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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里的凤凰涅槃
谷雨这日,朱雀街的空气里浮着槐花香。陈拙正蹲在后院埋第七个醋坛,忽然听见瓦罐碎裂的脆响——明姝又在房顶修瓦片。她拎着朱漆食盒探出半个身子,发间银簪勾住了晾衣绳,整个人在春风里摇摇晃晃。
"喂,尝尝新做的桃花酥!"她扬手抛出食盒,五块酥饼在空中划出梅花状。陈拙头也不抬甩出擀面杖,稳稳接住食盒,酥饼纹丝未动。最末那块酥皮裂开,露出暗藏的纸条:"西市米价又涨了。"
话音未落,东南角突然腾起黑烟。火舌顺着桐油浸泡的房梁窜起,眨眼间吞没半条街。王寡妇晾在竹竿上的红肚兜最先燃成灰烬,在空中飘成只火蝴蝶,落在醉仙楼掌柜新买的紫檀算盘上。
陈拙抄起水桶跃上屋檐,却见明姝像只花蝴蝶在火中穿梭——她在抢救柜顶的腌菜坛子。那坛子用天山寒玉封口,此刻正渗出诡异的蓝光,映得她满脸幽色。
"不要命了!"陈拙扯下晾晒的咸鱼串当绳索。鲭鱼干在空中绷得笔直,刚缠住明姝的腰肢就断成三截。千钧一发之际,灶台上的铁锅突然嗡鸣震颤,泼出的面汤在空中凝成冰桥。陈拙踏着冰桥冲入火海,冰屑在烈焰中蒸腾出七彩雾霭。
明姝将腌菜坛子护在怀中,青丝已被火舌燎焦。陈拙去掰她手指时,坛口突然迸射金光——腌了十年的萝卜干下,竟压着半块虎符,符身"忠勇"二字正是明姝祖父的军印。符尾缺角处沾着暗红,分明是陈年血迹。
火场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明姝将虎符塞进陈拙衣襟:"带着这个去找..."话没说完,横梁轰然坠落。陈拙旋身用后背硬扛,火星在粗布短打上烧出北斗七星的破洞。焦糊味中混着雪莲清香——他竟用内力将护体寒气炼成了药香。
当夜,朱雀街百姓都在传:陈记面馆的废墟上飞出金凤凰,羽翼掠过之处烈火结霜。更奇的是,焦土中钻出嫩绿新芽,药铺李掌柜偷采时被鼠夹夹住□□,哀嚎声惊飞了整条街的乌鸦。
三更时分,明姝在医馆幽幽转醒。陈拙正用银针挑破指尖,血珠坠入药碗泛起金纹。月光照着他赤裸的后背,火焰灼伤的疤痕竟组成河图洛书的图案,随呼吸明灭如星斗。
"你喂我喝血?"她挣扎着要起,腕间银铃轻响——不知何时被系上了红线,另一端拴在陈拙的算盘轴上。
"鸡血,十文一碗。"陈拙把药碗怼到她唇边,碗底沉着半片金叶子,"从你月钱里扣。"那正是她初遇时给的金叶子,边缘多了排牙印——定是某人验货时咬的。
门帘忽被掀开,苏玉衡带着药箱闯入。陈拙瞬间用棉被裹住明姝,三根银针已夹在指间。"火是冲虎符来的。"苏玉衡亮出刑部腰牌,"今夜子时,漕运码头。"他袖口滑落块玉佩,与明姝母亲遗物上的螭纹严丝合缝,却多出道裂纹——正是当年抄家时摔的。
更鼓敲过三响,漕船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明姝扮作渔娘,发间银簪暗藏机关。当虎符放进接货箱时,江面突然炸起十丈水幕。黑衣人踏浪而来,弯刀映出她苍白的脸——领头人眼角有疤,与当年抄家的禁军统领一模一样。
"叮——"陈拙弹出铜钱击碎刀锋,顺势将鱼篓扣在刺客头上。篓里蹦出的河豚鼓成圆球,毒刺扎得黑衣人惨叫连连。明姝趁机掀开货箱,泛黄的账册哗啦啦飞散——二十年前户部失窃的军饷记录,每页都盖着陈拙师父的莲花印。
混战中,明姝被逼到船沿。她突然解开发带,三千青丝散作漫天银针。陈拙甩出渔网,网上缀着的算盘珠噼啪炸响,竟是改良版霹雳子。爆风掀翻船舱时,暗格里滚出个酒坛,封泥印着醉仙楼的标记,坛底粘着半张药方——正是明姝母亲当年中毒的解药。
五更天,两人躲在破庙烤鱼。陈拙从鞋底掏出虎符,符身沾着咸鱼味:"你早知道腌菜坛子里有这玩意?"
"那本是我祖父埋在祠堂的。"明姝拨弄着火堆,火星凝成朱雀图案,"当年抄家前夜,有个蒙面人用腌菜坛子换走了虎符..."她忽然顿住,陈拙破袜子上露出的胎记,竟与记忆中蒙面人手腕的印记一模一样。
晨光微熹时,面馆废墟前支起新摊。明姝挥毫写下"涅槃面馆",陈拙蹲在旁边雕招牌。凿子突然迸出火星,烧焦的房梁里露出半截剑柄——正是他师父当年折断的佩剑"苍云"。剑穗上系着的铜钱,刻着明姝的乳名,边缘还沾着糖渍。
首锅汤沸时来了位盲眼老丐。明姝舀汤的手突然颤抖——这味道与她儿时中毒后被喂的解药一模一样。老丐的陶碗突然裂开,碗底粘着片鱼鳞,纹路与陈拙清晨在码头捡到的一般无二,鳞片背面用朱砂写着"漕运亥时"。
未时三刻,暴雨骤至。明姝在收拾碗筷时发现,每张桌子的裂缝里都嵌着银箔。当她用热汤泼向墙面,焦灰剥落后竟露出整面墙的暗账——二十年前六部官员在此密谈的记录中,赫然夹着明姝祖父的请罪折。
"看够了吗?"陈拙举着伞出现,油纸伞骨泛着寒光。雨滴顺着伞尖汇成溪流,在地上写出"危"字,转瞬被明姝的绣鞋踏碎。
两人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时,面馆废墟轰然塌陷。烟尘散尽,地下密室入口幽深如巨兽之口。蒙面人举着火把深入其中,火光照亮墙上画像——执剑女子与明姝母亲容貌无二,画轴末端却题着"拙妻明氏",落款是陈拙师父的俗家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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