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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没落
玄铁虎符嵌入耳垂的刹那,孔明玥听见百丈红绸撕裂的脆响。皇城角楼飞檐上立着道玄色身影,金线绣的蟒纹在晨光中泛着阴冷光泽。那人指尖悬着根傀儡丝,丝线另一端没入李玄胤后心:"贤侄可知这牵机线何时种的?"皇叔的声音似毒蛇游过青石板,"你五岁生辰宴上那碗长寿面,可是掺了南诏的冰蚕卵。"
李玄胤喉间涌出黑血,染红孔明玥肩头素麻孝服。崔九的烟杆突然爆出淬毒银针,却穿透皇叔虚影钉入城墙:"老匹夫还是这般爱装神弄鬼!"红姑的机关臂弹出火网罩住半片天空,烈焰中浮现出万千细如发丝的傀儡线,每根都系着位朝臣脖颈——刑部尚书正捧着鸩酒走向太后寝宫,而大理寺卿的刀已架在陆沉舟咽喉。
"皇叔可知先帝临终前,为何独召本王侍疾?"李玄胤突然折断心口傀儡线,碎屑落地竟化作金粉。他染血的手指探入孔明玥怀中,取出那半卷《尉缭子》撕去封皮——泛黄纸页间夹着的根本不是兵书,而是先帝朱批的起居注!"元启二十三年七月初七,皇弟李承弈私会南诏巫祝于永巷,着令暗门卫种下牵机蛊。"
皇叔的虚影骤然凝实,蟒袍下的身躯竟布满溃烂蛊斑。孔明玥腕间金纹突然灼穿玄铁虎符,露出内里鎏金刻字:"赐玥。"这竟是前世她临死前攥着的凤头簪!李玄胤将簪尖刺入傀儡线交汇处,整个皇城的屋檐铃铛同时炸响:"父皇早将你的蛊虫养成了锁链,皇叔这些年操控的哪是什么朝臣,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傀儡戏!"
地动山摇间,永巷青石板翻涌如浪。三万玄甲军铁骑突然调转马头,露出马腹暗藏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朝臣皆是纸人,真正的大理寺卿正带兵查封皇叔封地。崔九烟杆敲碎城墙砖,拎出坛陈年竹叶青浇在傀儡线上:"老刘头酿的断肠酒,最配您这黑心肝!"酒液触及蛊虫瞬间,皇叔心□□出碗口大的血洞。
"不可能..."他踉跄着抓住角楼飞檐,蟒袍被晨风撕成碎片,"当年先帝明明..."话音戛然而止,苏翎的长枪已贯穿他琵琶骨,九转玲珑镯锁住其咽喉:"元启二十五年春,你赠太后的东珠簪里藏着噬心蛊,真当先帝没瞧见?"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痕,那处皮肉竟嵌着半枚玉玺残角,"镇远侯府满门被屠那夜,先帝亲赐的护心镜救我一命。"
孔明玥突然挣开李玄胤怀抱,金纹化作流光刺入皇叔眉心。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永巷石壁上那些抓痕不是她的,是先帝临终前用指甲刻下的反蛊咒!皇叔在剧痛中狂笑,溃烂的面皮簌簌掉落:"好个李玄胤!假装沉溺儿女情长,原是在等本王自投罗网!"他突然撕开胸腔,掏出血肉模糊的蛊鼎掷向孔明玥:"那就让这江山给本王陪葬!"
蛊鼎在半空炸裂,万千毒虫凝成遮天蔽日的黑云。李玄胤却将孔明玥推向崔九,自己迎着蛊虫张开双臂:"皇叔可知何为王道?"他心口凤凰图腾骤然亮如烈日,"先帝教朕的第一课,便是以身为炬焚尽魑魅!"烈焰自七窍喷涌而出,竟在蛊虫黑云中烧出条通天火道。
红姑的机关臂突然解体,数百齿轮飞旋成铜墙铁壁。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苏翎:"镇远侯夫人!该亮先帝留给你的杀手锏了!"苏翎的九转玲珑镯应声碎裂,露出内里暗藏的虎符——那竟是玄甲军真正的兵权信物!三万铁骑齐声怒吼,声波震碎蛊虫黑云,露出后方巍峨的祭天台。
皇叔在血泊中爬向祭坛,指尖在地面拖出蜿蜒血痕:"只差...只差玥儿的转生魂..."他枯爪突然扣住孔明玥脚踝,"好侄女,你当真以为李玄胤爱你?他不过是要用你的南诏王血..."话未说完,崔九的烟杆已刺穿他咽喉:"老东西话忒多。"
李玄胤自火海中走出,焦黑的龙袍下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他拾起皇叔掉落的蟒纹玉冠,轻轻戴在孔明玥发间:"皇叔至死不知,先帝早将南诏国运与你魂魄相系。"指尖拂过她眉心血契,"朕若要这江山,何须算计心上人的眼泪?"
祭天台突然迸射金光,先帝虚影自云端显现。他手中玉笔轻点,皇叔的尸身化作青铜鼎上铭文:"承弈啊,你总嫌朕心软。"虚影叹息如晨钟暮鼓,"却不知王道最狠的杀招,是容得下魑魅魍魉在光天化日下现形。"金光扫过处,朝臣们的傀儡线尽数熔断,陆沉舟的银甲褪去血色,露出底下玄甲军的制式铁衣。
孔明玥腕间金纹突然飞向祭坛,在空中绘出南诏山河图。李玄胤咬破她耳垂,将血抹在玄铁虎符:"玥儿现在握着大云与南诏的命脉,可愿..."话未说完,崔九突然抱着酒坛滚到两人脚边:"陛下要下聘趁早!臣拿红姑的嫁妆钱赌您撑不过三聘六礼!"
红姑的机关鞋底重重碾过崔九手掌,扯下他腰间监察令抛给苏翎:"镇远侯夫人,该清账了。"苏翎却将令牌系在孔明玥腰间:"玄甲军认的是虎符,监察司认的是凤魂。"她突然扯开陆沉舟衣襟,露出心口与李玄胤如出一辙的凤凰图腾,"就像镇远侯府,认的从来不是龙椅上的那位。"
晨光刺破云层时,李玄胤将孔明玥的手按在祭坛中央。皇叔化作的青铜鼎突然龟裂,鼎身浮现出南诏文字:"得凤魂者得天下。"他染血的唇贴上她耳际:"可朕的天下,早在永巷雪夜就系在玥儿的金步摇上了。"万里江山在他们脚下铺展,而崔九正偷摸捡拾皇叔掉落的蟒纹金扣:"红姑你看,这够打副新算盘了",红姑眼神一白,没好气的娇嗔一眼。赶忙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里,孔明玥摩挲着菱花镜中的陌生容颜。镜中郑玉琴的柳叶眉梢还留着原主惯用的螺子黛痕迹,她蘸着茶水在案几写下"玥"字,忽然听见廊外传来兵器相击声:"郑姑娘好手段,哄得陛下连玄甲军虎符都给了你!"
铜镜映出个身披玄色重甲的武将,肩头狼首吞金铠泛着寒光。孔明玥指尖微颤——这分明是前世镇守永巷的骠骑将军韩昭,如今却成了郑家旧部。"韩统领寅夜闯宫,是要替郑将军讨说法?"她转身时金步摇穗子扫过案头虎符,"玄甲军今夜开拔北疆,将军不去整饬军务?"
韩昭的陌刀在地上拖出火星:"末将就想问问,三日前还追着新科状元跑的郑小姐,怎的突然通晓《尉缭子》?"他突然掷出个青玉酒樽,"这是姑娘及笄礼摔碎的酒器,末将用鱼胶粘了三年。"
孔明玥瞳孔微缩。原主记忆如潮涌来——郑玉琴确在及笄宴上为拒婚摔碎御赐酒器。她突然抬脚踢翻炭盆,火星溅在陌刀镌刻的"忠"字上:"韩将军既知鱼胶能补玉,可想过玄甲军的裂痕要用什么粘?"
"好个伶牙俐齿!"殿门轰然洞开,紫袍文官踩着满地霜华踏入,腰间金鱼袋坠着的竟是玄甲军调兵符,"兵部侍郎杜衡,特来请教郑姑娘——"他展开的北疆舆图浸着血渍,"三万玄甲军开拔在即,粮草却被裴衍扣在云梦泽,姑娘是要将士们吃蛊虫充饥?"
孔明玥腕间金纹突然灼痛。前世她见过这位杜衡——彼时他还是个在御书房外跪谏的翰林,如今却成执掌军需的权臣。她抓过案头虎符掷向舆图,铜钮精准砸中血渍斑斑的潼关:"杜大人可知,云梦泽的蛊虫能三日吞尽蝗灾?"虎符在舆图弹跳着滚落,"玄甲军带着这些蛊虫北上,可比十万石粮草管用。"
韩昭的陌刀猛然插入地砖:"荒唐!你要将士们与毒虫同眠?"他铠甲缝隙突然爬出数只蛊虫,"郑家军当年就是被这些玩意害得全军覆没!"
"那韩将军该认得这个。"孔明玥突然扯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箭疤——正是前世韩昭为护她中的毒箭。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将蛊虫按入伤疤,"三年前北狄用蛊虫害死郑将军时,这具身体就淬过百毒!"
更漏声里,杜衡突然抚掌大笑:"难怪陛下要姑娘掌虎符。"他金鱼袋中抖落满地蛊虫,"兵部三日前就备好五万石陈粮,专候玄甲军的蛊虫开荤。"突然用剑指挑起孔明玥一缕青丝,"只求姑娘给句准话——您究竟是郑玉琴,还是...故人还魂?"
殿外突然传来崔九的嬉笑:"杜侍郎这话问的,红姑昨儿还说我像她死鬼前夫呢!"紫衣青年倚着门框啃羊腿,油手在韩昭铠甲上蹭了蹭,"老韩你这破甲该换了,昨儿个裴衍用蛊虫粪炼的新钢,连皇叔的傀儡丝都割得断。"
韩昭的陌刀猛地架在崔九颈间:"监察使的手伸得够长。"刀刃却被崔九烟杆里的蛊虫啃出缺口,"昨儿红姑用算盘珠算出,韩将军私库里存着八百车精铁..."他忽然凑近孔明玥,"正好给玄甲军打几副虫甲?"
孔明玥突然掀翻案几,碎裂的青玉酒樽划破掌心:"传令!玄甲军分三路——韩昭带五千轻骑押蛊虫先行,杜衡携陈粮走漕运,余者随本宫走陆路。"血珠滴在舆图上,"十日内若到不了潼关,本宫亲自去阴曹地府向郑将军请罪!"
"姑娘使不得!"年迈的郑府老仆突然闯入,捧着个鎏金匣子,"这是将军临终前留给小姐的..."匣中滚出的南诏玉珏,正与孔明玥前世佩戴的凤纹佩严丝合合。
杜衡的剑锋突然转向老仆:"郑将军私通南诏的证据,可算齐了?"却被孔明玥用玉珏挡住剑尖,"杜大人不妨看看玉珏内纹。"她蘸血描出纹路,竟是北疆布防图,"三年前南诏王送来的求援信,被郑将军刻成了防务图。"
韩昭突然单膝跪地,铠甲撞出金石之声:"末将请为先锋!"他扯开护心镜,露出与孔明玥如出一辙的箭疤,"玄甲军七万儿郎,等的从来不是虎符,是将门风骨!"
晨光刺破窗棂时,孔明玥将玉珏系在虎符上。崔九嚼着羊肉含混道:"红姑在朱雀门备了八百车虫甲,说是给娘娘的嫁妆..."突然被韩昭的陌刀挑起扔出门外,"滚去查裴衍的粮车!"
杜衡临走前忽然回眸:"姑娘可知昨日裴衍在狱中求什么?"他笑得意味深长,"他求将云梦泽改名玥泽。"玄甲军开拔的号角声里,孔明玥望见李玄胤立在宫墙阴影中,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玉珏——正是她前世坠崖时摔碎的那枚。
"陛下早就知道..."她话音未落,李玄胤已为她披上玄甲:"朕的玄甲军从今日起改姓郑。"他咬破指尖在虎符刻下"玥"字,"韩昭是朕三年前从永巷死牢提出的人蛊,杜衡的舌头被皇叔割过七次——玥儿,这才是朕为你备的嫁妆。"
宫墙外忽然传来红姑的算盘声,混着崔九新编的小调:"韩将军打虫甲,杜侍郎喂蛊虫,娘娘的虎符里呀...藏着个俏祖宗..."孔明玥抚过玄甲上的蛊纹,终于看清镜中郑玉琴的眉眼——那分明是她前世在冰湖倒影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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