公子也不见了！”

　　她哭声凄厉，瞬间惊动了车队的护卫和下人。众人纷纷围拢过来，神色慌张。连橙抓住一个护卫的衣袖，哽咽道：“我一进马车，就看见将军倒在地上，师公子也不知所踪，定是遭了歹人的毒手！”

　　那护卫本想上车查看，却被连橙用眼色制止。他是霍燃歌的心腹，见状立刻会意，高声道：“大家莫慌！我先上车查看情况，其他人戒备！”

　　他登上马车，掀帘一看，只见师音端坐在车厢内，冲他微微颔首。护卫心领神会，放下帘子，沉声道：“将军……已然殒命！但我们定要查出幕后真凶，为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下人们群情激愤，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等等！”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埋伏的刺客头目见有机可乘，带着手下走了出来，“霍燃歌已死，你们也不必挣扎了。”

　　他打量着连橙，眼神阴鸷：“你就是霍燃歌的王妃？让开，我要确认他的生死。”

　　“不行！”连橙挡在马车前，眼神坚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将军尸骨未寒，我绝不会让你亵渎他！”

　　刺客头目脸色一沉，拔出长刀，抵住连橙的下巴：“姑娘，莫要自讨苦吃！”

　　“我绝不退让！”连橙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丝毫没有畏惧。

　　就在这时，霍燃歌突然从马车后跃出，手中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掷在地上：“就凭你们几个废物，也敢来行刺？”

　　刺客头目脸色骤变，随即冷笑：“原来你们在演戏！可惜，这营地四周早已被我们包围，你们插翅难飞！”

　　他话音未落，连橙眼中寒光一闪，身后突然亮出一柄短刀。她手腕一翻，避开架在下巴上的长刀，反手一刀，精准地划向刺客头目的脚筋。

　　“啊！”刺客头目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对不起，我也在装。”连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这招废人脚筋的手法，还是霍燃歌闲来无事时教她的，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师音这时才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感叹：“这般险招，竟真的成功了。”

　　霍燃歌立刻凑到师音身边，伸出手，指腹上带着一道浅浅的伤口：“你看，我刚才为了对付他们，都受伤了。方才见你被刀抵住，我心里可担心了。”

　　连橙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他一下：“少来这套！你巴不得我出事，好独占师音呢！”她总觉得霍燃歌这副模样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师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好了，先审问他吧。留着他，或许能查出更多线索。”

　　霍燃歌闻言，提起长刀，戳在刺客头目脖颈旁的地面上，语气冰冷：“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头目咬牙不语：“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我是不会说的。”

　　“是九王妃，对吗？”连橙突然开口。

　　刺客头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霍燃歌和师音也看向连橙，满脸疑惑。

　　“我在草丛中听到你们议论，说什么‘王妃有令’，”连橙解释道，“如今京中与霍家有仇怨，又有‘王妃’头衔的，除了九王爷的遗孀，还能有谁？”

　　她顿了顿，又道：“我已让人骑我的马回京禀报皇上，想必不久便会有旨意下来。对了，他们都不知道我偷偷跑出来了。”

　　霍燃歌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让你那位倾国倾城的兄长连卿，替你留在将军府了？”

　　“你怎么知道？”连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师音尴尬地避开视线，霍燃歌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般明显的伎俩，也只有连橙觉得天衣无缝。

　　“好了，言归正传。”连橙收起惊讶，神色坚定地看着霍燃歌，“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边关。我骑术精湛，箭术也不比你差，脑子也灵光，不会给你们添乱，还能保护自己，甚至帮你们分忧。”

　　霍燃歌立刻拒绝：“不行！边关凶险，刀剑无眼，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去那般地方？若是敌军来犯，我还要分心保护你们两人，如何专心打仗？”

　　连橙被噎得说不出话，眼圈微微泛红。

　　师音见状，上前一步，劝道：“小歌，你方才答应过我，不对女孩子凶的。”

　　“可这不是凶，是为了她好！”霍燃歌辩解道。

　　“她既然有此决心，不妨让她试试。”师音看着连橙，语气温和，“边关虽险，但这几年并无大规模战事，想来不会有太大危险。再说，连橙姑娘身手不凡，未必需要我们保护。”

　　他心里却在盘算：原著中霍燃歌二十五岁时会起兵造反，如今让连橙跟在身边，或许能改变剧情走向。他也实在不想再这般纠结下去，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霍燃歌看着师音恳求的眼神，又看了看连橙泫然欲泣的模样，终究还是松了口：“罢了，只此一年。若有半点危险，你必须立刻回京。”

　　连橙瞬间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拉住师音的胳膊：“太好了！师公子，谢谢你！”

　　霍燃歌看着两人相携的身影，心里酸溜溜的，却也只能认命。

　　烛火依旧摇曳，马车重新启程，朝着边关的方向驶去。车厢内，三人各怀心思，却都清楚，这趟边关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而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情意，也将在这风沙漫天的战场上，迎来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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