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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金枝
“你做了什么?你已经让我落得如此境地,现在还要害我永失圣宠吗?!”
御花园中响起妇人歇斯底里地吼叫,其间夹杂着女童哭喊的声音。
不远处的花丛中,头戴凤冠的华服妇人被这吵闹声扰掉了兴致,冲旁边的嬷嬷问道:“应妃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回皇后,是七公主将应妃娘娘的脂粉全扔到湖中,让应妃娘娘发现了。”
耳边女童尖锐地哭喊声还在,皇后摆摆手,多有不耐:“去看看吧。”
乌泱泱一行人来到应妃面前时,李承华正半跪在地上,后衣领被她的亲生母亲粗暴的拉扯着,身上本就朴素的服饰因着挣扎变得有些不整,巴掌大的小脸上被人留下了鲜红的五指印。
皇后身边的嬷嬷太监们得到命令,箭步上前将发狂的应妃制服住,李承华失去支撑也瘫软在地。
“应妃,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七公主再不济也是皇家子嗣,怎能容你这般对待!后宫中并无所出的妃嫔众多,你有一双儿女却不懂知足,既如此,你今后就不要再见他们兄妹二人了!”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应妃听到最后一句话猛然挣扎起身,几近癫狂:“皇后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啊!妾身在这后宫之中已经是沐露沾霜,如果再失去承吉,将永不见天日啊!”
“放肆!本宫对宫中姐妹向来仁厚,一视同仁,吃穿用度皆是按规矩行事,从不克扣,你这番话可是在暗讽本宫身为中宫皇后却未做到中宫之责?”
“妾身没有!妾身不敢啊!”
“不敢?哼,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皇后来到幼小的李承华面前,轻轻将她扶起,为她擦拭嘴角的鲜血,“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却对亲生女儿下如此重的狠手。”
“徐哲成。”
皇后往人群中唤了一声,一个仅仅比李承华年长两三岁的男孩身穿太监灰袍,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清瘦且阴郁。
“你与七公主年纪相仿,想来最受感触。就由你,来替七公主罚罚这个狠心的娘。”
丢下这句话,皇后便牵着李承华的手朝御花园外走去。
李承华回头看时,徐哲成已经撸起袖子,在应妃面如死灰的脸上左右开弓,每一掌都抽得极其用力。
待徐哲成收手时,应妃的脸已经是红肿一大片,人也晕了过去。比同龄人要老成许多的他便命架着女人的两名太监将其带回宫去,自己也揉着手掌准备回皇后宫复命。
转身间,他看见湖中浮起的脂粉盒边上,翻起八九条死鱼。
将一切处置妥当后他才回到凤仪宫中,此时李承吉和李承华兄妹二人已经被安置在宫内,等来日告知陛下后,便正式过继到皇后名下。
“六殿下和七公主怎样了?”门未关合的侧殿内,传来男人的声音,是皇后身边的太监蔡正。
皇后的声音随即传来:“照你说的都接过来了,凭他们两个我当真可以重得圣恩?”
“那是自然,没有母族护着的皇嗣们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蔡正的声音再度传来,后半句却是极具暧昧缠绵,一直守在外面的嬷嬷闻声而动,为他们二人合上殿门。
待蔡正从殿中出来时,徐哲成正站在台阶边守着:“师父。”
他收了脸上的春风得意,轻嗯一声表示回应,拿着拂尘示意他跟自己回去。
回住所的路上,蔡正问道:“去过你干爹那没有?”
“去过了,干爹说这个月十五能让陛下来凤仪宫。”
“嗯,不错。你回头记着好好孝敬掌印,虽说他待你如亲子,但也不可忘了礼数。”
“哲成记下了。”徐哲成表面上毕恭毕敬,心底里却是想着蔡正这个抠鬼,借他的情去做事还反过来让他出钱出力,真不是个好东西。
贺掌印的话果真管用,半年多未踏入凤仪宫的皇帝在这个月十五居然要在凤仪宫用膳。
皇后一大早便拉起李承华,为她好生梳洗打扮,穿上从前在应妃处穿的衣裳。
至于李承吉,那孩子自从离开亲娘后就一直沉默寡言,也不怎么配合,不及李承华长得水灵、爱说好话,皇后便再也没怎么管过他,只是吩咐宫里的人一切都顺他的意去办。
皇帝的轿辇如约而至,皇后欢喜上前但也未失国母风度。午膳并不奢华,只是几道家常小菜,但无一例外是皇帝喜爱的吃食。
“西川那边认为,承卓作为延续两国情谊的王妃,尸骨留在那边有很大的价值。”
皇帝手中筷未停,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女儿的丧事。
“有承叶作为长姐在那边操持,三殿下也不算太孤单。”
“嗯。这消息朕还没告知惠妃,她心思重,你往后多疏导疏导。”
“臣妾记下了。”
二人相处间恭敬有加,却没有恩爱意味,皇后也有些坐不住,正尴尬难安时,门外忽传来女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当今皇帝共六子七女,李承华虽排行老七,但前几个姐姐当中除去与西川和亲的大公主、三公主,还有一位皇后所出嫁给如意郎君的二公主,其余皆已因各种“疾病”逝世,故而她现在是宫中唯一的公主。
而这位看似幸运非凡的公主,却因自其出生后,宫中便再无所出,被为讨好皇帝的钦天监,安上个“集天阳而出,必断龙之血脉”的罪名。
也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他们并未将事情做绝,所以当皇帝下令要斩杀这个尚未睁眼的女婴时,他们又说“天阳散则入世,八方起而四地乱”,预言若李承华身死,其体内所蕴含的天阳将散入民间,其他的人得了天阳之气便会有对抗真龙天子的心,届时八方起兵,四地作乱。
皇帝心恨之又无可奈何,只能将她抛弃在这深宫六院当中,只要不死便可,连带着昔日很受宠爱的应妃也因为降下此胎,一下子失了全部殊荣。
所以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承华。
“那是何人在你宫中喧哗?”皇帝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皇后有些慌神,生怕他有所不悦:“是七公主……小孩子平时闲散惯了。这平日里也不爱出门的,想来是看今天天气好。七公主不知陛下在此,这才……”
皇帝没有多说什么,目光望向阳光下与侍女登梯采花的女孩。
只见她并未发现用膳的二人,清澈单纯的眼睛盯着拿花逗弄她的侍女,笑得天真烂漫,很是幸福。
花朵儿有什么觉得幸福的?四季常见的玩意而已。
“既是公主,怎么穿得如此寒酸?”
见皇帝皱眉,还问到了点子上,皇后佯装难以启齿,最后在皇帝望向她时才说道:“陛下忙于政务,勤政为民,少来后宫,应妃多有些想不开……便无心照料他们兄妹两个。”
皇帝站起身,免去众人行礼。
他走到花树下,离近了才看见李承华因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而露出的手臂上有两条长长的疤痕。
李承华看见了他,伸手将方才小心呵护的花朵递过去:“这个好看,送你。”
皇帝接过花放在手心,拇指揉搓着花瓣:“这凤仪宫里的人都穿的这么好看,怎么单单只有你穿着这身泛白的布衣裳?”
跟随其后的皇后闻言,暗道自己疏忽,忘记与李承华说好如何解释此事,正心惊肉跳间,李承华开口道:“这是我娘给我绣的六顺生辰衣,我不想换掉。”
“六顺生辰衣是六岁的孩子穿的东西,你如今几岁?”
“十一岁。”
宫中妃嫔为图吉利,经常会善用各种缝纫技巧,给孩子们缝制一些精美又带有吉祥意味的衣裳服饰,例如三岁三阳童子鞋,六岁六顺生辰衣,八岁八才金锁圈,每添置新的一样就会将旧的那样妥善保存起来,直至娶妻出嫁再开启。
李承华身上这件六顺生辰衣花纹简单,襟前两束对称而行的花缠枝让皇帝一下子想起这是很多年前大公主在西川诞下王子时,西川送来的贺礼之一——绣花缠枝样式的西川布料。
现成的花样,宫中人手一匹。
那时应妃最为得宠,她宫里这样的布料是最多的。
“十一岁?那你怎么穿得下六岁的衣裳?”
“我娘说布料只够做一件,怕我长大了就穿不下,便特地做得大些,到了夏日晚间,还可以当做铺盖。”
“你觉得你娘是什么样的人?”皇帝蹲下身,与李承华平视。
“我娘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她总是能在晚上变出好吃的白面馒头!”
女孩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崇拜的光。
“那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陛下?我不知道。宫里的人都说他是位英武果断的好陛下,可有些时候,我又觉得他不是传言中那样。”
前半句,皇后听着甚是安心,可后半句却让她慌了神,连带着四周的奴才们也纷纷吓得跪在地上,垂头听罚。
皇帝抬手制止住准备上前的皇后,面上看不出心情,只是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目光与李承华平齐:“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他不是个好陛下?”
对于久居后宫、从不参加各类宫宴的李承华而言,龙袍就是皇帝的象征。而当今圣上曾在民间逃难,似是已经习惯穿着普通百姓形制的衣衫,今日来凤仪宫也是作寻常人打扮。再加之皇后作为天子之妻,平日里也会有二三大臣、外戚拜访,他便就势伪装自己。
“我原有两个姐姐,都被拉去与西川和亲。大姐姐离家十四年,三姐姐离家五年。如今三姐姐去世了,却又都说陛下很懊悔。可是当年和亲不是陛下的旨意吗?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又缘何要后悔?”
老皇帝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不悦,唇角紧抿,眉毛紧蹙,浑浑双眸盯着李承华,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这是三姐姐出发前和我说过的。我问她‘西川不好玩,为什么非要去’,她只是笑着告诉我‘若此去西川,能佑我朝安宁,此行定将永无悔’。我想,若陛下当真是顶天立地的好陛下,又怎会还不如三姐姐一个弱女子想得透彻。”
话音落地半晌,年迈的皇帝才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恶。
“承苛的病如何了?”
没有料到皇帝会主动提起太子的名字,皇后受宠若惊,忙上前答话,语气间皆是小心翼翼:“时醒时昏,怕是还需费些时日。”
“那便叫赵御医来诊疗吧。他是嫡长子,多费点心也无妨。”
这样的话从与儿子决裂一年多的父亲的口中说出,是彻底表明了他的心意。
皇帝走后,皇后对那继续和宫女们玩闹的女孩又高看了几分。原先只是为了将李承吉这个无母的皇子放在身旁以作承苛替补,却没想被当做幌子的妹妹比那寡言木讷的哥哥要聪明许多。
第二日,一道圣旨颁了下来。
七公主李承华,赐封号“紫阳”,与兄长李承吉一并交由皇后抚养。
而她的亲生母亲应妃,则是因苛待皇嗣被贬为嫔,迁居惠妃掌管的宫殿。
如此明贬暗升,也让宫中的人精们看得透彻。即便应嫔只是嫔位,但吃穿住行上无人敢再像从前那般怠慢。
来凤仪宫一遭的皇帝仿佛也有所顿悟,大手一挥又是几道圣旨颁布,皆与西川相关。
一是将怡乐公主李承卓的尸首以西川王妃之名下葬西川王室坟冢,以表两国情谊。
二是在西北边陲九镇设怡乐公主衣冠冢,以纪念怡乐公主为我朝所做的贡献。
三是更加大力放开边境商贸往来,以促和谐。
而李承华在皇后宫中那番与皇帝的对话,也被史官记录在册,流传于世,坊间赞叹怡乐公主承天家正气、心怀大义者无数。
夜里,徐哲成悉心伺候着自己干爹洗脚。
那人单手撑额,白眉下那双平日里锐利非凡的眼眸轻闭,红衫金线在身,胸口处是一团四爪蟒,那是皇帝恩典,当今世上唯有司礼监掌印贺晏可穿。
贺晏察觉到有毛巾正轻轻擦拭自己的脚底,这才睁开眼,望向恭顺的徐哲成:“皇后新得的那小女娃子可真不错。三言两语便叫众臣悬而未决的事拍案定钉,陛下想做明君又恐为人所指的顾虑也消去大半,这几日心情甚好啊,凤仪宫可没少去吧。”
徐哲成想到那日塘里的死鱼,心中也有些认可贺晏的话。
“都是托干爹的福,若无您相助,皇后难得恩宠。”
“哼,少来这些花言巧语。”贺晏摆摆手,示意徐哲成溜须拍马的话可以不说,“蔡正虽是你师父,可心里终究没真心把你当过徒弟。”
对于这件事,徐哲成心知肚明。当年蔡正嫌恶他的出身,总是刻意刁难,博得贺晏欢喜并认其为干爹便是蔡正想出对付徐哲成的高招。毕竟宫中谁人不知贺晏最讨厌旁人巴结于他,而他惩治人的手段,也是极其狠辣。
没成想,徐哲成他还真获得了贺晏的赏识。
“让他再风光些时日吧。”徐哲成淡淡说道,手里的动作并没停。
贺晏冷哼一声又扭过头去,像是颇看不惯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须臾又说道:“坊间传言驸马前日深夜被二公主从勾栏院里逮了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徐哲成暗暗将他这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记在心中,轻轻端着洗脚盆退出门去。
今日是他在凤仪宫当值,别的几个小太监宫女瞧他孤僻,便抛下他三两成团细声闲谈。而他也乐得如此,一个人也不提灯的在凤仪宫内闲逛。
不自觉间,他来到李承华窗前,听着她与接来的贴身女侍天真烂漫地讨论着皇后娘娘如何的心地善良。
徐哲成无声嗤笑,原以为是什么少年老成、颇有城府的角色,原来也只是个单纯少女,只不过自幼要应对的人多了些,比旁的人多些主意而已。
“今日和嬷嬷学礼仪,我都没吃些什么东西,好饿啊……”
少女的忧愁来源很简单,徐哲成像是想到很久以前的自己,转身去已经准备关火的小厨房端了碗肉汤面放到她们门前。
太子得的怪病在赵御医手下终于水落石出,是因怒思忧哀导致突发郁病,间接引发的昏睡。这个治起来简单,不过剩下的郁病实在是无药石可医,只能自解心结。
皇后听此噩耗,当即昏了过去,皇帝望着眼前的一片混乱也陷入沉默,久久才开口,誓要为太子在世间寻到医治方法。
他的目光兜兜转转最终停在梳双环髻的李承华身上,他招手示意李承华上前,主动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眼中是控制不住的红,嗓音暗哑低颤:“朕当真做错了吗?”
太子为何会这样,李承华是听宫女太监们八卦过的。
女孩的家族政斗败北,粗糙的证据却在帝王亲信贺晏的支持下成了推不翻的“铁证”,满族抄斩,妇女儿童皆发卖至青楼娼馆。
女孩不堪其辱,在押送途中自尽身亡,临死前将皇帝与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走得极其壮烈。
父子隔阂便由此产生,往日意气风发的太子也因这件事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李承华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回握着皇帝的手,待他走后再将这番话告知皇后。她揣测不了的圣心,皇后知晓要如何去做。
当夜皇后便夜访御书房,与皇帝长谈良久。
皇后回宫时满脸红光,还特地奖赏了承华兄妹二人,想来是解决了问题。
同时在那之后,皇帝似乎将全部的父爱都加之于她身上,每日都召见她去御书房,亲自辅导字画。
一晃三年过去,从小就被看轻的紫阳公主摇身一变成为后宫中最受欢迎的人,不过她的生母并没有沾得一点光,被皇后勒令禁止接近两兄妹,整日与惠妃在一起自怨自艾。
只可惜造化弄人,应嫔因儿女被夺之事在侍寝时向皇帝哭诉,发起疯来甚至连皇帝本人都骂了进去。一时间龙颜大怒,要将应嫔打入冷宫。
而皇后不知从何听闻李承华暗中在其间周旋,想为应嫔免罪,便也动了火气:“这对养不熟的兄妹!本宫自诩这三年里没有一处对不起他们,他们居然还敢暗地里帮应昭昭那个疯子!若不是我的承苛还病着,岂能轮到他们享这份殊荣!”
半支起的木窗前,安静地坐着一名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子,胡子拉碴,双目无神地盯着外面的宫灯,对房内的其他人视若无睹。
蔡正生怕被其他人听见,连忙上前抚慰,当即下了决定:“娘娘息怒。那七公主确实聪明,但不能一心为我们所用可就不能留了。”
第二日起,徐哲成便被派到李承华身边伺候。
以侍奉之名,达到监视、控制之实。
只不过在起伏跌宕的七年里,他们同生死共患难,虚情到最后也都变成了真意。从立命安身保个平安度日,到后来形势所迫扳倒皇后一脉,再到与太子周旋夺嫡,最后杀出一条血路拥李承吉登基,除外戚,服文臣,安武将,他们一路相互扶持,磕磕绊绊倒也走出个名堂来。
二月春风起,庆春宫里那棵开满枝的杏花树成了禁城内数一数二的风光。
徐哲成难得一日清闲,一大早便来陪李承华赏花作画。汇芳站在旁侧服侍,阖宫上下祥和无比,恍若皆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一袭湖绿色锦衣,甚至配套搭了件串绿石的头冠,夺目的颜色让他在这片粉白天地里很是灼眼,手上墨笔纷飞,在纸卷上落下星星点点,眉目柔和地端详着面前专心绘景的李承华。
待他停笔时,原本应当是以画杏花树为主的画卷上,粉衣少女的身影占据了三分之二。
“你这画的什么呀。”李承华凑上前去恰好看到这些,嘟囔道。
徐哲成倒是泰然自若,道:“花不及人,自然就得以人为主。”
一番话下来,李承华自然是又娇又喜,言语无措间瞥到手提竹篮的刘佩珊差使小太监们搬来木梯,身姿敏捷地爬上杏花树。
眼看她就要摘花,李承华忙问道:“做什么呢?”
“奴婢听闻杏花饼好吃,想给殿下摘点杏花做饼尝尝!”
“这花才开没多久,何必摘掉。等花落的时候再从地上捡些做就好了,你快下来吧。”
长公主的吃食断没有从地上捡的道理,就算她们答应,徐掌印也不会答应……
刘佩珊为难地看向徐哲成,徐哲成自然很是配合:“既然殿下不忍伤花,那你就下来吧。杏花开落短暂,过几天架个筛箕接点花做饼即可。”
众人一合计都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便也欣然同意。
几人就这样平静而和谐地度过了一个下午,偶尔能听到刘佩珊与他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呛呛嘴,倒也不失欢乐。
风又卷起杏花飞过眼前,带起宣纸的一角,惊起庆春宫内一阵小小骚乱,漫天白花下,是李承华与宫人笑闹的身影。
这样安闲自在的日子是徐哲成为自己内心寻求的安宁去处,哪怕平日里再受人唾骂编排,每每遇到此情此景,他总会觉得此生圆满。
他自己大概也想不到,七年前的翩飞花雨下,他的一时心软,造就了一世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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