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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鳞灼夜
暴雨砸在赤红砖墙上腾起呛人黄烟,顾清文攥着密信的指节发白。二十步外,七架弩机在雨幕中泛着寒光,淬毒的箭头映着闪电显出幽蓝。
"顾大人与其逞口舌之快,不如留着气力逃命。"言奉鎏金扇尖抵住他下颌,猛地将人拽向残碑。三支铁箭擦着狐裘钉入堤坝,被雨水浸透的赤砖"轰"地炸开,碎石溅在官袍下摆烧出焦痕。
顾清文反手扣住对方命门:"天地会既要趟浑水,何不拿出真本事?"话音未落,周显忠的狞笑穿透雨幕:"放火弩!"
裹着火油的箭雨倾泻而下,赤硝砖缝窜起丈高蓝焰。言奉锦绣蟒袍突然裂开,内里玄色软甲泛着冷光:"抓紧!"鎏金扇骨弹出钢索缠住枯柳,两人顺着斜坡滚进煤渣洞,腐臭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顾清文摸索洞壁时指尖突然刺痛,喉头涌上腥甜之际,言奉突然捂住他口鼻。洞外铁靴踏碎煤渣的声响中,周显忠的咆哮混着雷声:"灌赤硝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红色粉尘随狂风灌入洞穴,顾清文后颈旧伤骤然灼痛。一枚墨玉铃铛突然塞进他口中,冰凉触感带着熟悉药香——与当年碧鹿书院藏书阁的防蛀香一模一样。
"周显忠背后另有其人。"言奉蘸着硫磺水在洞壁勾画,"二十年前书院炼硝的学徒名录,如今正在..."他突然噤声。洞外传来重物拖拽声,透过煤渣缝隙,三个衙役正将柳娘子拖向河心,老妇怀中跌出的煤渣砖里,半截腿骨刻着模糊的"丙辰"字样。
"我去引开追兵。"顾清文扯下官袍塞过去,"你带着这个..."
"不要命了?"言奉突然扣住他肩膀,鎏金扇刃划破掌心,鲜血滴在赤硝粉上"轰"地窜起青焰:"《格物密卷》有载,赤硝遇麒麟血则燃。"他眼尾红痣在火光中跳动。
暴雨中传来堤坝崩塌的巨响,赤硝砖遇水膨胀引发的爆炸震落洞顶煤渣。顾清文扒开碎石,突然触到半块生锈腰牌——正面"军械司监造"字样下,赫然印着海外商行的狼头徽记。
"西洋人?"他猛然抬头,"周显忠把赤硝卖给番邦商船?"
言奉鎏金扇展开半幅海图,云州港口标记着密密麻麻的朱砂点:"三个月前有十七艘弗朗机商船靠岸,载走的可不是茶叶瓷器。"扇骨突然弹出一卷账目,某页被血渍浸透处写着:"丙辰年旧港沉船,打捞费赤硝三百斤。"
顾清文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泛起硫磺味的血腥气。记忆闪回半月前儋州码头——那些贴着"祥瑞贡品"封条的檀木箱,飘出的正是这种刺鼻味道。箱底烙印的狼头图案,与此刻手中腰牌完美重合。
"小心!"言奉突然扑倒他。毒箭擦着鬓发钉入洞壁,箭尾系着的油纸卷展开,竟是盖着海外商行火漆的密函:"七月初七子时,旧港交割最后一批赤硝。"
暴雨裹挟着堤坝碎块冲入洞穴,言奉抓住浮木将人拽出水面。顾清文在浊浪中回头,隐约看见炸开的堤坝基座里,数百个檀木箱随波沉浮,箱体狼头徽记正在赤硝火焰中化为灰烬。
洪水裹着碎石冲进洞穴,顾清文被激流拍向洞壁的瞬间,言奉鎏金扇骨突然弹出钢索缠住他腰身。"憋气!"嘶吼声被浪头打碎,两人被冲出洞穴的刹那,言奉一脚蹬在浮木上借力,钢索"铮"地绷直钩住河心枯树。
顾清文呛着浑水抓住树干,言奉蟒袍浸透后沉如铁石。眼见人要坠入漩涡,顾清文扯开他腰带,玄色软甲竟浮起气囊——内衬硝石遇水膨胀,托着二人浮出水面。
"抓紧!"言奉鎏金扇柄突然裂开,弹出两枚铁钩扎进溃堤裂缝。顾清文攀着钩锁往上爬时,赤硝砖缝突然炸开,言奉猛拽钢索将他甩向高处:"蹬砖块借力!"
三支毒箭破空射来,言奉旋身用软甲硬抗,箭簇撞上硝石炸出白烟。顾清文趁机翻上堤坝残垣,反手甩出官袍缠住言奉手腕。
"松手!你会被带下去!"
"闭嘴!"
顾清文青筋暴起,靴底抵着石缝生生把人拽上来,拿出药瓶,硫磺粉撒在言奉伤口瞬间凝固止血。两人趴在残垣后喘息,溃堤下漂浮的檀木箱已被赤硝火焰吞噬,爆炸的气浪暂时阻住追兵。
"往东半里有个废弃水闸。"言奉撕下袍角缠住顾清文渗血的手掌,"闸板下有暗渠。"
"你怎么知道?"
"三日前买通漕工画的图。"
“盿国上上下下快全被你买通了。”
两人贴着堤坝阴影疾行,言奉突然按住顾清文后颈压低。追兵火把掠过头顶时,他指尖弹出鎏金扇坠——墨玉铃铛撞上赤硝砖炸开蓝焰,衙役惊呼"有埋伏"的瞬间,二人滚进荆棘丛后的暗渠入口。
湍急水流中,言奉将钢索缠在两人腰间,鎏金扇骨卡进石缝缓住冲势。顾清文摸到闸门铁环时,言奉突然闷哼——小腿被暗流卷来的断木刺穿。
"松钢索!你自己上去!"
"放屁!"
“你说脏话还怪带劲的。”
顾清文咬牙拽动铁环,生锈闸门"吱呀"裂开缝隙。言奉抽出匕首斩断缠住断木的衣摆,鲜血染红水流时,顾清文终于扳开闸门。
月光从排水口漏进的刹那,言奉突然发力将人推出水面。顾清文反手扣住他手腕,指甲陷进血肉:"要死一起死!"
两人摔在芦苇荡里时,追兵的叫骂声已被水闸隔远。言奉苍白着脸嗤笑:"顾大人这救命之恩,本官可还不起。"
"拿你鎏金扇抵债。"顾清文扯下官袍给他包扎,"这机关倒是逃命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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