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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嗯?”小疯子哼了一声,呲着牙到,“走开,小心我打你。”
名为期待的种子似乎萌了芽,但立马被主人遮掩了去,只暴露出那一颗惯用的尖牙。
“是吗?”她听见那人笑了一声,一副娇小的身子靠了过来,偏肉的身体暖呼呼的。
小疯子愣了一下,绷起身子来一动不动的。
那人的声音轻轻的,却又带着孩子独有的清脆:“你整天哭啊喊啊的,听的我头疼。”
“。”
“好几天睡不着呢。”
“对、对不起。”小疯子低着头,黑暗中,脸被人捏了捏。
“为什么要喊呢?”
“因为我没有朋友。”
“嗯?”对方似乎并不认同小疯子的歪理。
“大家都不想和小瞎子做朋友。”她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希冀,然后静静等待着那人的回答。
空泛的漆黑中回响着不知谁的心跳,和不息的水声交错着,甘容依稀记得,那似乎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时节。
不知花开与否,只是对方的掺杂着风声一起飘转过来,实在动人:“那我和你做朋友吧。”
“好!”
“她的名字叫......”甘容望着眼前的篝火发呆,木柴炸裂的“噼啪”声盖过了人名,她略微失神地摇了摇头,“她不叫我小疯子,她喊我‘阿玉’。”
玉色暖温清透,在她而言是世间顶美的了。
村里的日子对一个瞎子而言寡淡乏味,陪着她的似乎只有那从未停息过的水声。
甘容不能出门,那人就端了书来念给她听。
日头渐久,对方似乎把眼中的世界砸碎了揉进话里讲给她听,阿玉听得入了迷:“等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对方轻笑着回答:“好啊。”
“但是吧,你知道的,老天喜欢开玩笑。”甘容说,“有一天醒来,我的眼睛看得见了。”
“但也再也没遇到过她。”
“一样的,她也再没遇见过我。”
“过不了多久大概就醒了,不用太担心。”模糊间,寇悆听见人的说话声,像是淹没的潮水退去般逐渐清晰,他半睁开眼又立马闭上,静静听着旁边的动静。
远远的听见李有龄送人的声音,紧接着光听脚步声就觉着吊儿郎当的人走了进来,瓷碗被放到桌上,发出“咔哒”一声。
“还没醒啊,”李有龄兀自自言自语,拖了个板凳坐到床边,“药得趁热喝啊。”
“那就只能……”话没说完,狗嘴里吐出的东西哪需要猜,寇悆立马睁眼,冷不丁撞上李有龄略带玩味的视线。
那人乐了一声道:“看给孩子高兴的。”
“。”
寇悆伸手去拿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药,略微发白的指尖隔碗还有一段距离就被李有龄嫌弃似的推远了些。
“?”半清醒的寇悆愣了一下,随即不满地抬头盯着对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眼睛里意味明显:“找死?”
“真打算喝啊,”李有龄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来,倒出里边的药递了过去,顺手开了手边的矿泉水,状似无意的说,“那村长说是他把咱两捞上来的。”
“咳咳咳!”寇悆听得一惊,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什么?!”
一张苍老浮肿的脸浮现在眼前,浑浊的眼睛泛着昏黄,此刻似乎和他对视着,看得人两眼一黑。
联想到水中那口度上来的气,一口老血涌上来,寇悆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放心,”一个举着大喇叭似的木头小人被李有龄摆到桌上,圆润的双颊被制作者极为有闲心地挖了两个圆圈圈当做腮红,“是它。”
“你不是晕了么。”寇悆扫了一眼,随手捏了捏木头小人身后鼓鼓囊囊的塑料包,连接的袋口很大,凸起的一个豁口,恰好
像是呼吸机的接口。
瞬间接受了这个说法。
“之前绑你身上的,常在河边走,总得有备无患不是。”李有龄回忆着说道,“顺着那村长的话说,看看他想干嘛。”
两人被推下水后,河上的黑影逗留了许久,似乎是在确定推下去的人死透了没有。
湍急的河水似乎对他有着某种别样的威胁,且貌似因此让他无论是否确定推下去的人是否会水都得以认定对方必死无疑。
但就在对方匆匆离开的几分钟后,河水又把两人吐了出来,还顺带冲干净了两人身上过上的淤泥。
再然后李有龄带着人回去,刚进巷子却碰上了那村长。
对方拖着畸形的残腿,大言不惭的说是自己救上来了两人,正准备去喊人帮忙。
李有龄看了一眼对方手里沾了水的巨型渔网,点头说是,扯起笑来道谢。
后面的事情好说,无非是些你来我往,帮忙互助。
只是总有些怪处。
寇悆听着李有龄的叙述没多作声,末了忽然蹦出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似乎目睹一切的人,分明早就晕了才是。
“晕是因为排异,‘他’不能看见,但‘我’能看见。”李有龄说着倒是没有显出什么不自然来。
“排异?”寇悆重复了一遍。
“对啊,”李有龄笑的和善,“不解释,自己想起来。”
“……”
“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人顺手把后边的短发拢了个小揪揪扎起来,极不流畅地转了个话题,“那河帮了个忙。”
“嗯?”寇悆沉默了会,提起了甘容的朋友。
依照回忆中的话,光听声音也不过八九岁的孩子,但现在甘容少说也十三四岁了,但村长口中的异变却顶多一年的时间。
那她的朋友又是怎么失踪的?
这几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论是村长还是甘容,显然都不打算将真相全数奉上,各怀其事地打着哑谜。
尤其是那村长,找人办事偏不尽言,就像是出了火灾还隐瞒隐患,说是怕消防员放弃救人一样,多生事端,害人害己。
但是两人的力道,似乎一个向里,一个向外。
“村长走前说说过几天有个祭祀。”李有龄忽然出声。
“祭祀?”寇悆一顿,相当上道,“又给咱安排了什么?”
“噗,”李有龄噎了一下,“祭祀河神,让出席就成。”
河神的祭祀,对于这样一个河流环绕的村庄而言,似乎再正常不过。
但是……
“你留意到之前陈平看到河时候的表情了么。”
“表情?”李有龄问道。
寇悆“嗯”了一声:“掩盖不住的恐惧,如果没看错的话,村长似乎也是。”
如果信仰被磨灭,又是怎样的恐惧驱使着一切呢?
河神的祭祀和消失的朋友,这是他们已知的所有条件,不可避免的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把他们串联到一起。
这也昭示着,他们需要的信息还有更多。
白天的峰阳村显然正常了不少。
李有龄叼着个馒头,没法子好好走路一般,带着身后刻意拉开距离的寇悆“探访”。
最后在祠堂门口停了脚。
漆黑的大门大开着,好像并不介意外人的闯入。
里头传来妇女的笑声,院内的河灯密密麻麻的放在一角,就着热烈的阳光晾干上头的米糊。
村民们似乎热衷于鲜艳的色彩,亮眼的花色裹了河灯满身。
那似乎是谁的拿手好戏,轻薄的纸片被摆弄着,在地面绽开数朵艳而不俗的莲花。
大地如池,连着泥土的脏污也被一并沉淀,等待着河灯燃起的那一刻,莲座托举起信仰的圣光。
木桌前围着的人中甘容探出头来,往他们招手,另一只被颜料染红的手上还捏着一只没做完的河灯。
李有龄极为熟稔地端起板凳坐到桌边,还不忘拍拍另一条空凳子喊寇悆过去。
大婶手上不停的粘着河灯,声音中气十足:“小伙子长得真俊啊,有对象了没。”
“有啊,”李有龄答得爽快,“来前被车撞了,我要为她守寡一辈子。”
“?”张口憋不出话的寇悆和其他几人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李有龄。
胡吹的那人垂着眼,几根发丝耷拉下来,泄气般的叹了口气。
问人的大婶一噎,热情的火焰被浇灭几分:“要想开点啊小伙子。”
“想不开。”李有龄低下了脑袋。
“这……”大婶挣扎。
“您别劝了,难受。”李有龄吸了吸鼻子。
“。”大婶的头顶似乎飘起几缕火焰浇灭的白烟,叹着气拍了拍李有龄肩。
桌前的氛围僵硬了一会,又被岔开,“伤心”的李有龄随手剥着大婶塞来的糖,吃瓜吃得乐呵。
寇悆嚼着奶糖,余光里观察着甘容的反应。
她迎合着周遭的笑声,只不过视线时不时落在旁边的河灯上,然后在某一瞬间开始,直直的看向斜对方的寇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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