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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
纪黎的精神状态持续低迷,先是陈懿之行事,再是纪常青之举,接二连三的崩溃,像是噩梦一般在他脑海不断重复上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会将自己锁在房间,点上一屋子的沉香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可无不例外皆是失败。唯有那日所见的鲜艳,才能让他得以有片刻安宁,先是手心,麻木不疼之后,再是他的脸,纪黎倒是不介意再旧伤之上再添几笔……
纪常青夺门而入,所见的就是这般触目惊心。
自那以后,纪常青花更多的时间陪他,不再理政,完全放了权。老皇帝倒是得意,纪常青离京不过三个月,朝中各种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终于重见天日,京都局势已然大变。
老皇帝本就对纪常青的权势有所忌惮,如今见他主动放权,更是乐得顺水推舟,开始在朝中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而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也趁机在老皇帝耳边献谗言,试图彻底拔除纪常青之势。
好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纪黎的情况终于没那么糟,伤口愈合,不再极端行事。只是性格却变得更加阴晴不定。起初纪常青只当他叛逆,后来实在不对劲了,才知是纪黎精神失了常。纪常青自觉有愧,一味迁就,如此,纪黎的脾性愈发暴虐。
纪常青有意在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远离了是非,纪黎又过回了锦衣玉食,除了还上会作恶梦,梦到那一地的血……
京城流言碎语太多,并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往东直行,行车缓缓三日之程,可见一处断崖,此地北上可寻得一处桃源。
五月多雨水,空山新雨后,难得觅得云散雾开。瓦檐滴两滴,高高的墙院上,跳来一只狸猫,先是慵懒的伸了伸懒腰,随后悠然自得的眯起眼,舔舐着爪子。
院墙二楼敞开着窗,纪黎一身净白,倚窗而立,视线牢牢锁定着狸猫,不知所想。
午后,天气依旧晴朗。不远处,男子蹲在角落,将鲜血淋漓的匕首一放,满眼敌意的直视着来人。
纪常青今日一身朱玄,看向纪黎的眼神蒙了一层轻纱。纪黎仍未从地上起身,反而挑衅之味十足的上扬了唇角。他面前除了刚刚落下的匕首,还有一团狸青,血色点滴,沾染在纪黎脸侧,眼角……
今日的纪常青与往日截然不同,他并未主动言语,只是和善地走近,轻轻地将纪黎从地上拉起,动作温柔,仿佛不曾发生何事。
“周闵,将猫带走。”他的语气冷冷,说着弯腰捡起匕首,顺手给了周闵带走。
纪黎倒像个没事人,原本都准备好再听那人唠叨,只是此刻,他亦察觉到了纪常青的不寻常。他不清楚纪常青打了什么算盘,却也不想跟他在这耗着,可他正要抬步,纪常青终于开了口,“等一等。”
“等上一等。”
纪常青不允他走,却也没了动静,只是任由纪黎一脸不情愿的瞪着那淌血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又变了天,淅淅沥沥开始下几滴落雨。纪黎体弱,以往别说是雨了,纪常青连凉风都不会让他的梨娇娇受着。此刻,那人却仍不允纪黎走,而他,就那般呆若木鸡的陪着纪黎淋着。
纪黎嘴上不说,可如今这般,心中也是赌上了气,原本还打算走人的纪黎此刻也趾高气昂的陪他耗着,反正他这身体,有人比他爱惜。
好再雨不大 ,不一会就已转晴。只是,又起了风,和着打湿的衣裳,确实有些过了寒。可纪常青依旧毫无示意,直至天色暗去,终于等到了来人。
那是约莫八九岁的少年,神色慌张的在两人面前路过。可似又不愿放过任何机会,回过头与两人搭话,“二位哥哥,可有在此见过一只狸猫?我的狸猫今日没回家,不知是否因迷了路。”
少年语气诚恳,急切中却不失礼貌。纪黎看向纪常青,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纪常青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纪黎。纪黎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不曾见过,说不定偷吃了东西,被人打死了也不一定。”
听此,那少年轻轻一笑,“这位哥哥有所不知,我的狸猫可乖了,邻里皆说猫猫通人性,在我家是来报恩的,自然不会如此。既然二位不曾见过,那便不多做打扰。”
见少年离去,纪黎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扫视一眼纪常青,高傲着身姿走了。天色已黑,纪黎却并不想回去,此刻的他浑身开始发起烧来,可他却只觉还不够严重,于是直直往郊外跑。
而纪常青就那样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也没管他。如此,纪黎心中愈发火大了。
他越走越快,似要将那人甩开,又似只是为了多出点汗,好让病情更严重。
轰隆一声雷,又下雨了,很大很大。这一次,纪常青终于没再继续放任。他几步上前,连拽带拖的将人拎进了一座破庙。
缘分似乎总是如此巧妙,他们又遇到了之前的少年。寒暄几句后,纪常青熟练地生起火堆,瞥了一眼纪黎那倔强的模样,招呼着少年上前烤火。
纪黎此刻已烧得满脸通红,却仍赌气着坐得远远的,不愿靠近火堆。纪常青知晓纪黎没那么笨,他该知道他是在等他自己承认他错了。可几番下来,又怕人真出什么意外 ,遂只得妥协了下来。
纪常青起身坐到纪黎面前,看了看他几眼,上去就要脱他衣物。纪黎自然不肯,更何况,此刻还有外人在。可纪常青不管那些,他只知道再不处理,纪黎只会烧得更加严重。也是,纪常青想干什么,可从来不会考虑他的感受。
挨了几巴掌后,纪常青终于将纪黎的外袍脱下,换上了自己的衣物给他穿上。他将纪黎的衣物烤着,随后自顾地与少年聊起了天。听那孩子道来,纪黎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些,好似也没那么气了。
他将随身带着的糕点分了两半,两份都是硬塞出去的。被迫接下糕点,纪黎满脸仇怨的瞪着纪常青,突然发觉,何时这位摄政王脸皮这般厚了。况且,对他就算了,现在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那是纪黎喜欢的口味,少年不知,却也是生平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可没吃几口就落下几滴泪来。随后就将糕点包好,他说,他要带回去给家人吃,还说,一份给奶奶,一份给猫猫……
大雨一直不停,少年很快坐不住了,“感谢两位哥哥的照顾,我得先走了,猫猫最晚这个点都会回了,若是猫猫回来不见我人,定会着急的。”
可此刻分明下着很大的雨,纪常青再三劝阻,少年摇了摇头,低着头沉声说道:“我觉得我的猫猫太笨了,见不到我,它一定会循着气味跟过来的,雨太大了,我得回去,我回去就行了。”
看着小小的身影被大雨吞噬,纪常青心中五味杂陈,他垂眸,只见纪黎呆滞了目光,想来也是有所触动的吧。
雨一直没晴,好再周闵寻到了人,为纪黎换好烘干的衣物,纪常青将他抱上了马车。先前纪黎一个劲的往前冲,此地离村子确实有些远了。然而还未回到村子,马车却突然停下,“王爷,前方路塌了。”周闵的声音传来。
纪常青看了看怀中已然昏沉之人,纪黎此刻整个人烧得不像话,实在不容耽搁,“绕道,要快!”
纪黎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听说那晚雨水太多导致塌方死了人,人人说起直叹气,小安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啊,可惜了……从小父母就遭了灾,眼下连孩子都不肯放过,这……可让余大娘一人怎么活啊。
即便消息再掩,还是被纪黎听了去。当晚,他找回了那把匕首,对准的,却是自己的手心。一刀,再一刀……都快忘了,原来伤口这么疼啊。
他又将刀刃对准了脸部的旧伤,纪常青给他用的是良药,如今已然看不出任何踪迹,只是于他来说,又怎会忘。只是,流下的却不是他的血,“娇娇的脸那么漂亮,却没有那个本事能让人起死回生。”纪常青说。“暴戾除了赋予人一堆伤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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