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有时差

　　酒馆的营业时间在晚上六点到第二天的凌晨四点。
　　以旅游业为最大经济来源的海边小镇，虽然叫酒馆，实际上性质与大城市的酒吧类似。只不过林乔开的酒馆是独立的一栋建筑，酒馆内的布局与装饰都是偏西方酒馆的风格，精致又漂亮。
　　在旅游旺季，光是这栋建筑的风格就足以吸引一大批人来打卡。

　　陆琦安第一天上班，林乔找了个叫秦珍的女人带她。

　　秦珍是酒馆的长期工，今年三十二岁，负责管理酒馆内除两个老板外的所有人。
　　她长得高壮，约一米八的身高，手臂上有明显的肌肉，长相端正但喜欢皱眉，看起来有点凶狠，给人一副不好惹的感觉。
　　这里的大家都叫她“珍姐”。

　　陆琦安也和大家一样叫她：“珍姐。”

　　秦珍点头示意，然后给陆琦安分配工作。
　　她是兼职生，又是第一天来，分配到的工作基本都是整理桌面、打扫卫生之类的事。这个，林乔之前就和她说过，她早有心理准备。

　　现在是四月底，还没到这座小镇的旅游旺季，酒馆开张，但生意冷冷清清，只偶尔有几个人来喝酒聊天，所以陆琦安的工作还算轻松。
　　没事做的时候，酒馆的服务员们聚在一起闲聊，时不时发出几声笑。

　　看她们聊的开心，陆琦安有些羡慕。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还有能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朋友，可毕业后，大家分散四方，各自工作，没了聚在一起的时间，甚至都逐渐失去了联系。
　　而因为工作认识的人，实在是无法交心，谁知道跟对方吐槽了什么，下一刻会传到什么人的耳朵里。

　　陆琦安想起来之前吃午饭的时候她跟同事吐槽老板，结果下午就被老板叫到办公室，被臭骂一顿，第二天就被辞退的事。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不愉快的回忆从脑子里甩出去。

　　第一天上班，算是顺利结束。
　　回到林乔家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半。这个时间，林白凤还在睡觉，陆琦安尽可能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回到二楼房间。

　　时间虽然是颠倒的，可目前来看还挺轻松，在她能接受的范围。

　　而且……
　　傍晚去上班的时候，看到了海边的日落，真的很美。
　　像是电影结束时会拍摄的唯美画面，也像是一副美丽的油画，美得不太真实，却又是无比真切存在的。

　　睡一觉起来，是下午三点。
　　林白凤询问她在酒馆工作的情况，她笑着说还不错。

　　一连几天，上班平静，工作顺利，没什么特别的，工作内容也基本没变化，陆琦安做完自己的事后就会在一旁休息。
　　不忙的时候，秦珍对于大家的休息与闲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太多。但酒馆内来客人时就必须要好好工作，不能懈怠，否则容易挨骂。

　　林乔偶尔会来一趟酒馆，但就算是来了，她也基本上是待在三楼的办公室，不怎么待在楼下。
　　她和酒馆的服务员交流不太多，但由于自身气场加酒馆老板的原因，在这上班的人都挺怕她的，见到她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喊句“老板”，连笑都不敢笑。
　　等到林乔离开，气氛又会恢复到之前轻松的时候。

　　每次看到她们开心聊天，陆琦安都有点想加入她们，毕竟她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是说一定要交到朋友，至少要大家和谐一些相处。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每次陆琦安靠近，想要和她们搭话，她们都会立刻收敛话题，瞬间分散开。一开始她觉得大家可能是有事情要做，直到三四次后她才意识到她们是故意避开自己。
　　有一次陆琦安去仓库清点库存，出来的时候听到酒馆的服务员在聊天，话题的中心就是她：

　　“那个叫陆琦安是哪里来的啊？之前怎么没见过她？”
　　“好像是市里来的……”
　　“市里的跑来我们云海镇的酒馆当服务员？她以前是干嘛的呀？”
　　“谁知道啊，根本就不认识她，估计是欠了钱，在市里待不下去了才跑到镇上来的吧。”

　　“看她一天到晚傻笑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跟我们都不熟还露出一副要跟我们搞好关系的样子，笑死人了。”
　　“就是就是！你们看她总是一口一个珍姐的，估计是还想跟珍姐搞好关系呢，真是没眼力见，要不是老板让珍姐带她，估计珍姐都懒得理她。”

　　然后是一阵哄笑。

　　陆琦安站在拐角的昏暗处，背靠着墙壁，听着那些刺耳的笑声，心情有些低落。
　　真是不管到哪里，人际关系都很难处理。

　　看来，她在这里是找不到一个愿意跟自己和谐相处的同龄人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她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在这里交朋友，而是释放在城市生活的压力，同时兼职赚钱把欠某呗的钱还了，然后再回去。
　　她原本也就不准备长时间待在这里，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事，不辜负林阿姨给她介绍的这份工作，不让林乔给自己白开工资。其余的，都不那么重要。

　　陆琦安很快就安抚好了自己的情绪，将萦绕在心里的那些低落感全部都赶走。
　　等外面的人离开后，她深呼吸两次，才走出去。

　　之后，陆琦安也不再期待能和酒馆的服务员聊天，也不羡慕她们聚在一起的欢声笑语。既然她无法融入她们，就不融入了。
　　与其跟自己没话题的人强行聊天，倒不如在空闲的时候去到酒馆前的走廊上看看沙滩与海。

　　清爽的海风，翻滚的海浪，阳光照耀下好像镀了一层金的沙滩，都比人要好看。

　　对于林白凤出于关心、在家吃饭的时候询问她在酒馆上班怎么样的问题，陆琦安的回答都是“顺利”。
　　在她看来，工作没出错，没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那就是顺利的。

　　一周后，陆琦安得到一天休息时间。
　　她舒服的睡了个饱觉，然后去楼下帮林白凤一起洗菜、切菜。林白凤打算用这批新鲜的青菜制作下饭菜的菜干。
　　菜干能留的时间比新鲜的菜要长很多，而且因制作方法不同有不同的美味。她每年都会做，现在是准备阶段。

　　一开始陆琦安不会，但她学的很快。
　　按照林白凤的步骤，她干得利落，动作一气呵成。

　　林白凤很是喜欢，不停地赞扬。
　　陆琦安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是林阿姨教的好。”

　　处理完工作的林乔回到家，院子里已经摆了好几个大竹盘，里面是切好后要晒干水分的青菜。
　　她愣了下，继而挑了下眉。

　　老妈又开始做菜干了。
　　不过这次的速度好像比之前要快。她还特意早些回来想要帮忙，现在看来是不需要自己了。

　　一进门，林白凤看见她，就忍不住跟她去夸奖陆琦安：“琦安真是不错，要是没有她帮忙，我估计要忙活到晚上！你看看外边那些菜切的，那是真好啊！”
　　林乔微诧：“她帮你弄的？”

　　“是啊！”林白凤笑的开心：“她干活可利落了，学的特别快。”
　　林乔往里看了眼：“她人呢？”

　　林白凤笑着：“她说今天休息，家里没事了，她就去镇上逛逛，熟悉熟悉这里。”
　　林乔“哦”了一声。

　　林白凤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下：“琦安人不错的，你对人家好点！”
　　林乔略带敷衍的回了句：“再看。”

　　在镇上逛了半天回来，陆琦安带了两杯五分糖的奶茶，是给林白凤和林乔的。

　　林白凤惊喜，显然高兴。
　　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林乔冷不丁说了句：“我不爱喝奶茶。”

　　“啧！”林白凤往她手臂上拍了一巴掌：“那你别喝！”
　　然后转头朝陆琦安露出笑容：“琦安，没事，林阿姨可以喝两杯。”

　　陆琦安笑着，模样乖巧的点头：“嗯，好！”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林阿姨，已经五点了，该做晚饭了，今天我来做饭吧，您休息。”

　　“行。”林白凤也没有跟她客气，眼里只有对她的喜欢和欣赏。
　　眼看着陆琦安系着围裙走进厨房，转头又看见林乔玩手机的样子，林白凤敛了敛笑容，又摇了摇头。

　　林乔余光看到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怎么？”
　　“你看看人家琦安，多听话多乖的一个姑娘啊！”林白凤指着她：“你再看看你，就知道玩手机！”

　　“……”林乔顿时无语：“妈，她才来多久啊你就看她这么顺眼了？”
　　“还有，谁才是你亲女儿啊？”

　　林白凤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要一个琦安这样的女儿呢。”
　　“长得漂亮乖巧，人也听话，说话也好听，讨我欢喜，还会帮我干活。我是越看越喜欢。”

　　“反正她妈妈也不住这里，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她看着林乔，眼睛亮亮的：“乔乔你说，要不我认她当干女儿吧！”

　　林乔毫不犹豫：“我不同意。”

　　林白凤闷哼一声：“我觉得挺好，琦安肯定会答应的！”
　　林乔无奈扶额：“妈，你冷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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