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罪悟

　　刚过午后，或许是午觉刚醒，街上的行人都是懒洋洋的样子。太阳也不强烈，温吞的泻在仙林大道刚建起的柏油路面上，反射点点亮亮的光，让整个街道闪闪的近乎梦幻。除了那个正在酸奶小筑门口影响市容的打着哈欠，伸着拦腰的白小毛。
　　“今天都没什么客人啊。掌柜，要不我们撤吧。”白小毛整天总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也被这暖阳照的有些睡意，明知道说这句话是在作死，但嘴贱的属性让她看到老王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老王刚安置好下午门口的看板，回头一瞟看到哈欠打地仿佛能吃掉整个地球的白小毛。“行啊，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我知道了，我就随便说说......什么！”一个机灵，刚刚的困意一扫而光，白小毛猛然回头，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个是老王么！肯定不是！掌柜根本不是什么好人！那这个在阳光下笑着的美男子是谁！
　　虽然大家都喊他老王，听起来像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三四十岁中年男子，但事实上老王是正儿八经的南大大四学生。虽谈不上男神级别，也是眉清目秀、高高瘦瘦，而且行事性格都十分潇洒、处事不惊，有自己的一番风味，就是平日里对白小毛多加欺负刻薄的掌柜嘴脸，让小毛恨的牙痒痒。此时阳光荏苒，打在他脸上，本就白的皮肤尽有些许透明的感觉，嘴唇是标准的又薄又粉，短短的头发很适合他，明明在太阳下面，可他与生俱来的清冷倒是像月亮一般。比白小毛高了一个头的身高优势，让从来没心没肺的白小毛一下子晃神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
　　“看你美的，现在醒了吧，快进去收拾。”掌柜的嘴脸立刻换上，白小毛好像有萌动倾向少女心一下子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次她没有闹，而是冷静了一下就进屋了，反而让老王感觉有点奇怪。
　　林思涵抬头看了看招牌，还有门框上挂着的铃铛。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其他相似的店。
　　[应该就是这里了。]林思涵深吸一口气，然后顶着发麻的头皮就进去了。
　　说实话，作为一个20年的无神论者，这两天的闹心的事情太邪乎了，让她有点害怕了。若不是想知道那白衣少年的事，她肯定不会趟这混水。她的处事原则就是，与我无关的、对我有害的，眼不见为净。
　　“请问老板在么？”
　　店里有些冷清，一句问题就像是一颗石头扔进水里，起了一点点涟漪然后消失不见。
　　“请问老板在么？”林思涵站在柜台前又喊了一次。
　　“怎么了？”声音出乎意料的是在近边出现。
　　“老板，我想问一下这里有关于大黎的书籍么？”林思涵讲的没什么底气，虽说自己觉得梦境真实的可怕，但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读了13年的书却从未了解到关于大黎这个国家的分毫。自己也只是凭着乐声就找上了这书店。
　　“大黎？大梁我倒是听过。”
　　视线往下走，老王刚刚在柜台桌子上浅眠。因为倦意还没有散去，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他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那有什么关于明晗这个人的书籍么？”林思涵不想简简单单就放弃，这家店毕竟是唯一的线索。
　　“明晗？没听过，我这儿的书我也不是都看过，你自己去找找吧。”老王皱了皱眉头，他本就不是亲和的人，虽我行我素，但也不到冷漠，对陌生人一般都抱着不理不睬的态度，即使是客人，所以平常都是由白小毛去接待客人。但林思涵刚刚吵了他的午觉，态度已有些许不悦，其实说白了就是这货午觉被搅了又傲娇了。
　　林思涵看着这掌柜也没有要帮助自己找书的意思，而且他的眼睛已经困的睁不开了，便自己走到了书架抱着渺茫的希望随处翻看。
　　“大黎、大黎、大黎。”她把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个遍，没有看到一本有关大黎或者明晗的。
　　[那个白衣服的人叫什么？]梦境的几个场景如同烙印一般刻在脑海里，但对话什么的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湛....湛祁？应该不是。湛....湛岳？好像也不太对...湛氏....湛戈，对湛戈。]
　　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这个名字，林思涵忽然感觉意识游离。脑海深处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但仔细去琢磨的时候却只剩一片空白。就像是准备了许久的一个喷嚏怎么都打不出来，就像是鱼刺梗在喉咙口，进不去也出不来，就只能等这种感觉慢慢消失。
　　纤细的手指在一本又一本的书脊上缓缓移动，眼神也落的极为缓慢，像是要把一个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刻进眼睛里。
　　轻合上又一本书，叹了口气，书店的灯光有点昏暗，林思涵闭上眼睛缓和一下酸楚。
　　[还是没有啊，这里的书都大致上都看了一遍了，哪里有什么大黎，什么湛氏。这里明明是唯一一个有关联的地方了，今天来也再没有听到那天的声音了。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全都是我想多了？]
　　林思涵感到丧气，那种未知感和无知感让她觉得自己很无力，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下午，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仙林大道，书店里的客人已经只剩零零星星几个，到也与中午来的时候相似。
　　“还没找到么？都找了一下午了。”因为快下班了，老王便提前把店整理整理，把客人看过的书重新放到书架上，正巧看到还在书架前犹犹豫豫的林思涵。
　　“没呢，今天看样子是找不到了，我要不还是明天再来吧。”
　　看得出林思涵情绪有点低落，但老王也确实不知道她想要的书是什么，本想开口礼貌性的安慰几句，想想还是算了。
　　“现在的客人也真是的，看完书就随意放，难道就不知道体谅体谅我们开店的么。白小毛你又干什么去了，现在需要掌柜帮你整理书架，你胆子倒是大了。”
　　老王每次心情焦躁就以压榨白小毛为趣，两人毕竟共事这么久，也是把白小毛的脾性摸得很清楚。虽然她性子风风火火，整天骂骂咧咧，抱怨这儿抱怨那儿，但还是相当乖巧的。哪次不是一边抱怨，一边把事情做完了，平日里偶尔的打趣也倒是一种乐趣，而且她办事效率高手脚利索，这么好的店员还能哪里找。
　　“等等。老板，你手上的书是什么？”林思涵只是想留下来，看这对活宝又开始闹的戏码，却无心一瞥，被老王手上那本古旧的有点泛黄，页边页脚都已经有点残破的书吸引了目光。
　　虽然年代久远，又经常被人翻看，封面上作者的名字已经模糊的难以辨认了。但因为书名的字比其他大一些，用的墨也多一些，依稀还能辨认出“悔罪”二字。这分明就是梦境里湛戈时时刻刻在手中写写划划的那本。
　　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如果按照当时的年代来算，到今天少说也要有一二千年，这种古物不是已经烟消云散了，就是还埋葬在深厚的黄土之下，被发现的也早就送进博物馆，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这么完好的出现在这种人烟稀少的书店里，又怎么可能保存的这么完好，仅仅只是掉了些许墨痕。
　　老王看了看林思涵，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是打量什么，又仿佛想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什么。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你要这本书？.......额我想想......哦，和那个风铃一起从西藏带回来的。”
　　林思涵见刚刚在柜台对自己爱理不理的老板怎么突然笑得那么怪异，衬着书柜打下的阴影，不禁有点毛骨悚然，大脑慢了一拍才反应回来，“风铃？就是门口挂的那个？”
　　“是啊。这么一想这件事也是奇怪，那个老太硬是让我收下这两样东西，这本书都快散页又有什么用。本来想着要扔掉，但是书上的字真的是好看，隽秀有力，不舍得扔就带回来放在书架上了。”
　　林思涵犹豫了一下，想着还是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老板，这本书我能买下来么？我看着这字很喜欢，想回去练练笔。”
　　“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用，这书太旧了还缺页，上面写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章法。你要是有用就直接拿去吧。”老王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马上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那真的谢谢老板了，我先回去啦。”
　　“没事，倒是白小毛这丫头怎么还不来，又要扣工钱了。”
　　推开书店的门，一股新鲜空气涌了进来，在旧书堆里呆了一个下午的林思涵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几个关键的东西一下子出现，刚刚还郁结难遣的心豁然开朗，虽然什么都依然没有搞明白但事情总算也是有了一点进展。
　　林思涵把书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就像抱着整个世界，抱着那个男孩的一生，她清晰的感受到手里的重量。那个白衫少年到底有些什么故事，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些。
　　想到这里，不禁又加快了回家的脚步，随着匆匆远去的背影，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老王就倚在门上，双手在胸前交叉，有些打趣地看着林思涵离开的样子。“若是他知道你这辈子变成了女的，那脸色想必一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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