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养成手册

　　阿伟捂住右腿上的血窟窿，惨叫着倒在地上。

　　白善收起枪，冷冷道，“我只是废你一条腿，记住，你杀了Susan。”

　　他转身，白色西装裤腿扫过阿尘的脸。少年蜷成胎儿的姿势，背后伤口洇出的血泡已经浸透破烂单薄的衬衫。

　　白善单手抄起这具滚烫的身体，掌心立刻黏上一层温热的血浆。

　　他心想，失血这么多，怕是难活下去。

　　枪阵如潮水裂开一道缝。

　　白善的鞋底碾过地砖，一步，两步。

　　27支P226枪管随他的步伐颤抖着后缩——膛线退半寸，靴跟退半寸，呼吸退半寸。

　　蒋惜春的食指悬在扳机护圈，目光死死盯住白善后背。

　　白善的肩头擦过某支枪的准星，冰冷的枪口划过他的白西装，

　　却终究没敢咬住那截致命的后颈。

　　门楣的五帝钱叮当作响，白善跨过那道象征九龙堂威严与尊贵的门槛。

　　“啪”！蒋惜春一脚踹翻桌案，朝着手下怒吼，“没用的东西！带阿伟去医院！”

　　门口，手下景明收回抵在马仔太阳穴上的手枪，惊讶道，“老大，他死了？”

　　没等白善回话，五步开外突然炸开幼猫似的呜咽。

　　杨柳从众手下之间跌撞着扑来，发丝被泪水黏成蛛网状，"阿尘！你应应我——"

　　那个尘字像根生锈的钉，猛地楔进白善太阳穴。他抱着阿尘的胳膊骤然绷紧。

　　十年前小满夜，白露沙哑的声音从遥远彼岸通过电话送入他耳中。

　　“……哥哥，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他没事。"白善错开半步挡住杨柳抓来的手，少年额间的鲜血蹭在他衣领后。

　　景明接手的刹那，他垂眼捻了捻掌心残留的黏腻温热，睫毛在颧骨投下细颤的阴影："送他们去私人医院。"

　　白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坐进宾利后座，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九点零五。算算时间，秦秋该回国了。

　　车队驶离九龙堂。扬起的尘灰中，龙眼重新变回血色，注视着堂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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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江机场G20专机楼

　　接到白善凌晨“Susan可能出事了。”的电话，秦秋正在准备和他的商业伙伴边开泳池part边谈合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套了条裤子就往临江赶。

　　可还是迟了。

　　他在飞机上一通接一通打电话，电话铃一遍一遍播放着他们最喜欢的那首歌。

　　《Amore Mio》。

　　秦秋攥着未熄灭的手机屏幕，画面中，棕色头发的英俊青年和卷发少女甜蜜地依偎在一起。

　　他亲吻着左手的订婚戒指，泪水从眼眶中盈出。嘴角沾到咸腥味，让秦秋回想起临行前那个黄昏。

　　当暮色将边海的蓝揉成蜜橘色时，Susan的碎花裙摆在温柔的海风下飘动。她挽着他的手抱怨："米兰到康维维亚的航线，简直比西西里柠檬还酸。"

　　她总爱把距离换算成食物——上周说像隔了五块提拉米苏，昨天又改口说像撒丁岛到卡普里岛的三十杯浓缩咖啡。

　　秦秋的吻落在Susan发间茉莉味的漩涡里，"六个小时，刚够看完《罗马假日》加半场意甲。"他指尖绕着她锁骨上的细链打转，银链子缀着枚玻璃海星，是去年她在马尔代夫吹着海风给他挑的，"再说视频时你总偷吃gelato，屏幕都沾满榛子香。"

　　"可你呼吸的热气会穿过摄像头呀——"Susan突然踮脚亲他喉结，贝壳耳环叮咚撞在他领口，"就像现在，六分钟足够让心跳漏掉六十拍。"她睫毛扫过他下颚时，远处钟楼惊起一群白鸽。

　　最后一缕金晖正从她晶莹的唇膏上剥落。

　　秦秋忽然想起穆夏画里被藤蔓缠绕的月亮女神，而Susan的笑声比涨潮更汹涌地漫过来。

　　他们的影子在沙滩上拧成一股焦糖色的绳结，仿佛上帝失手打翻了蜂蜜罐，把此刻浇铸成永恒琥珀。

　　但现在，琥珀一点一点碎裂，露出残忍的，鲜血淋漓的现实。

　　秦秋用力握住白善递给他的那块身份牌，直到尖锐的边缘刺破皮肤，血从手心滴淌下来。

　　“为什么？”秦秋目光呆滞地问他，也问自己。没有人能解答他的问题：

　　这是一场意外？还是一次谋杀？

　　那时，白善骗了蒋惜春一件事：身份牌里本就没有什么定位器，那是员工牌，意味着他们是上市公司的员工。

　　在临江“金盆洗手”，无异于天方夜谭。

　　除非那个人是秦秋。

　　秦秋年仅28，能坐到赤枭帮老大，除了天赋异禀的领导力与胆量，更多的是他背后的家族推波助澜——或者说，他的父亲。

　　秦秋父亲，洛伦佐·维托里奥·罗西（Lorenzo Vittorio Rossi），纯正意大利西西里血统，曾经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因不满家族黑手党做派，只身一人来到临江，对当时最有名的舞女秦晚棠爱慕有加。

　　可惜他没钱又没身份，在努力打拼十年之后终于从穷小子变成富甲一方的商业大佬，成功迎娶秦晚棠。二人结婚后生下秦秋，秦晚棠答应和洛伦佐回意大利。当晚飞机失事，秦晚棠不幸身亡。

　　洛伦佐本想复仇，但答应过妻子金盆洗手，好好做人，所以就把秦晚棠的死当做意外事故，不再回到洛瑟兰州。

　　秦秋长大后，无意间得知当年真相，不顾所有人反对，只身前往临江，洛伦佐气得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但背地里还是偷偷动用家族权利去帮他。

　　后来二人关系缓和，秦秋带Susan回家见父亲，答应父亲不再碰非法交易，好好做商业。

　　秦秋这次去意大利，也是为了转卖灰色资产。

　　这几年，该得罪的人都得罪过了，若白善的猜想正确，只可能是九龙堂为了扩张势力，树立威信，给秦秋做的局。

　　秦秋要是遂了蒋惜春这个老狐狸的愿去和他硬碰硬，没有好下场。

　　“Susan的死……是意外。”白善垂下眼，艰难吐出这句话。

　　他不相信。但他只希望秦秋别越陷越深，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花了五年时间洗白的产业，眼看就要成功了，难道要因为一朝一夕而葬送所有人的努力吗？

　　“白善，”青年钴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近乎绝望地说，“她见过我家里人了。”

　　白善骤然握紧拳头。

　　他差一点就忘了，秦秋也是罗西家族的成员。当年那群帮他建立公司的人，都是因为看在他爸是洛伦佐的面上才帮忙的。

　　Susan被罗西家族承认，意味着如果Susan出事，罗西家族——那些在洛瑟兰州渗入各个领域的黑手党，洛伦佐曾经的商业伙伴，会为他倾力相助。

　　风刮落了秦秋眼角的泪，他哽咽道，“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以不插手。但你没办法劝我。Susan死了，她很孤独，她需要我为她……送行。”

　　“秦秋。”白善下意识抬起手，却和秦秋擦肩而过。

　　“我叫爱德华多(Edoardo)。”

　　秦秋的声音吹散在夏季不合时宜的狂风中。

　　“召集长老，到公司开长老会。”

　　白善的手机响起，他对着黑西装簇拥下的秦秋的背影按下通话键。

　　“老大，您救的小孩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要进PICU观察一段时间。”

　　“那个小女孩告诉我们，他们是被拐卖的，在北区通化路的一栋烂尾楼里。”

　　“……我们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人了，有个大汉摔死在楼底。我怀疑是内部争斗，具体的要等police来才知道。”

　　铅灰色的云从繁华都市后翻涌而出，像被无形大手推搡的羊群。

　　蝉鸣戛然而止，闷热的空气中泛上雨腥味。

　　白善抬头，一滴雨落在他胸前，和阿尘未干的血迹一同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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