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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除夕夜,程筝回了程家,梁望予知道后约梁庚衍来家里吃年夜饭,又把梁修和叫了过来。
爸妈早早就各自有了家庭,但他们三兄妹凑一桌也能热热闹闹过个年。梁望予自认是三兄妹里最有家庭观念的人,向上盼梁庚衍能家庭圆满,向下希望梁修和能尽快定下人生大事,而她自己,最好也可以给梁安找一个模范父亲,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喜欢热闹,喜欢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暖。
可惜梁庚衍熬不过七年之痒在闹离婚,梁修和没定性,恋爱谈了一年又一年,迟迟没有结婚的动静。
她问梁修和什么时候结婚,梁修和马上顶嘴,“大哥结了不也离了。”
梁庚衍在院子里和梁安一起贴窗花,没有听见厨房里两人的对话。
“缘分到了,离婚是没有办法的事。”梁望予看一眼落地窗外的梁庚衍,说,“你不要因为我们遗憾的经历影响自己的判断。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可以有幸福的生活。”
梁修和低着头不吭声,手指灵活,漂亮地包好一个接一个饺子。
梁庚衍不在身边,他才敢像刚才那样说,现在梁望予就在他面前,他心里那一句反驳怎么说得出口?
她和她女友互相喜欢,甚至孩子都生了,到头来那个女人不还是跟着其他男人跑了?人家家庭美满,她没名没分被甩了还能说出互相喜欢就能幸福这样自欺欺人的话。
固执得可怜。
梁望予知道他不乐意被催婚,也就不再提,跟他聊了几句家常,做好年夜饭然后把门外的两个人叫回来吃饭。
不提各自支离破碎的婚姻,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饭后,梁安嚷嚷着港口有烟花秀,不想在家里看,非要去外面看,“最后有倒计时,所有人一起倒数跨年,多好玩!”
她极力坚持,四个人便驱车来到江边。梁望予和她挤进人群最里面,梁庚衍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梁修和便留下来陪他站在人行道边上。
梁修和跟自家大哥隔了十来岁,不太熟,平日里没什么来往,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几乎没有,梁望予在还好,他能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梁望予一走,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江边人头攒动,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梁庚衍眼睛静静望着前方,没有着落点,明明神情柔和,周身却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梁修和清清嗓子,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假装自然打开,抽出一根递出去,“哥……”
梁庚衍柔声回绝:“我不抽。”
梁修和讪讪把烟放回去,“……我也不抽。”
“你今年几岁了?”梁庚衍突然问。
梁修和没想到自家大哥连他年纪都不清楚,赶紧回答,“二十八了。”
梁庚衍垂眸。李清秋比他最小的弟弟还年轻两岁。
“这风越吹越猛了,哥,要不我们先找地方坐下来避避风?”江边风大,他们站的地方空旷,梁修和被吹得有些冷,双手插兜左顾右盼想找一处能挡风的落脚点,嘴里不停嘀咕,“小孩就是小孩,这么冷的天也要出来凑热闹。”
梁庚衍没附和,视线抛出去,“你看。”
梁修和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好一会儿才发现梁安正和另一个他没见过的英俊少年相视一笑,而梁望予在旁边举着手机专心拍烟花,并没有发现身边女儿的异样。
“她出来是为了约会。”梁庚衍不疾不徐拆穿,嘴角笑意浅淡。
梁修和恍然大悟,也笑出了声,“这小孩,还挺精。”
“她谈对象,望予不会不同意。”梁庚衍说,“我告诉过她不用瞒。”
梁修和虽然才知道梁安在谈恋爱,却很能理解她的用心,“她出来约会,这个年不就只剩我们三个一起跨。”
“你也可以和你的女友跨年。”梁庚衍淡淡道。
梁修和一摆手,“我和她时间长着呢,不差这一天。”
要是他再离开,梁庚衍和梁望予这一天真成孤寡老人了。
他和梁庚衍虽然没培养出什么兄弟情,但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如果没有梁庚衍在前头守住家产,那些个数不清的私生子早把他们仨啃得骨头都不剩。
别说吹风了,他站在江边喝西北风也说不定。
单凭这一点,他把梁庚衍当一辈子的大哥。
“哥,既然姓程的走了,你把那女的带到家里一起吃顿饭?”梁修和语速拖沓,说一个字瞄三眼梁庚衍。
梁庚衍面不改色介绍,“她叫李清秋。”
梁修和见梁庚衍不介意,顿时放下心来,看了看表,马上改口,“离倒数还有半小时,清秋姐在哪?叫她一起来?你们一起跨年,多浪漫。”
梁庚衍想提醒他李清秋年纪比他小,却难开口说出她比梁修和还年轻的事实,便由着他错下去。
梁庚衍:“她应该不在这里。”
梁修和跃跃欲试,“你问问她的位置?我开车去接她过来,很快的。”
梁庚衍:“不用,她也要和家人团聚。”
梁修和继续坚持,“这有什么,溜出来十几分钟,不会被发现的。”
梁庚衍没再接话。
梁修和察觉到不对劲,又问:“清秋姐是哪里人?要回去过年?”
李家是从小地方发家的。梁庚衍说了一个地名,梁修和噢噢两声,“我前一阵去过那里旅游,风景挺漂亮,当地有一个特色小吃,叫......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哥你去过吗?”
梁庚衍:“没有。”
梁修和游手好闲游山玩水的阅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滔滔不绝给他推荐当地好吃的好玩的,梁庚衍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不感兴趣,漫不经心听着,很快相中不远处一家咖啡馆,示意他们可以进去坐一坐。
梁修和欣然答应。
他们运气好,刚进门,靠窗的一对情侣起身离开,他们正好捡漏。
梁修和借玻璃窗上的倒影抓抓头发,不再提李清秋的家乡,开始和梁庚衍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比如今年天气比往年冷,人却不比以前耐寒,新的一年得多锻炼锻炼身体,诸如此类。
他聊天时出于礼貌没有一直看手机回消息但总忍不住看表,梁庚衍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善解人意道:“去吧。快要倒数了。”
梁修和一愣,很快明白梁庚衍的意思,毫不留恋说了句谢谢哥,哥新年快乐,马上撒腿跑了。
梁庚衍视线一路追随,直到梁修和匆匆忙忙没入人群,和一个年轻女人相拥,正如周围其他相互依偎的情侣。
二十八岁。梁庚衍脑海里又冒出这个数字。
他二十八岁的时候身边也有一个令他挂怀的女人,但他们都不会向对方小跑过去。
每个人的二十八岁都不同。
最后十秒时,烟花秀戛然而止,楼外大屏数字跳动,人群中爆发出一浪接一浪声潮,梁庚衍在心里和他们一同倒数。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烟花绚烂绽开,黑夜被照亮,炸出底下一阵欢呼,梁庚衍被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斑斓色彩裹挟,久久才拿起手机,想给一个人发祝福语。
打开手机,才发现李清秋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并且踩着零点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梁庚衍心里一动,问她在哪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痴心妄想她就在江边,跟他说回头看。
不然怎么会一连打好几个电话给他。
李清秋发来一个定位。
她回老家了。
烟花秀结束后人群便稀稀拉拉散了,徒留不浪漫的烟雾在半空飘荡,梁庚衍想见她的冲动消了大半,回她一句“新年快乐”,今晚的对话便到此为止。
李清秋裹了被子窝在飘窗,敲敲打打不敢发出下一条消息。刚刚她看到有人在外面放烟花,噼里啪啦,一如她心里的小火苗,噌的一下点燃,接着越烧越旺,将她心里的思念尽数熬出来。
她大着胆子拨通梁庚衍的电话,想和他一起倒数,或者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可他一个电话也没接,消息也回得界限分明。
火苗被浇灭,李清秋有些泄气。
楼下一大家子团聚一堂在看春晚,吵吵嚷嚷比她心里热闹。
村子里还保留着守夜的习俗,即使春晚结束,大家也会围坐一堂聊到天亮。李清秋一人待着也冷清,索性下楼去,一脑袋闷进母亲范蕙的怀里。
“清秋这是怎么了?不舒服?”有人问。
范蕙司空见惯,顺一顺她的后背,语气宠溺,“撒娇呢。没事。”
“跟男朋友聊完天了?”小姨笑问,“偏偏跨年倒数的时候溜走。”
李清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长夜漫漫,可不得靠各种八卦提神才能熬到天亮。
其他同龄人都聪明地事先找地方找借口离开,就她傻傻地现在出现,不被当靶子才怪呢。
李清秋松开范蕙,直起身子坐好,“……没谈。”
说完不管别人信不信,李清秋也不再多补充。她十分不擅长撒谎,不仅谎话漏洞多,还容易结巴,眼神乱飘。
但这句否认确实不算谎话。她对梁庚衍是一厢情愿,哪里算得上谈恋爱。
范蕙知道她没撒谎,趁机让范馨给她介绍对象,“你上次跟我提起的张泽平,年后有没有空?让他们两个人见一面试试?”
范馨马上拿出手机去联系。
李清秋撅起嘴巴,“我不相亲。”
范蕙没把她的抗拒当回事,“先见一面再说。泽平是张家最听话的小儿子,你心思也单纯,你们都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人。换了其他男人,你驾驭不住。”
李清秋不喜欢被小看,又习惯忍气吞声,只好用沉默表示反抗。
范蕙当她默认,刚好范馨也谈妥了见面时间,两人便把李清秋晾在一边,开始聊起两人的人生大事。
李复利看到李清秋一脸不开心,也发话了,“清秋,泽平这孩子爸爸接触过,人挺好的,踏实肯干,你要是不喜欢,就当交个朋友。”
李清秋刚要妥协,李复利又说:“别听你妈妈的,做夫妻不讲什么驾驭,男人在外打拼,女人就操持好家里,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一家之主怎么能被驾驭,说得多难听。”
李清秋看向范蕙,范蕙专注翻阅手机里张泽平的照片,没反应。
“等你嫁出去,就尽快把工作辞了,抓紧生个孩子。就像小姨这样。”范馨以身作则,笑劝,“泽平上面几个哥哥都还没生,张家二老就盼着抱孙子,你第一个生,什么地位不用我说了吧?”
李清秋知道范馨嫁进赵家后第一年就生了一对龙凤胎,赵家老两口高兴得送了她好几套房。现在范馨不用工作不用带孩子,每天就和范蕙还有几个小姐妹一起到处旅游。
但李清秋不想听这些。
她知道他们都在为她好,但她就是不想听。
这是她们的成功经验,简单便捷,轻松舒适,可她说不上为什么,直觉自己不想走这条路。
她没有非要实现的理想,一个强烈到让她放弃现成优渥未来的理想,可她就是不想安于现状。
她的红线另一头有人,这人更能教她怎么得到想要的东西。尽管红线是她强拉的,尽管等她真正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梁庚衍已经推着她朝这个目标走了一半的路。
她相信有梁庚衍托底,加上自己争气,终有一日她也能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再努把力,争取和他并肩。她敢想敢做,一点就通,假以时日超越他也不无可能。
那时候,他们才算有未来吧。李清秋想,等到那时候,他的离婚官司也该打完了。
她不奢求能驾驭他,她只希望能名正言顺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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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秋本打算过完春节就回去找梁庚衍,但爸妈要替她说亲,坚持让她和张泽平见一面。
李清秋没敢当面拒绝,但不声不响连夜坐车离开了老家。
她见过更好的,怎么甘心将就。
路上,李清秋亢奋又紧张,一夜没睡。她睁眼到天明,爸妈也睡醒了,电话和消息轮番轰炸,李清秋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拒接家里的电话无视家里的消息,挂断后反而更加兴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萌芽,抽条,生长,不仅没有吸收掉她的能量,反而回馈她更多养料。
沉寂至今的叛逆期在她二十六岁这一年悄然到来。
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李清秋洗了一个热水澡,仍然没有睡意,爬上那辆装甲车一样的悍马想出去跑两圈。她现在很有干劲,恨不得马上施展拳脚,一步登天。
她卡里有那么多钱,八百万。
就算用来试错,也足够她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成功学了。
谁知还没开出停车场,大脑太活跃,脚上力度没把握好,倒车也换错挡,李清秋直接把后面墙壁撞出一个坑。
李清秋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波及,紧急刹车后晕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匆忙下车,入目是车屁股后一面如蛛网般遍布裂缝的墙壁。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志得意满李清秋马上被打回原形。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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