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凤御龙

　　永徽二十九年八月中，青铜朱雀的紫焰焚尽了青州城最后一片柳叶。凤御龙立在机关兽脊背上俯视众生时，腕间鲛人泪突然凝成霜花——白砚说过，这是蛊虫感知到同类相食的征兆。

　　卯时三刻，琅琊王氏的檀木车辇碾过朱雀浮雕。家主王崇明掀开车帘，金丝镜片后的独眼扫过城楼焦尸："好个凤吞龙局。"这位五姓七望之首生着副慈悲相，眼角笑纹却似刀刻，蟒袍下摆缀着的翡翠骷髅随步伐叮咚作响。他身后，七十六名死士抬着的鎏金棺椁里，躺着具刻满咒文的青铜尸。

　　江浸月挥剑斩断缠在机关朱雀足踝的铁索时，忽然嗅到风里飘来的伽蓝香。这是慕容云羲生前最爱的香料，此刻却混着腐尸味从王崇明袖中溢出。"当年令堂跪求老夫时，用的也是这香。"王崇明抚摸着棺椁上的凤凰纹，"她说愿以《天工诡录》换女儿性命。"

　　凤御龙的金错刀劈在青铜棺上迸出火星："所以六年前冷泉宫的火，是王大人添的柴？"她说话时余光瞥见墨尘正用金线缠绕朱雀瞳孔，机关师苍白的指尖在紫晶映照下近乎透明。

　　未时暴雨倾盆。祭无疆的娘子军与王氏死士在护城河畔厮杀，女将军重瞳中流转的琥珀色光芒，竟与朱雀紫焰产生了诡异共振。当她斩下第七颗头颅时，青铜棺椁突然炸裂，爬出的尸人胸口文着慕容氏家徽——正是六年前冷泉宫地牢里被烧死的妇人。

　　"母亲......"凤御龙踉跄半步。那尸人腐烂的指节间攥着半枚玉珏，与她怀中《玄凰策》夹层的缺口完全吻合。墨尘突然吹响骨笛，机关朱雀仰天长啸喷出烈焰，却在触及尸人瞬间诡异地分流。

　　"它认得慕容氏血脉！"夜星悬的银丝面具被气浪掀飞，露出烧伤的左脸。他徒手抓住飞溅的青铜碎片，任鲜血滴入朱雀眼眶："快用金错刀刺膻中穴！"

　　申时末，陆沉舟的商船撞破运河闸口。这个总把翡翠算盘挂在腰间的少年，此刻正用火铳轰开尸人包围圈。"三百车粮草换你半壁江山，这买卖可还划算？"他冲城楼上的凤御龙挑眉，却被突然炸裂的船帆糊了满脸火药——王崇明的棺椁里竟藏着西域雷火弹。

　　酉时三刻，白砚的药庐升起血色狼烟。医者将药玉耳珰碾碎撒入井中，瘟疫患者身上的脓疮开始脱落。"子时前必须拿到《天工诡录》残页。"他抹去眉间朱砂痣渗出的黑血，"移魂换影术能救江浸月......"

　　此刻刺史府密室内，江浸月正用金错刀撬动地砖。刀刃触及某处凸起时，暗格突然弹出半卷羊皮——竟是前朝玉玺锻造图。图纸边缘的批注令他浑身发冷："慕容氏女帝秘宝，需至亲骨血淬火。"

　　戌时暴雨转红。墨尘用孔雀翎割开自己手腕，将血喂入机关朱雀喙部。"还差最后一步。"他雌雄莫辨的面容泛起妖异的红，"需要慕容氏女子的心头血......"

　　子夜惊雷炸响时，凤御龙的金错刀贯穿了尸人心脏。王崇明突然狂笑着撕开脸皮——人皮面具下竟是本该死在朱雀台的太子凤凌霄！"好妹妹，且看为兄为你备的及笄礼。"他手中骨笛吹出的音律，竟与墨尘的机关术同源。

　　青铜朱雀在双生子血脉的感召下彻底暴走。紫焰焚毁城楼瞬间，江浸月抱着玉玺锻造图跃入火海。凤御龙看见他后背浮现的凤凰劫阵，与六年前母后所绘分毫不差。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朱雀使......"

　　当第一缕天光照亮焦土时，夜星悬正用铁链锁住暴走的机关兽。这个永远优雅的情报首领，此刻赤红着双眼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慕容氏欠的债，我还了！"他的血渗入朱雀瞳孔，上古兵器突然发出悲鸣。

　　辰时三刻，暴雨洗净了血色。凤御龙握着江浸月拼死护住的玉玺图，看白砚用银针封住他周身大穴。"需要活人生祭。"医者左耳新换的珊瑚耳珰滴着血，"墨尘的移魂术或可......"

　　"用我的命。"祭无疆扯开铁甲露出心口凤凰纹，"我体内流着慕容氏暗桩的血。"她重瞳中的琥珀色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与凤御龙如出一辙的紫晶光芒。

　　未时末，琅琊王氏的祭坛升起黑烟。凤御龙将玉玺胚胎投入熔炉时，看见王崇明的尸首在火焰中扭曲成凤凰形状。当第一方女帝玉玺出炉时，九霄云外传来清越凤鸣，七百年来笼罩凤朝的男尊诅咒，终于随着青铜朱雀的崩塌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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