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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黑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压过来,几个呼吸间天空就变得暗沉,乌云翻滚的云层中间或有狰狞扭曲的闪电。
随着闷雷炸响耳边,暴雨开始下了。夏天的雷阵雨总是气势汹汹,鱼眼泡似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带着泥腥味的水花。
宁灼华从谷场一路小跑,却还是慢了一步。等她冲进院子时,半截衣摆都是湿的。
跑的急,随意绑在脑后的青丝有些松散,湿法贴在额角,眼睫上挂着水珠,一眨眼好似振翅的蝴蝶。滴落的水珠滑过粉色面颊,宁灼华整个人透着极致的水光潋滟,惑人心神。
院廊下,李大李二正解着身上的蓑衣,蓑衣有些旧,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他们是去稻田里捡打谷时飞的零散的谷子,这就是最穷苦的老百姓,连一颗两颗散落的稻谷都不放过。
李二正在抖身上的稻穗,一看见宁灼华回来,眼睛就开始发光。“宁姑娘,”他手足无措的搓着衣角,跟宁灼华打招呼:
“你回来了,刚才我还问你去哪儿了呢。”脸上有很腼腆的笑意,那双眯起来的眼睛却是从宁灼华全身扫过,眼底涌动着什么。
李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不善言辞,见着宁灼华只说:“你回来了。”
宁灼华勉强点点头,因着出门前与李婶的聊天,她现在看着这李家两兄弟,心里特别尴尬。
宁灼华趁着出去这一趟弄清了一点思绪,她是时候离开了。李婶家的恩情她不会忘记,等她赚到一些钱,会报答他们,但绝不是用婚姻。
她不需要通过成家来寻找落脚之地,她会走出这里,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就算要安身立命也会通过自己的本事。
她还想成为这个时代女性权益的先锋者,让这里的女性也有上桌吃饭的权利,当然这只是她最高的理想,很大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她的当务之急是要安全的从这个偏远的山村出去,并且给自己找到能活下去的办法。
宁灼华想的很好,可她还是低估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程度。
宁灼华站在院廊下,用衣袖轻轻擦掉额头脸上的水珠,接着弯腰拎起湿漉漉的衣摆,双手拧住,雨水顺着她青白的指节往下滴。
湿透的衣衫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轮廓,但粗麻的材质磨得她脖子后面红了一片。
忽然旁边飘过来一阵冲天的酒臭味,宁灼华没忍住干呕了一下,连忙低头掩住作呕的动作,转过头去发现原来是李老头,宁灼华为了压住胃里的翻涌,拧着衣摆的双手死死压在一起,手指边缘都透出了白色。
暴雨的天气着实令人心生烦躁,李老头在李婶离开后又打开柜子,取了一瓶酒来喝。现在的他醉的更厉害了,松散的衣襟随着歪歪扭扭的动作晃荡出令人战栗的不安。
李老头酡红着脸凑近宁灼华,“嗝儿~”话还没说,一个酒嗝先冒了出来。
浓臭酒气混着难闻的汗酸味打在宁灼华脸上,宁灼华喉头一紧,慌忙转头屏住呼吸,就着半蹲的姿势朝李老头的另一边拉开一大步距离。
“小宁啊——你来到我老李家也这么久了,我们白、嗝~白吃白喝养了你这么长时间,”
“给你吃给你住,”李老头迷蒙的低下头,看向蹲着的宁灼华,拍拍胸脯醉醺醺说道:“我老李也不要你报答什么——”
“两个儿子对你都喜欢的紧,你随便挑一个,我老李给你们做主——嗝儿~”
“听叔的,今天就把事儿办了,天一晴,去县里换点钱再给你把席补上。”
李大李二的心思被自家老爹拆穿,面上闪过不自在,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低下头去,盯着宁灼华那张芙蓉花一样的脸。
宁灼华低着头使劲儿翻了个白眼,在抬头时恢复礼貌,从嗓子里挤出气音:“李叔,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我借、宿在你们家才两个月,跟李大哥李二哥还不够了解,就这么在一起会不会、”
‘借宿’二字说的很重,但话没说完就被李老头打断,他浑浊的瞳孔里闪着不屑,“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没爹没娘的丫头片子一个——”
“该办的事儿一办,什么都了解了。”
宁灼华心里火气直冒,指甲在手心掐出深痕。但极少的理智告诉她,眼下的情况硬碰硬完全没胜算。
还没等宁灼华动作,李老头突然暴起,伸手来抓宁灼华,指甲缝里的黑泥直愣愣怼在宁灼华眼前,吓得她噌的站起来,连连往后退。
“李叔李叔,你别急听我说,”难闻的体味再次袭来,宁灼华慌得不成样子,试图跟他好好沟通,但是酒鬼哪会管什么,酒精控制大脑,行为动作愈发没顾忌。
为了不被抓到,宁灼华在院子里东躲西避,冰冷滑腻的雨水让刚拧干的衣服又被浇的透湿。
湿发紧紧贴着脸颊,宁灼华惊惶间朝院廊下的两人投去求救的眼神,可那两人刚一动作,李老头就恶狠狠的看过去,两兄弟刚抬脚就被父亲吓住。
经年累月积累在他们骨子的恐惧让他们缩在院廊下的阴影里,不敢再对上宁灼华的眼神。
宁灼华更加慌了,踉跄着想跑进卧房里,等李老头消停一点再说。
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必须得马上离开!
就在她刚跨过卧房的门槛,脑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紧跟着眼前一黑,只听得李二的惊声尖叫“爹——!”便没了意识。
李二不可置信的喊出声:“爹——你干什么?!”然后冲过去想扶起宁灼华,却被自己父亲拦住。
“嚷嚷什么!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不成器的,”李老头扔掉沾血的木棍,啐了一口,酒气喷了出来,“两个怂包,白送的女人都不敢要?”
李二手开始发抖,他最怕喝了酒的爹,每次他爹喝了酒,娘身上就会多很多伤,还有他和大哥也是。
但是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宁灼华,李二还是抖着嗓子说:“可是——也不该这样啊爹,”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李老头不耐烦了:“可是什么可是,趁着今天下雨不去地里,你们赶紧把事儿办了,”
“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娘肚皮都鼓了,”李老头转头踹了一脚默不作声的李大,“窝窝囊囊像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我李家的种。”
说完,李老头揪住李二的衣领把他往宁灼华的卧房里拽,‘哐’的一声将门关死,骂骂咧咧的走了。
房间里很静,白噪音般的雨声钻进宁灼华耳朵,唤醒了她的神智。迷迷糊糊间感觉又热气喷在脸上,带着淋雨过后独有的腥味,很难闻。
宁灼华下意识往床里一缩,“嘶——好痛。”后脑勺像是被开瓢了,痛的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宁......宁姑娘,你醒了”,睁开眼,是李二。他又说“你......还好吧?”
宁灼华面无表情,李二心更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爹他……不是故意的,他……喝了酒,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宁灼华不想跟他掰扯他爹:“我不管你爹想干什么,我只问你,你会助纣为虐吗?
宁灼华苍白着脸,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能慌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体贴的男人,这么热的天还给我摘果子解渴,我都在想,这云山村也算不错,要是能找个好人家我便留下来……”宁灼华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了,只拿一双泪眼莹莹的眼望着李二。
床上的少女脆弱无助脸色苍白,断线的珍珠滑过光洁脸颊,在被子上洇出深色,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恐惧与不安。
“宁姑娘......”李二心如刀绞,听得她的话又泛起一丝期望,怕自己感觉错了,走上前来,见宁灼华偏过头,又募地停住。
“我...我......”李二内心挣扎万分,他想像爹说的,跟宁灼华把事儿办了,毕竟送上门的媳妇不要白不要,而且还生的如此好看。
但这样委实太过委屈她了,尤其宁灼华还顶着满脑袋血,被自己亲爹打出来的。
李二想,这是自己第一眼看见就心动不已的人啊,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让他欢喜的人。
但是看着宁灼华眼底的惧意,李二内心里头一次如此厌恶自己的爹,要不是他醉酒乱来,说不定宁姑娘心里已经考虑要和自己成亲了。
现在好了,自己亲爹这么一搅和,宁灼华难免会怨恨,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让宁灼华放下心里的恨嫁给自己呢?
宁灼华一眼不错的瞥着李二的表情,见他脸上满是纠结,心里有了主意。
她定了定神,然后放软姿态,“呜呜呜我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愿意收留的好心人家,怎会不知感恩,”
“呜呜呜李二哥是如此难得一遇的勤劳汉子,孝顺老实,长得也十分符合小女子的心意,可是可是……呜呜呜——”
宁灼华的哭声没掺一点假,无他,实在是脑袋太痛了。
“宁姑娘,可是什么?”李二心疼的无以复加,只听得宁灼华哭他心都要碎了,“你说,只要你说,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来——”
宁灼华心底冷笑,面上却不显,“可是小女子命途坎坷,要是嫁给李二哥,我担心会给你带来不幸啊呜呜呜呜呜——”
妈的,死老登你们给我等着!
“宁姑娘你放心,我决计不会嫌弃,只要你愿意嫁给我,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李二赶紧表明心意,没想到、没想到宁姑娘也是钟情于他的。李二按了按鼓胀的快要跳出来的心,整个人轻飘飘的。
“真的吗?”宁灼华转过头,泛红的眼尾简直烫到了李二的心尖尖上。
“当真!”
“好,只要李二哥你说了我便信你。”宁灼华含羞带怯,紧接着脸色一变,两滴眼泪顺着莹白的脸颊滑落,“那你带我出去看大夫好不好,我好痛呀嘤嘤嘤——”
是真痛,可能都有些脑震荡了。宁灼华脑海里盘算着,他们做初一,她就做十五,短时间拿你们没办法,只要她能逃出去她就一定会回来报仇。
不,就算逃不出去,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李二嗫喏道,“爹他——”
“求求你了,你也不想我一直这么疼吧?”宁灼华只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晕过去,“我真的好痛呀——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没人架得住这种攻势,看着那张浸了泪而更加出水芙蓉的脸,李二捏了下拳头,“好!我带你去看大夫。”
‘呼——’宁灼华暂时松了一口气,继续用眼泪麻痹李二的情绪。
在李大的帮助下,紧锁的门打开了。
李二对上自己大哥,眼神闪躲的说:“谢谢大哥,等我和华妹成亲了,我让她亲自给你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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