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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心切
江澜缩在软榻里面,眼睛时不时气愤地瞪一眼已经变回了鸟的风雀。
风雀爪子勾在屋檐下,倒挂着,假装看不见。
江澜气的牙痒痒。
好啊,原来你就是那只银羽白鸟,还和我装。
装。
一个个的都在装。
“谁在装?”
时故侧倚在屋子另一边的床榻上,手里晃着一杯已经冷掉了的清茶。
她笑了笑,道:“我可没装。”
她懒懒抬手,指指风雀。
“来,瞪它。”
好一个仇恨转移。
倒挂着的风雀:“……”
好,我装,都是我的错。
风雀又睁开了它银色的鸟眼,依旧倒挂着,道:“江小姐有什么就赶紧说吧。”
江澜慢慢把脸缩进了风雀给她抱过来的毛毯里面。
这……
我咋说……
“就是……”
江澜的手指一下下勾着毛毯边。
“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太……合常理……”
时故抬手,把茶杯放了回去,黑衣宽袖从细瘦的手腕处滑落。
皮肤白过了头。
暖黄的火炉焰光都没法给她镀上血色。
“没事,”时故笑了笑,“不合理的事我见多了。”
“不差这一两件。”
江澜低垂着眼帘,想了想,说道:“就是……我和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是因为一场意外来到的这里,我想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措辞:“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有一个声音和我说,找到这个世界里最特殊的那个人,她可以帮你回家。”
江澜说到这里,紧张地抬眼看向时故。
恰好对上时故那平静无波澜,又深不见底的眼神。
她刷的一下又把头低下去了,声音闷闷地道:“但是帮我的办法有点特殊……”
风雀:“特殊?”
江澜整个人都快缩成球了,声音越说越小。
“通俗点说……”
“就是……”
“一命换一命……”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掉下了冰点。
风雀立马松开了爪子,变成小丫头朝江澜走去,面色严肃。
“你说什么?”
江澜刷的一下就拿毛毯盖住了自己,声音染上了哭腔,在毯子里面拼命摇头。
“我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才来找你的!我想着你是神仙,肯定知道那个声音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又把毯子掀开,露出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你快告诉我那是假的……”
“我怎么可以做出拿别人的命来换我自己活这种事情……”
时故眼神示意风雀停下。
她从床榻上起身,光着脚,走到软榻前蹲下。
“江小姐。”
声音温温凉凉的。
江澜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哭,不敢看她。
时故伸了手指,轻轻挑起江澜的下巴。
“别害怕”
“看我的眼睛。”
江澜乖乖抬眼,对上她的眼眸。
时故的黑瞳慢慢变成了银色。
江澜渐渐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一股极其寒冷的感觉,从眼瞳处蔓延到了全身。
那双毫无感情的银色眼眸,仿佛把江澜整个人都看穿了,还把她脑海里的经历都浏览了一遍。
风雀在一旁捏着手心:“主人,什么情况?”
时故簌的闭上了眼,缓缓起身。
“有意思。”
“记忆是真的。”
江澜仍睁着眼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眸。
身上……
已经不冷了。
但是刚才那股她无法抗拒的、泌入骨子里的寒冷,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这个人怎么这么冷啊……
江澜悄悄抬眼,迅速瞟了一眼站起身的时故。
又打了个寒颤,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时故把她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都怕成这样了,还要上来找人。
看来确实想回去。
风雀担心地问道:“主人,这会不会有问题?”
时故摇摇头。
“我感受不到她说的那个所谓的世界,任何波动都没有。”
时故走回床榻边,端起那杯冷掉的茶,一饮而尽。
“但是她身上的时间线却是乱的,没有了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看不见……未来?”
江澜小小声地重复着。
“那我是……活不下去了吗……”
风雀蹲下来,拍拍江澜的肩膀,说:“小姐莫慌,不一定,说不定你是找到了其他的办法呢?”
江澜低下头,把自己抱的紧紧的。
风雀手足无措地蹲在她面前,安慰也不是,支招也没辙,只能求助地看向时故。
时故躺回到床榻上,手肘支着头,若有所思。
她瞟了一眼风雀。
风雀立马转身,又盛了一碗汤,还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她囤的蜜饯干果,全塞在了江澜怀里。
江澜睁着一双泪眼,抬头,不解的看着风雀。
风雀当着江澜的面,扔了一个糖渍红枣进嘴里,嚼吧嚼吧,说:“小姐,你尝尝这个,老好吃了。”
江澜眨眨眼,又看向时故。
时故侧卧着,一手支着头,一手转着茶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澜又转头看着风雀,犹豫了一下,还是弱弱的说:“你……不吐籽吗?”
已经把整个红枣吞进了肚子的风雀:“……”
它一个鸟。
吐什么籽。
“我就爱吃核,小姐莫见怪。”
“会在肚子里长红枣树的。”
江澜声音小小的,但是又非常笃定的说:“我妈妈小时候就和我说,核不能吞进肚子里,会发芽的。”
“…………”
风雀为了掩饰尴尬,又拿了两个小核桃,往江澜手里一塞,然后起身去找小锤子,准备帮江澜砸开。
结果江澜以为风雀想吃。
于是风雀拿了锤子一转头,就看见江澜在地上摆好了一个核桃,然后干脆利落地一拳砸了下去。
咔——
核桃碎了。
核桃仁也碎了。
风雀懵懵地看着手里的锤子,又看看江澜的拳头,吞了一口唾沫。
江澜非常不满的拣起一点点碎的核桃仁,嘀咕着:“这咋吃……”
于是她拿起旁边的另外两个小核桃,掂量了一下,直接握在一个手里,一捏。
咔——
核桃碎了。
这次的核桃仁好好的。
“嗯。”江澜满意地哼唧了一声,把核桃壳扒拉开,拣出饱满的果仁,递给风雀。
“我帮你打开啦。”
风雀慢慢挪过来,从江澜手里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有……”
然后她迅速打住嘴。
因为她突然想起,江澜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江澜又控制着力度,一拳砸碎一个核桃,说:“在我们那个世界,男女是平等等的,女生也可以锻炼,也可以强身健体,可以拥有和男子一般的力量与智慧,不会有人说这不合规矩。”
“旁人只会夸赞你,说,你是一个很健康的姑娘。”
风雀接过她递来的核桃仁,蹲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嚼啊嚼。
“小姐之前一定过得很幸福。”
“是啊,”江澜拿过风雀的小锤子,邦邦邦的敲着干果,“美满的活到了20岁呢。”
“然后就来这儿了。”
风雀敏捷地躲过飞起来的一块干果壳,继续问。
“那小姐这些技能全都是家里人教你的吗?”
“不只是家里人教,学校也会教。”
“学校?”
“哦,类似于你们这里的私塾。”
“男子与女子一同学习?!”
“是啊,没什么好惊讶的,都说了男女平等嘛……”
时故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风雀转移江澜的注意力。
一人一鸟对坐着,一边卡擦卡擦地咬吃的,一边巴拉巴拉地聊天。
江澜豪气万丈地干掉了一整碗汤,然后想站起来,问道:“吃完的碗放哪里呀?”
风雀赶忙接过碗。
“不用了小姐,我来就行。”
她把江澜摁回毯子里,自己收拾完地上一堆果壳,拿着碗出去了。
江澜吃饱喝足,满足地把自己裹回毯子里,结果和床榻上的时故来了个眼对眼。
………………
完了。
忘记了神仙还在屋子里。
江澜感觉自己缩在毯子里的脚趾,能原地抠出一座典藏版皇家园林。
然后自己住进去。
时故垂着眼,没看她,修长的手指间绕着银色的发尾。
江澜把毯子扯高,捂住自己的嘴,又忍不住去看时故那一头黑绸缎般的及腰秀发。
为什么……
时故的发尾是银色的呢……
“在看什么?”
时故突然开口。
给江澜结结实实的吓一跳。
“没……没看什么……”
江澜抿着嘴,手在毯子里搅啊搅。
“没看什么?”
“真的假的?”
江澜结巴了:“我……”
啧,感觉我也没必要撒谎。
江澜想,我无论想什么,她都能知道。
那还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至少,她对我的印象分,说不定还能高一点。
于是江澜把毯子扯开一点点,大胆开麦:“神仙……姐姐,你的头发好有特色,我喜欢。”
“喜欢?”
时故挑了眉,晃晃手里的银发。
“这个?”
江澜点点头。
“嗯。”
时故笑了笑,垂下眼睑,没说什么。
炉光跳跃着,攀上了时故的侧脸。
她低垂着的眼睫毛被照的根根分明,在眼下打出了一排浓密的阴影。
江澜双手扒拉着毛毯边缘,看呆了。
天呐,这妈生眼睫毛。
天呐,这妈生眼睛。
天呐,这妈生鼻梁。
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鼻梁。
把时故捏出来的建模师是要加好多个鸡腿的。
等一下。
气氛好像不对。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江澜一点一点咬着嘴唇上的死皮,苦苦思索着她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风雀收拾完,抱着一怀的干柴火进来了。
她把每一个炉子都检查了一遍,清理干净里面的草木灰,添上新柴火,还烧了一个汤婆子,拿帕子包住了,塞进江澜怀里。
江澜懵懵地接过。
“?”
“给我这个干什么?”
“晚上睡觉要是还觉得冷,可以把它放脚边,这样就不会冷啦。”
江澜眨眨眼。
不是。
等会儿——
“我……今天晚上……睡这儿?”
风雀不解地挠挠头:“不然呢?”
江澜瞬间清醒。
不对啊,她是上来找人说明情况的!不是上来蹭山顶特色民宿的!
“不不不那多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来找你们说明一下我遇到的事情的,我我我没想着要在这里叨扰一晚……”
江澜立马把毯子一掀,准备起身。
结果站起来还不到一半,腰间一股剧烈的疼痛又让她跌回了软榻上。
“嘶——”
风雀赶忙去扶她。
“哎呦喂,我的江小姐,您就别折腾了,就你现在这身体,凭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下得了山啊。”
“我——”
江澜百口莫辩。
确实是她菜。
这无话可说。
一直没说话的时故突然从床榻上坐起身。
江澜立刻闭了嘴,紧张的看着她。
时故没干什么,只是从茶炉上端了一杯温热的茶,出去了。
江澜看着她的黑衣摆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就那么水灵灵的把门带上了。
屋里就剩了江澜和风雀。
“你家主人这是?”
风雀从柜子里面抱出一沓厚厚的褥子,铺在了床榻上,说:“主人的意思就是,让小姐先在这里安心住着,把伤养好了再说。”
“我……”
“不是,等一下!”
江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院子里面就这一间木屋,我睡这儿,你家主人睡哪?!”
风雀把江澜从软榻上扶起来,扶到床边。
“这个小姐就不用担心啦。”
风雀扶着江澜躺下,给她塞好汤婆子,掖好了被角。
“小姐若是一个人睡害怕,我可以在屋子里陪着小姐。”
说完,她就变回了白鸟,飞到窗棂边的木架子上站定。
“小姐放心睡吧,一切事情等天明了再说。”
江澜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什么东西扯着往下沉,上下眼皮就好像装了磁铁一样,越贴越近。
我怎么……突然……这么困……
很快,江澜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稳而绵长。
过了一会儿,风雀悄悄打开窗子,飞了出去。
院外月亮依旧高悬。
时故就在一棵高高的树上倚着。
她背靠着树干,一条腿随意地架着,另外一条腿垂了下来,在黑衣裳的衬托下,未着丝履的足如玉般莹白。
风雀停在时故头上的一枝枝杈上。
树枝晃动着,抖落了一团雪,恰恰好落在时故敞开的衣襟里。
时故低头看一眼锁骨处的雪,没管。
风雀:“江小姐睡着了。”
时故:“嗯。”
风雀:“主人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时故懒懒抬手,揪了揪风雀尾巴的银羽。
结果不小心揪下来一根。
“啊哦……”
“抱歉……”
风雀委屈地摸摸自己的鸟屁股,然后变成小丫头,啪叽一下坐在时故腿边。
时故抬手揉揉风雀的脑袋。
“明天你下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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