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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深黑高台上的神明睁开双眼，视线锁定在许珈身上。
祂的眼眸暗黑深邃，像深不见底的黑渊，许珈被盯得心里发毛。
她几乎想立即逃走，但生生压下了这股恐惧，因为祂虽然压迫感十足，除了凝视她以外却没有任何举动。
要么是祂根本没发现她，要么就是祂不想动手。
在沉默中对峙许久，直到许珈终于沉不住气，稍稍移动了一下。
嗡鸣声在耳畔炸开，她感觉灵魂被高高抛起。
……
雄浑的鸡叫声响起，此起彼伏，许珈从硬板床上撑起身来，盯着粗糙的床柱发呆。
这间屋子空间并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的床头柜，木质地板磨损严重，四个角落透出一点霉味儿。
没有窗户，这是一间地下室。
这是杰丽的房间。
天刚破晓，骑士团的两名骑士就护送大家回到镇上，许珈跟着杰丽去她住处休息，在这里睡了个体验感糟糕的回笼觉。
梦境里灵魂被抛起的可怖感受仍然残留在她脑海中。
许珈去盥洗室泼了点冷水在脸上，强迫自己从残留的感受中抽离出来。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愣神。
外貌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她的眼睛变红了那么一点，身形变高大了亿点点而已——她现在的身高，保守估计至少有一米七！
杰丽在楼下公共餐桌旁，慢慢地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蘑菇汤。她顺便也分了许珈一碗，还有半块干巴巴的黑面包。
汤里的蘑菇很杂，口味不算鲜，有的甚至嚼起来如同橡胶鞋底。黑面包有股奇怪的酸味，吃起来又干又噎。
就着面包喝光那碗咸不拉几的素汤，许珈打算出门。
她刚起身，杰丽适时开口道：“你去找工作吗？镇中心广场的商业街，最近不少店铺在招人做伙计。你可以尝试做一下长期工，短期工太不稳定了。”
杰丽听说了许珈要加入逐恶骑士团的事情，显然她不大相信。
在起始镇长大的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一个骑士梦。
“啊？”许珈没反应过来。
一心想把这个蹭吃蹭住的alpha打发出去的杰丽误解了她的意思：“你放心，alpha怎么会没人要呢？alpha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许珈看她那表情，下一句应该是：“只要你不好吃懒做就行。”
说得没错，但是一直打工是没有前途的。
许珈冲她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座叫“起始镇”的小镇是新手村，许珈还算有一些印象——她记得以前在这里是没有杰丽租住的这座房屋的，而且，现在镇上的布局也和她记忆中有不少出入。
难道是游戏更新了场景细节？
杰丽租住的房屋坐落在小镇东南角落，从这里走到北边森林入口的逐恶骑士团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许珈并不打算采纳杰丽的建议，去镇中心广场找什么工作，加入逐恶骑士团才是首选。
一是因为这是任务，完成有奖励；二是因为……当然是因为骑士团薪水高啊，以前的她嗤之以鼻，现在的她决心要把骑士团的薪资待遇摸清楚，逐字逐句！
昨夜下过雨，小路泥泞不堪，镇中心的石板路还算干净，许珈决定绕路从镇中心走过去。毕竟靴子就这一双，弄脏了没法跟人鱼交代。
镇上的店铺和街道焕然一新，路面拓宽，房屋贴着深红色的墙砖，屋顶也不是堆着杂物和苔藓，现在它爬满了葱郁的花藤。
的确和以前大不相同。
镇中心还新建了一个喷泉花园，明黄色的小花芬芳扑鼻。
这种花……许珈没记错的话，叫“昔日堇”，一般放在墓前表示对死者的怀念。
镇中心怎么会种昔日堇？
许珈好奇地朝着喷泉走了几步，清冽的水流飞扬，仿佛托举般簇拥着中心的人像。那是一个女人，身穿繁复华丽的战甲，手挽长弓，锐利的箭镞对准天空。
她莫名觉得熟悉。视线落在雕像的脸上，许珈瞪大了眼——那张脸，是进入游戏选择性别后的玩家默认脸！
这居然雕的是一个玩家！
“那雕像是谁？”
许珈随手拍了拍一旁扫地的老者。
“许珈大人。”老者头也不抬。
“许珈？”
“……”听见这话，老者慢慢地抬起头，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直呼名讳非常不礼貌。”
随后想起什么，又问：“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许珈满脑袋问号：“这你能知道？”
“二十年前许珈大人战胜了魔王塔洛利亚，魔族再也不敢进犯，可许珈大人却遇刺身亡，”老者的嗓音低哑，像生锈的齿轮互相咬合转动，“为了纪念她，那一年出生的好多孩子名字都带一个‘jia’字。”
许珈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年轻人，你刚好错过了那个时代，”老者挺了挺背，尽力让自己显得庄重，“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们初始镇，我就有义务告诉你。我们初始镇是许珈大人的故乡，也是逐恶骑士团的发源地，看看这座雕像，二十年前，许珈重返这里，一箭射出了金矿……”
老者还在喋喋不休，但是许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保持沉默，听着老者讲述那位英杰大人是如何如何勇敢，救各族于水火之中。
攻打魔王是游戏全成就的一环啊！至于金矿……
依稀记得退游的那一天，她故地重游，在小镇里遇到一个顶着叹号的NPC，在许珈的“跳过”、“跳过”、“再跳过”中发布了一个小任务。NPC标记了一处地点，许珈懒得过去，猜应该是打怪任务，就拿出弓箭射了一箭。
谁知道还能射出金矿？话说，既然是她射的，现在能不能分她点儿？
她快吃不起饭了。
“……她为我们小镇做了很多，”老者感慨道，“大家自发为她建造了这座雕像。”
做了很多？半夜翻进仓库偷东西算吗？许珈挠挠头，继续向前走。
“砰！”
忽然有扫把杆儿横扫在小腿上，许珈被打得直跳。
“我还在说话呢，没礼貌的家伙！”老者愤愤地说道。
“你这NPC怎么还打人呢……”
许珈下意识伸出指头。这动作实在和尊老爱幼沾不上边，老者一瞪眼，再度举起扫帚。
如果能显示伤害数值的话，自己脑袋上应该是-1-1-1……许珈敏捷躲开身后挥舞的扫帚，兔子似的窜出去。
她路过杰丽口中那条商业街，甜腻的烤面包香气不由分说钻进鼻翼，许珈沉默地加快脚步，揣在衣兜里的右手不断盘那两枚铁贝。
许珈在一幢红色尖顶建筑前停下脚步。
庭院相当开阔，入门是一片茂盛蓬勃的草坪和花园，灌木丛有专人精心修剪过，红色尖顶上矗立着金色的长剑，直指天穹。这是逐恶团的标志，传说中的胜利之剑，能自行审判罪恶，自发出剑。
如果不是看见这个标志，许珈真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还是她那个小组织吗？
因为游戏的自由度较高，新手玩家在开局时没有明确的任务指引，换言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在小镇上系统赠送的小屋里种一辈子地，还是去店铺做伙计，又或者举起菜刀玩犯罪模拟器——当然这一种玩法对操作很有要求，虽然大部分NPC不会攻击玩家，但小镇警卫队的薪水也不是白领的。
那时候许珈开局拿着破棍去森林打怪，这才有了后面创立逐恶骑士团的剧情展开。
经过她的不懈发展，团内气氛不错，成员相处融洽，虽然各项资源不太够，场地也破旧狭窄，但是提供的装备勉强能用……
逐恶骑士团后期的确扩张了势力范围，也成为了响当当的组织，但团内的宗旨始终是打怪，资金都用在刀刃上，修建一栋花里胡哨的豪宅和漂亮草坪实在不是骑士团的做法。
许珈不记得自己批准过这种申请。
嗯……不过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大概团里早就物是人非了吧？毕竟都有新团长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推开铁门踏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据点占地面积比她预想的还要大，光是门口这片没什么用的草坪就占了不少空间，屋子后应该还有一些建筑。洁白的大理石台阶光可鉴人，踏上去的每一步都发出脆响，许珈站在砖红色大门前，犹豫着是推还是拉。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许珈猛地扭头，迎面两大袋咖啡朝着她砸过来。
等她伸手抱住了两大袋的咖啡，紧跟着一个冒冒失失的男生也砸过来。
他个子不算高，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大概十六七岁。拎两袋咖啡就花了不少力气，他在台阶上一脚踩空，连人带咖啡摔过来，被许珈稳稳地接住了。
“抱歉、抱歉！”
男生站直了，接过两袋子咖啡，端端正正地道歉。
“你是骑士团的成员？”
许珈端详着他身上的深黑色骑士服。
“是的。”男生点头，“你是来维修水管的吧？”
“……”
修水管的。许珈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粗布背心和灰色长裤，发现意外地符合身份。
“我是来申请入团的，”她顿了两秒说，“你帮我带个路。”
面前的男生皱起眉头：“唔……您确定要入团？”
不就是入个团么？怎么一脸为难的样子，搞得好像她刚才说的不是入团，而是“我要当团长”，话说回来现如今的团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入团需要通过考核，”他轻声说，“您知道吧？”
“我知道。”许珈帮他推开门扉。
大厅缭绕着雪茄的烟雾，身穿漆黑骑士服的骑士们跷着脚坐在沙发里，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眉眼间满是慵懒和倦意。
有人注意道到门口的动静，抬眼看过来：“巴瑞，快点！叫你买个咖啡磨磨蹭蹭的，魔物不敢打，现在就连咖啡也拎不动了？”
许珈身边的男生小跑上前，将两大袋咖啡放在桌上：“不好意思我摔了一下……”
纸袋里的咖啡在晃动时洒了出来，白色的纸杯沾满褐色痕迹，几人拉开袋子扫了一眼，最先说话的那人用两根指头拎出一杯：“连咖啡也拎不动……啧，当初就不该收你入队。”
“咱们分部的要求还是太低了。”
几人漫不经心地说着，站在旁边的巴瑞拘谨埋着头。
他们说得不错。对于巴瑞来说，他不是那种具有勇气和坚毅的“骑士”，体术和异能都马马虎虎，一点黑暗都能令他胆战心惊。
在这个强者遍地走，alpha信息素爆棚的团分部里，想要赢得他们的尊重很难。
“喂，那个……巴瑞。”
许珈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你忙完了吗？带我去填申请表吧。”
哈哈大笑的几人一齐回头。
“填申请表需要引荐的，”巴瑞小跑过来，低声提醒，“你有人引荐吗？”
“引荐？”
连引荐人都不知道，就敢提出填申请表的要求，沙发上的几人嗤笑起来。
“哪种引荐？”许珈直觉不妙。
巴瑞如实回答：“想要填申请表，需要入团超过一年的骑士预先书面引荐。”
“口头欢迎的不算？”
“……不算。”
巴瑞摇摇头，他开始同情这个女alpha，因为他第一次踏入骑士团时也如她一般懵懂，弄得自己非常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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