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金繁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场上的李喻善。对方正和几个田径队的队员打着三对三，汗水顺着小麦色的脖颈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传球！这边！"
　　李喻善爽朗的喊声传来，金繁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他想起初中时第一次见到李喻善的场景——那个转学生站在讲台上，笑容明亮得刺眼，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他灰暗的生活。
　　"喂。"
　　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金繁转头，看见齐之抱着他那本《有人自从林中坠落》，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王老师让我通知你，"齐之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校规，"下周数学突击测试，不及格的人要参加周末补习班。"
　　金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知道了。"
　　他的视线又忍不住飘向球场。李喻善正好投进一个三分，转身朝他这边挥手，笑容灿烂得让人心跳加速。金繁举起矿泉水瓶示意，却没注意到身旁齐之微微收紧的手指。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要下雨了。"齐之抬头看了看天色，声音有些紧绷，"建议你现在回教室。"
　　金繁刚想说什么，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操场上的学生顿时四散奔逃，李喻善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老金！帮我拿一下外套！"
　　金繁二话不说冲进雨中，抓起李喻善丢在看台上的外套。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T恤，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小心地把李喻善的外套护在怀里。
　　等他跑回看台时，发现齐之还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没事吧？"金繁皱眉。
　　齐之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越来越大的雨幕。一道闪电划过，他整个人明显颤抖了一下。
　　"喂！"
　　金繁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齐之猛地抓住手腕。对方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惊人。
　　"仓库..."齐之的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去体育仓库..."
　　金繁愣了一下，还是扶着齐之往不远处的体育仓库跑去。雨水模糊了视线，他能感觉到齐之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体育仓库里堆满了垫子和器材，唯一的小窗户被雨水模糊，光线昏暗。金繁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发现齐之还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放。
　　"松手，你抓得太紧了。"
　　齐之像是突然惊醒，立刻松开手，转身走到角落的跳高垫旁坐下。金繁注意到他的呼吸仍然不太平稳，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你怕打雷？"金繁拧着T恤上的水，随口问道。
　　齐之沉默了一会儿："...七岁那年，我妈在雨天出的车祸。"
　　金繁的动作顿住了。他转头看向齐之，对方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所以你也讨厌我眼角的疤。"金繁突然说，声音比想象中更苦涩，"因为会让你想起那些玻璃碎片。"
　　齐之猛地抬头："不是..."
　　仓库门突然被推开，李喻善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原来你们在这！老王说下周一要数学测试..."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金繁立刻站起来："没有。雨小了我们就回去。"
　　李喻善挠了挠头，目光落在金繁怀里："那是...我的外套？"
　　"啊？哦，对。"金繁这才想起自己还抱着李喻善的外套，赶紧递过去，"给你，没淋湿。"
　　李喻善接过外套，笑容明亮："谢啦！就知道老金最靠谱！"
　　金繁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没注意到身后齐之黯淡的眼神。
　　回教学楼的路上，李喻善搭着金繁的肩膀喋喋不休，而齐之沉默地走在后面，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里的笔记本——那里面夹着一张金繁在运动会上冲刺的照片。
　　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交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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