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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根
陈金麟的独院距离山下最近,隐没在竹林深处,即便没刻意隐瞒李延秋的踪迹,也很好的避开了门中耳目。
同样的,距离山顶远,也让她总是比旁人晚三刻知晓山癫的风云。
夜晚也不总是如泼墨般,此时此刻,残月如钩,高悬于顶,发出莹莹光辉,给世间万物披上一层鲛纱。
钟鸣撕破夜色,吵醒了正在浅眠的陈金鳞,她猛然惊醒,额角渗出细汗。
她缓解般的揉了揉晕痛交加的脑袋。
睁开眼时,发现床铺外侧的李延秋早已起身,半透的月色勾勒出她绷紧的肩线。
她神色清明,微蹙眉心,看着她的眼神里疑问夹杂着担忧。
“没事。”陈金麟冲她浅笑着摇摇头,将青丝拢在耳后,拿起堆放在床头的外衣披上,遮盖住贴身的素白里衣。
腰封收束摩擦布料,勒出一节细细的腰肢,尚未发育的单薄背影,看起来像麦秆般易折。
她回转来,越过半倚在床头的李延秋,俯下身子,用白玉般的指尖刮了刮玉麟的小鼻子,在她细腻柔嫩的额头肌肤上留下一个不扰梦的轻吻。
“我送你吧。”李延秋扣住她撑在床沿的胳膊。
陈金麟再度摇头,目光意有所指的扫过她半开的领口下,妖异的妖纹。
她说:“要顾及自己。”
李延秋与她定定的僵持两秒,见她始终不改主意,最终放开了禁锢她胳膊的手。
竹林下的石阶沁着夜路,蜿蜒而上。
“可以了,回去吧。”陈金鳞推推李延秋的胳膊,声音轻柔,怕惊扰生灵,她摆摆手,对李延秋说:“姐姐你帮我看好玉麟。”
钟再度响起,与上次同样的频率里,她却听出了急促与不耐。
就那么一直撞,撞到她耳心发痛,缀在队伍末尾。
演武场中央,背对着人群,跪着一个笔挺的背影,她被两个弟子反肩押在地上,发丝凌乱,脑袋高高扬起。
“啪”的一声脆响,吕满握住带着倒刺的刑鞭,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后落在地上,嗡响不断的人群霎时间静了下来。
“刑律大弟子沈璧,盗取药圃二阶灵草清心草。”吕满的声音裹着灵力清晰的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再向外扩散。一直紧跟着他的红眼鼠又仿佛又大了一圈,此刻正用骇人的目光盯着沈璧瞧。
那人呜咽了几声,像是吞咽下了什么,哑声嘶喊:“我没有。”
吕满没再说什么,只死死的盯着沈璧,他一个眼神,押着沈璧的吕昌就把她按倒在地。
她左右挣扎,毫无用处。
陈金鳞混在人群中,一点一点往中心挤,想看的再清楚一点。
“啪”
吕满向下快速一挥鞭子,正正沿着脊骨抽下去。
陈金麟在人群缝隙中看见沈璧绷直的脖颈,青筋如困兽在皮下挣动,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皮肉狰狞的炸开。
此时吕昌看着她伤处的眼睛瞪大,瞳孔紧缩,连呼吸顿住几秒又急促的大喘息,喉结滚动吞咽,十分饥渴,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吕满走下台,大声喝道:“去灵根以示惩戒。”
他在瘫软的沈璧身旁站定,徒手穿过她碎裂的衣衫,探进她破开的血肉模糊的背脊。
陈金鳞胃部翻涌起血腥味的浊气。
找到了什么,他的手紧握成拳,狠狠往出拽,散发浅绿色光芒的长条状灵根紧紧缠着他的手指到小臂,如菟丝花攀附朽木般献媚。
她死死咬住舌尖,在沈璧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时尝到了铁腥。
吕满压抑不住的轻笑两声,吕昌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双目充血,恨不得将灵根从吕满的手中抢过来。
“革去沈璧刑律大弟子身份,”吕满安抚性的睨他一眼,宣布道:“把她带去医堂医治,灵根暂存库房,静待悔过。”
说完一手捏着灵根半举着,甩袖而去,只是步履匆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急不可耐。
而沈璧,昏了过去,无知无觉。
吕昌心情大好,神色轻松,飘飘欲仙。
他施施然俯下身躯,解下沈璧系在腰间的袋子,从里边掏出两株灵草,拿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在还在震撼、尚未散去的人群中梭巡几圈,锁定一处,歪斜着脑袋,悠悠走去。
他路过的地方人群自动散开,直到走在一名少女面前。
陈金鳞在进入演武场时就皱起了眉头,见吕昌傲慢的走过来,当即厌恶地转身,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
“做什么走啊?”吕昌语气轻佻,拿出一株灵草就要往陈金麟头发里插。
灵草发散的根系上沾着泥,根本没办法顺利插进去,吕昌就使劲往里塞,也不在意会不会折断。
陈金鳞吃痛,打开他的手,把灵草拿下来,气得要往地上摔。
“沈璧的灵根好,你的灵根呢,没有异常却不能修炼,说不定是大机缘,别白白浪费在你身上,”吕昌凑近她的耳朵,气息喷洒在她的而后,停顿两秒,继续轻声说:“我好想取出来看看啊。”
陈金鳞浑身一僵,寒意浸透四肢百害,她捏紧了手中的灵草。
吕昌发出两声嗤笑,抬起手,作势要缕一缕陈金麟额前的发丝。
陈金麟额角青筋直冒,经脉里仿佛游过一尾炽热的鱼,她狠狠的打向吕昌。
吕昌被打的后退两步,浑身如过电,手被震的发麻,他瞬间蜷缩起手指,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能修炼了!”
陈金麟没反应过来,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心。
刚才那一下,好像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有力。
吕昌羞恼极了,他神色阴戾,发出一声冷哼,转身走远,与吕满如出一辙。
主角离场,看热闹的人没了留下的理由,纷纷做鸟兽状散去。
陈金麟瞥见昏迷的沈璧没人管,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白骨暴露在外,陈金麟不忍再看,她叫住一个在附近徘徊不定的女孩,一左一右把沈璧架起来,尽量保持没有起伏,把她带去了医堂。
修仙之人灵气护体,大多体制强悍,希望沈璧有个好运气,早日恢复。
?
在李延秋看来,陈金麟去时一片淡然,回来时却神色恍惚。
她一夜没睡,匆忙迎上去,问:“怎么了。”
陈金麟把紧握的手心在她眼下展开,上面有一株二阶清心草,已蔫萎,还折断的不成型。
她继续问:“怎么了?”
陈金麟像刚回过神,她一把将灵草抛向竹林,也不管它落没落地,把今夜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李延秋十分专注,听到最后,她打断陈金麟,没在意前面说的话,只重复:“你可以用灵力了?”
“反正与我往日的感受不同。”陈金麟点头,十分慎重。
李延秋牵着陈金麟走到檐下,去水缸那舀了一瓢水。
陈金麟伸出白玉般的胳膊,水流下,流经她交缠揉搓的葱白手指、柔嫩的手掌,混着泥污落在地上,打出一个浅坑。
“吕昌威胁你,要不要把他杀掉?”李延秋递给陈金麟一方帕子。
“姐姐!”陈金麟准备接帕子的手一抖,小小惊呼一声,讶异李延秋用这么淡然的语气说出这么淡然的话,仿佛吕昌是蝼蚁,她能把他捏死。
见李延秋神色淡淡,还轻轻帮她拍掉发间夹杂的碎泥,神色不是作假。
陈金麟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
她低垂着脑袋拧了两把帕子,滴滴答答的水滴落在地上,她又把帕子展开抖了抖,抖平褶皱,叠的方正,一把塞进胸口。
动作流畅自然,没注意到李延秋悄然收回的手。
“姐姐,”她一瞬间思考了很多,最后还是抬起头轻轻的问李延秋:“你来这是为了什么呢?”
李延秋愣住了,她不知道,她仔细想,脑袋里却传来一阵剧痛。
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身子晃动,要往地上倒。
惊恐一瞬间爬上陈金麟的脸,她连忙把李延秋搀扶住,引着她坐在床榻边。
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双手捧着瓷杯递给李延秋。
见她不接,陈金麟环住她的脑袋,把杯沿搭在李延秋的唇边渡水,濡湿她惨白的唇。
李延秋稍稍缓过来,脑中只有三个大字“转妖术”。
“什么?”陈金麟只听见她小声嚅嗫,把耳朵凑近几分。
“转妖术、”李延秋思绪混乱,喃喃道:“转妖术、转妖术……”
“姐姐对不起,”陈金麟听清了,但她更担心李延秋的身体状态,她既愧疚又自责,咬咬牙,什么都不管了,“我去请医堂的医仙来给你诊治。”说罢转身欲走。
李延秋一把抓住她的手,方才还绵软无力,此时已经渐渐恢复,她喘了两下,淡淡道:“我没事了。”
陈金麟还是不放心,蹲在李延秋身前,两手放在她的膝头,攥着她一只手,仰头观察她的神色。
“我真没事了,”李延秋被攥住的手用力紧握回去一瞬,泄了力道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陈金鳞的手背,徐徐开口:“我来这里是为了取放在吹雪门藏书阁的转妖术,与我的体质有关。”
陈金麟见她的脸从惨败中慢慢变得润白,这才大松了口气,许下承诺道:“姐姐,我给你取。”
李延秋轻笑一声,微微摇头,说:“我自己去取,不能把你置于险境。”
“可是我本就身在险境。”陈金麟抽回手起身,厚厚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把从来都澄澈的双眸盖在阴影里。
她在李延秋身边落坐,矮了半个头,斜斜倚在身边人的胳膊上,声音轻的仿佛呓语:“我帮你吧好不好?”
她又直起身子,水润润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向李延秋低垂的眼,徐徐道:“你帮我成为亲传弟子,拿到进入藏书阁的身份,我帮你取转妖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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