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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夜变
驯兽族一辈子快乐无忧的日子,恐怕要到了尽头。
离驯兽族大约五里地的一个偏远客栈内,小二颤颤巍巍地为客人们端上酒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处。
这群人来势汹汹,不像善类,掌柜识人从未有过错眼,老早就耳提面命这些小二和烧火的厨子,定要仔仔细地伺候着,万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房间内,不时地传出一声声地呜咽挣扎动静,小二颤着心,抬手“笃笃笃”地敲开房门,里面的人伸出手来,无言接过酒菜,接着就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不露一丝屋内的景象。
这已经是第五次撒粉末了,五日前那些凶猛的鹰,此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了眼皮,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有趣地紧。
一炷香之前,笼子里的猛禽们还十分激烈地挣扎着要冲出牢笼,锐利的眼睛像锋利的刀刃一般,一寸寸地挪移,似要刮过眼前撒粉末的人的血肉,此刻却一身瘫软地倒在笼子里。
“这些个畜牲就是贱啊,比人还要贱。”
阿武看着眼前的视觉“盛宴”十分地满意,眼神里又不禁流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悯弱者的姿态。
他摇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果真是畜牲,不撞南墙不回头。若是早早地从了我们,就不必受这些苦了,瞧瞧你们,都是自找苦吃。”
他转身再不去看那笼中痛苦哀鸣呜咽的它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是解决了心头大患一般轻松。
阿武吩咐着后面站着的仆从:“继续饿,磨磨它们的性子,让它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此时驯兽族非常地热闹,今日是族长独生女涿若臾的生辰,族人皆是欢欣雀跃地庆祝着。
这并不是涿若臾的特权,而是每一个驯兽族人都会有的生辰待遇。
驯兽族缘结万物生灵,与大自然互利共赢,是万灵的好朋友,每逢生辰,族人都会欢欢乐乐地同庆,特别有仪式感。
涿若臾看着四周忙忙碌碌、喜笑颜开的族人们,她内心的不安感就越发地强烈。
黯此时也盘旋在空中,并无示警。
驯兽族方圆几里并无异常,但她仍旧惴惴不安。
涿氏祠堂内,驯兽族族长涿沧的背影显得犹为孤寂。
他恭敬地点燃了香火,插在香炉内。
他默默地擦拭着涿若臾娘亲的灵位,随后便犹如稀世珍宝一般小心地抱着它,枯坐在堂前的软垫上。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灵位,怆然开口道:“我们女儿七岁生辰了,若是湫儿你也在,就更好了。这一年,若臾成长了很多,别看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娃,她什么都懂,古灵精怪,还才思敏捷,还会转移话题,也是成为一个‘小大人’照顾悲伤的我……”
他独自回忆着这一年来的趣事,突然笑了一声。
他低头凝视着那灵位上的爱妻郎氏,指尖轻轻地摩挲了烫金的字迹。
恍惚间,他看到此时她此时倚在他的怀中一样蹙着眉静静聆听着,打趣道:“千万不要嫌我老了、吵了、烦了,你知道我一年来这里不多,内心积攒了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啊。”
他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他见过的人还有更多有关女儿有意思的事儿,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讲得越多他便越发开怀,他的妻子就仿若并未离去过。
涿沧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正了正神色,说道:“前几日,有一行人来我族洽谈事宜,我拒绝了,可是阿弟涿涧他暗自给了那行人药粉,企图让外族人自行控制猛禽。这件事犹如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中,我无能,实在是想不到保护驯兽族的万全之策。”
涿沧和他的亡妻诉说着,心底却暗自下了决定:无论发生何事,一定要好好护着若臾无虞,天上的你也定会保护着她。
五里外的客栈,赵姓男子等待的客人——涿涧终于来了。
双方一打照面,无需多言,眼神示意:上楼谈。
“如何?我给的粉末是不是效果还可以?即便不是驯兽族的人,您也能让这些猛禽乖乖就范。”
涿涧看着笼子中精神萎靡的鸟儿,一只只犹如无牙老虎,他立刻拍赵姓男子的马屁。
“这不是邀请您来了,见证这一个时刻吗?”阿武抬眼,不屑地说。
涿涧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他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若是第五次药粉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打开笼子了,它们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你们的了。”
赵姓男子并未搭话,阿武眼神示意,让其他的随从打开了笼子。
那笼中鸟儿此时并未有异常的举动,依旧是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阿武不耐烦地催促道:“如何能辨别为我们所用?有何驱使之法?”
涿涧此时也是挠挠头,因为儿时自己残害生灵,故他并未允许学习驯兽要领……
阿武顿觉不妙,一个闪身来到涿涧身前,揪起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什么?!你不会!”
说时迟那时快,笼中本是萎靡的鸟儿们突然睁开锐利的眼睛,一展翅膀就飞到了屋顶,然后向下高速俯冲!
阿武和赵姓男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过是瞬息发生的事情,它们用自己锋利的喙迅速啄瞎屋内阿武一行人的一只眼睛,然后再展翅也如强弩之末,倒在了地上。
“杀了这些畜牲!”赵姓男子厉喝道。
屋里瞬间变得血腥混乱,那些脱力到地的鸟儿临死前,豆大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解脱的神色,令涿涧十分动容。
赵姓男子震怒,他认定驯兽族是故意挑衅,于是拔刀,一个手起刀落,涿涧根本来不及辩解就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爷终日打雁插科打诨,可倒是如今却被那鹰啄了眼睛!”
阿武也捂住一只眼睛,愤愤不平地说道:“没想到这野生的畜牲还会伪装,让我们大意了,爷,都怪我,过于轻信涿涧。”
赵姓男子反手一个巴掌乎了过去,“啪”地一声,阿武被扇到了桌上,打翻了桌子,屋内一地狼藉。
阿武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地连连求饶:“求公子饶我一命,我定将功赎罪!”
夜半时刻,被群山围绕着的驯兽族寨子中,族人此时处于香甜的美梦中,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山林里安睡在树梢的鸟群皆被惊飞,一队装甲战队正在徐徐地逼近驯兽族领地。
驯兽族的哨岗处突然钟声连连作响,惊醒了酣睡的驯兽族族人,族中有敌来袭。
竹楼内,涿沧召集全族的长老坐在竹楼一夜未眠。
涿涧不知所踪,极有可能已在外遭遇了不测。
黯从夜空中俯冲下来,穿过窗户,落在枕旁,它用喙猛啄着正睡香甜的涿若臾的肩膀。
涿若臾一下子惊醒,她心跳如鼓,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鸣声不止,像做了个噩梦。
她恍惚间听到了一阵阵马蹄声正由远及近地袭来,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气势。
她堂兄涿云峰的声音从她身侧响起:“快躲起来。”
涿若臾转头,看到涿云峰不知何时来到她的房间。
涿涧未归,他亦一夜未睡,此时他的眼中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塞给她一个已经打包好的小包袱,像托孤一般恋恋不舍道:“里面是干粮、火石,骨笛和蛊虫,还有就是一些常用之物。干粮饿了可以吃,冷了的话可以用火石取火。如果,如果我们出事,你往密道跑,万万不可停留。伯父那里有我们,你不必担忧。”
“不行,阿兄,我要去帮阿爷!”涿若臾拽着涿云峰的衣袖,着急地央求道。
“啪”地一声,涿云峰一个耳光直直地落在涿若臾的脸上,粉嫩的小脸一下子肿得高高的。
她一时呆愣住,她的好堂兄从未打过她。
她忍住着眼眶里团团转的泪珠,委屈地看向涿云峰,屋内灯光明灭,他的半张脸淹没在黑暗里。
她的堂兄此时眼眶通红,声音却异常地冷静:“涿若臾,你听着,你阿爷用命换来的逃生机会,你别辜负了。”
涿若臾被涿云峰一路推搡着进入密道,密道黑黢黢的,散发着泥土和树根的气味,黯一直在她身前无声地探路。
涿若臾被推进去之前,她回身望了一眼,那寨门方向此时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寨子里已然乱作一团,那些女人们还在忙着收拾包袱,小孩们被塞进地窖,企图为族人留下一线生机。
突然,一阵异常急促的哨声穿透力十足,分秒间传遍了寨子,涿若臾也听到了。
那是涿沧的哨声,意思是“快跑”!
她猛地回头,欲走出密道,内心坚定不移:“我不能走,我要去找阿爷!”
黯无声地跟上她,像个忠诚的护卫。
她越走近寨门,黑烟越为浓烈。
涿若臾她在潭边浸湿了帕子,然后捂着自己的口鼻,在混乱的人群中踉跄地前行。
她自己也不知道七岁的她回去能做些什么,她只是心里慌得要命,若不去,她一辈子都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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