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答案

　　复赛成绩公布的那天，校园公告栏前挤满了人。
　　蔚然站在人群外围，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
　　“让一让！让一让！”段宏深从人群中挤出来，脸上带着夸张的震惊表情，“你们两个变态！又是并列第一！”
　　蔚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拥住。许祈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呼吸拂过耳畔：“看吧，我说过我们会一起进决赛。”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蔚然心跳漏了半拍。他闻到了许祈身上熟悉的柑橘洗发水味道，混合着阳光晒过校服的温暖气息。周围同学的起哄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放、放开。”蔚然小声抗议，耳尖却悄悄红了。
　　许祈笑着松开手，转而搭上他的肩膀：“走，去老地方庆祝。”
　　他们所说的“老地方”，是学校后门一家不起眼的奶茶店。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总给常客多加珍珠。推门时门铃叮当作响，许祈熟门熟路地走向最里面的卡座——那是他们固定的位置，墙上还贴着去年夏天两人留下的便利贴。
　　“这次写什么？”许祈递来一张粉色便利贴，眼睛亮晶晶的。
　　蔚然接过笔，犹豫片刻后写下：“北京见。”许祈凑过来看，发丝蹭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太保守了吧？”许祈夺过笔，在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飞机，又在旁边写上：“和蔚然一起飞向世界！”
　　蔚然看着那个丑萌的飞机图案，忍不住笑出声。
　　许祈总是这样，能用最笨拙的方式触动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决赛前两周，蔚然正在图书馆整理笔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蔚然同学吗？”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女声，“我是许祈的妈妈。”
　　蔚然手一抖，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他快步走到走廊，心跳如擂鼓：“阿……阿姨好。”
　　“祈祈最近总提起你。”许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说你们要一起去北京比赛？我和他爸爸想请你明天来家里吃个饭。”
　　挂断电话后，蔚然在走廊站了很久。玻璃窗映出他茫然的表情，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许祈从没主动提过家里的事，那个刻在计算器上的“WR”缩写，那个被周毅欲言又止的“他爸”，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
　　第二天清晨，蔚然在校门口等到了骑单车来的许祈。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衬得肤色越发白皙，阳光下像个发光体。
　　“紧张？”许祈捏了捏蔚然僵硬的肩膀，“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
　　单车穿过梧桐树荫，许祈的后背被汗水微微浸湿。
　　蔚然抓着车座边缘，小心保持着距离，却还是在转弯时不得不扶住他的腰。
　　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布料下紧实的肌肉线条。
　　许祈家是栋带小花园的独栋别墅，远远超出蔚然的想象。
　　门廊下站着一位优雅的女士，眉眼间有许祈的影子。
　　“妈，这就是蔚然。”许祈把单车随意一靠，“我们年级第一，比我厉害多了。”
　　许妈妈热情地拉过蔚然的手：“祈祈从小就不爱学习，多亏有你带着他。”
　　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里，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
　　蔚然盯着照片出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你就是蔚然？”
　　许爸爸比照片上更加威严，审视的目光让蔚然如坐针毡。
　　午餐时，他注意到许祈几乎没动筷子，只是机械地把菜夹到他碗里。
　　“听说你们要去北京？”许爸爸突然开口，“机票订好了吗？”
　　蔚然刚要回答，许祈就打断道：“学校会统一安排。”
　　“我有个老同学在清华数学系。”许爸爸意味深长地看着蔚然，“如果决赛表现好，可以帮你引荐。”
　　餐桌下的手突然被握住。许祈的掌心滚烫，紧紧包覆着他的手指：“不用了爸，蔚然想去北大。”
　　那一刻，蔚然突然明白了许祈与父亲之间无形的角力，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说“要凭自己的实力”。
　　从许祈家出来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许祈执意要送他，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的小巷里。
　　“我爸就那样，你别介意。”许祈踢着路上的小水洼，“他总觉得我应该按他规划的路走。”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蔚然的肩膀。
　　许祈不动声色地把伞往他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在雨里。
　　首都机场人流如织，许祈紧跟着蔚然，生怕在陌生的城市走散。
　　带队老师去取行李的间隙，许祈偷偷勾住他的小指：“紧张吗？”
　　蔚然摇摇头，却把许祈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些。
　　他们住在大学附近的酒店，房间是标间，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
　　第一晚，蔚然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他听到许祈的床发出轻微的响动，然后是赤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睡不着？”许祈掀开他的被子一角，像只大猫一样钻进来。
　　单人床顿时变得拥挤，蔚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
　　“明天就要比赛了。”许祈小声说。
　　蔚然的手臂环过他的腰：“所以更要好好休息。”他的呼吸拂在耳后，带着桃子牙膏的清香。
　　决赛当天，北京下起了初夏的第一场暴雨。
　　考场设在大学的数学系楼，古老的建筑在雨幕中显得庄严肃穆静。
　　进场前，许祈突然拉住蔚然，在他手心写下一个“W”。
　　“带着我的幸运字母。”许祈眨眨眼，“我们会赢的。”
　　五个小时的考试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蔚然答完最后一道题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答题卡上投下一道彩虹。
　　颁奖典礼上，当主持人宣布“特等奖”：蔚然、许祈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许祈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他，嘴唇擦过他的耳垂：“我说过的，我们会一起赢。”
　　回程的飞机上，许祈靠着舷窗睡着了。
　　蔚然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突然注意到他锁骨处露出一小截红绳。
　　小心翼翼地拉出来，是一个小小的银质吊坠——上面刻着“WR”。
　　那一刻，蔚然想起了很多细节：许祈总是记得他喜欢的抹茶味，会在雨天把伞倾向他，会在考试前偷偷在他笔袋里塞鼓励纸条。
　　这些细碎的温柔像拼图碎片，终于拼出了完整的图画。
　　飞机穿越云层，阳光洒满机舱。
　　许祈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蔚然看着窗外棉花糖般的云朵，突然明白了那个挂在老槐树上的许愿牌上，自己写下的愿望早已实现。
　　“我希望，”他在心里默念，“能永远和许祈在一起。”
　　而此刻，许祈就在他身边，呼吸平稳，手心温暖。
　　这大概就是青春最美好的模样——在蝉鸣最盛的夏天，遇见最想珍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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