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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我不是龙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恶婆婆总是以此来教训无出的媳妇。
但若是我张家这般境况,又该怪谁?子嗣?切莫想了,除非纳妾。
我寻思一直嚷嚷要个孙子的河东狮老娘,怎么现下竟一如反常慈眉善目,温婉贤淑了起来。
她就坐在桌对面,嘴角勾起,目光柔和,始终盯着展子义的方向不放。
“娘!”我拽拽她的衣袖,轻声唤她,她无动于衷。我索性复又凑过去轻轻提醒道:“娘,擦擦口水。”
老娘慌忙拿起手绢轻轻拭了拭唇角,旋即又给展子义夹了个鸭腿,笑眯眯道:“早就听闻将军之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
话未说完,老娘就被老爹一把拽过去:“扯远了。”
展子义蹙了蹙眉,碗中的米一粒未动。
老娘复又凑上来,丝毫没有觉察到展子义的不适,反而缓缓抚上他的手背。
娘亲不知子义生性洁癖,我却知他极端排斥与人相触,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地瞟了瞟他。
他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无措,却旋即不动声色地平复下来。
我腹中万千疑惑:怎么还区别对待?
老娘语重心长道:“子义啊,我知你以男儿身嫁为人妻,忍辱负重,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你非断袖,我儿亦不是龙阳,从今往后,我待你似我亲儿一般。”
我心中腹诽:你怎知我不是龙阳?
老娘丝毫不觉我内心所想,亦无察子义洁癖之难,更懒得管旁边老爹的汗颜,继续款款道来:“我与你娘亲未出阁前,是闺中故交,虽多年不见,情义还在。你在这太傅府中,千万像自己家一样。将军府有的,太傅府也有。你在这习武练剑,读书下棋,想干什么都行,只要你愿意,无人敢阻你碍你,亦无人敢说咸道淡。可听明白了?”
子义木楞地望着老娘,我亦瞠目结舌。娘亲明知娶男妻入门,意味着我太傅全家都沦为世人笑柄,寻常父母,纵不顾满城嘲讽,亦该为子嗣问题心力交瘁。我从不知一向火爆脾气的张夫人竟可以宽容大度至此。我对娘亲有些刮目相看。
难不成一张好脸真能扭转乾坤?
子义低头咬牙,一语不发,不知过了多久,缓缓回道:“谢过夫人。”旋即拿起桌上的碗开始扒饭。
老娘倍感欣慰,又给他夹了好几筷子菜,含笑看着干儿子吃饭。我在一旁,恍惚有种自己是个外人的错觉。
一餐过后,子义先回了院中练武,留下我与老爹静默坐于娘亲身旁,等她周身飘扬的粉色花瓣消散殆尽。
老娘收敛笑容,郑重其事道:“将军之子,翩翩年少,本该壮志凌云,一展宏图。如今却囿于闺中一角,男身女命。大丈夫不怕死,就怕活的屈辱,如今为了亲人九族,迫不得已去成就皇帝口中的一个笑话,个中滋味怕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吧!”
语毕转头凝视着我,目光深邃:“你与子义成婚前,将军夫人曾来找过我。吾儿,我知你娶了个男妻,亦是满腹委屈,有苦难言。但是子义心中之苦是你的上百倍,你俩如今是一条绳上拴住的两个蚂蚱,你定要好生待他,莫要在他所剩无几的尊严上再踩上一脚,可知道了?”
娘亲之言,字字千钧,我回了她一个掷地有声的“是”。
她浅浅点了点头,复又叹口气,起身离去。我亦独自怅然了一会儿,转头望向老爹。
嗬,老爹怎么还没吃完,这都第几碗了。
我拍了下还在认真扒饭的老爹的肩膀,询问他:“老爹,皇上究竟为何将子义许配于我?”
老爹听闻此言,猛然放下碗筷,正襟坐起,神情仿若陷入深思,许久后方开口道:“对于此事,其实你娘她……”
便不再说下去,他表情就好像有什么哽在了喉咙中,苦不堪言。我还在茫然之际,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我早该想到,母亲是原丞相之女,得先帝恩赐,伴随广平公主,一同在宫中长大,而广平公主又是现任皇帝的亲妹,皇帝对自己这个妹妹宠爱有加,三五不时便来探望她。也许正是那时,圣上对公主身旁娘亲产生了难言情愫。
青梅竹马,本是佳话,而娘亲最终却嫁于我爹。圣上如今赐婚于我,欲断我张家之后,原是二十年情恨使然。
没想到圣上与我娘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圣上对此还是耿耿于怀,不肯罢休。
只叹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老爹打了个饱嗝,继续说道:“其实你娘和我也不知道。”
“……”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老爹,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我刚噎着了,打了个嗝,好了。”
“老爹,圣上难道不是因你横刀夺爱娶了娘亲,记恨在心,是以才借由报仇,断我张家之后?”
“什么玩楞?娶你娘咋就夺了圣上的爱?你娘当时确实想过嫁圣上做妃,几次三番尝试,从未成功,后来我与友人比赛打赌,输了才娶的你娘。”
“……”
我嘴角抽了抽,尴尬地喝了口茶水,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家老娘的魅力。
说到底,也许一切不过圣上一时兴起,突发奇想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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