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空山

　　“建档处拉帮结派？这跟这个盘有什么关系？”
　　于蜀白看到象征建档处相关的蓝色文件时，差点就把刚离开不久的熊颜叫回来问他是不是放错了。但为了严谨，还是打开这份文件看了起来。
　　文件的分类类型是天蓝色，确实是科长这个级别的文件，上面是详细的事件经过、处理报告和管理局意见，与众不同的是，一些字的旁边用橘红色的笔写着类似序号的东西。
　　于蜀白顺着文件阅读，发现序号指的是柜子里的其他文件，她跑到柜子前，边读边拿出来翻开。
　　“建档处实习生李鸿金，因在员工食堂用餐时听到管理处实习生白元谈论部门关系，言辞中涉及对建档处的挑衅，与白元发生言语冲突……4.1、12.4。”
　　于蜀白拿出4.1档案，是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很薄，感觉信息有限。
　　“李鸿金个人信息档案？看这个有什么用？”
　　她又拿出12.4档案，这是浅绿色的，比刚刚的要厚一点，但也厚不到哪里去。
　　“绿色？管理处的？那就是那个叫白元的喽”，于蜀白翻开，“果然，但让我看这些干嘛？”
　　她随手翻了翻，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橘红色序号。
　　“内推入职一个月，内推人已离职，建档处初级信息核对员……11.6。”
　　于蜀白其实已经不太想找下去了，她觉得关注这些事情就是在浪费时间，她不知道这些信息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她也没时间管了，她干脆直接走回桌子那里，开始翻看其他材料。

　　她先挑了几本蓝色的文件，希望从建档处的资料中找到一些这个盘的基本信息。
　　“建档处违规提拔涉案人员请辞书？建档处处长履历？建档处第一季度财务报告？这都是什么呀，跟我这工作有什么关系啊！”
　　于蜀白已经怀疑有人在故意给她使绊子了，头号怀疑对象就是管理局。她觉得这就是明摆的不想让她知道任何有用的信息，然后这些部门也同流合污。
　　“好好好，熊颜这家伙看着浓眉大眼的，也跟我在这里耍心眼子是吧！我辛辛苦苦在这里累死累活，结果告诉我本来就是炮灰，根本没想让我苟活这一轮是吧！”
　　于蜀白有点想摔本子了，但自诩是个有素质的人，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使劲捏了捏手中的笔。这一捏不要紧，小姑娘也不算太柔弱，直接把笔捏断了。
　　一瞬间，于蜀白就有点绷不住了，使劲皱了一下脸，最后在崩溃发疯和理智求助之间选择了原地休息。

　　适时地摆烂并没有持续多久，房间的门被刷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女孩。

　　“是你？”于蜀白站了起来，有点惊讶。
　　“好巧啊，你好。”
　　进来的正是刚刚在排队时帮了她的女孩子，她手上抱着花花绿绿的文件，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我叫于蜀白，业务部来做调查的。”
　　女孩子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径直走向了其他柜子，刷开柜子，把自己手里的文件按顺序放进了柜子。关上后，她又来到于蜀白旁边的一个柜子前，刷卡开柜。

　　“橘红色……”于蜀白注意到了灯闪烁的颜色，联想到了刚刚文件上的橘红色标注。
　　“没事，你继续，我不打扰你。我来取些东西就走。”女孩目不斜视，仔细地翻找柜子里的文件。
　　“啊……没有没有，我其实坐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
　　女孩终于转了过来，“因为什么？文件看不懂吗？”
　　于蜀白苦笑了一下，她知道不应该随意和这个不熟的人谈论这个高机密的东西，但随后她又想，既然她能进来这个房间，说明她有一定的权限，只要不说得太详细，应该没什么问题，最主要的是她有一种可怕的亲和力，高烛现在不在，它急需找人倾诉。
　　“你们朝闻道的东西还真是……很有特点啊，看了这么些资料，感觉都跟我想知道的没什么关系。”
　　女孩浅浅一笑，“怎么会，你看不到这些资料之间的联系吗？”
　　“啊？可是……这里一点基础资料都没有，怎么联系啊。”
　　女孩好像意识到问题在哪，“基础资料？你不是从档案室过来的？”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提出这个疑问了，于蜀白现在才终于重视起来。
　　“影响会很大吗？”
　　女孩直说：“怪不得你看不懂，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先去档案室。”
　　于蜀白叹口气，说：“可能暂时不行了，时间不太够。我随便看看吧，死马当活马医了。”说着她向女孩挤出一个微笑，“不打扰你啦，今天的事还是谢谢你啊。”
　　女孩好像也没有再深究下去的意思，挑了一下眉，摆摆手准备出去。

　　“那个……”
　　“怎么？”女孩走了一半被叫住了，转头停了下来。
　　“有多余的笔可以借我吗，我的笔刚刚……摔断了。”于蜀白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维护什么形象，但面对这个冷静的女孩，她好像不太想展现她忙中出错的一面。
　　女孩走了回来，两手摸了摸风衣上的口袋，伸手掏出了一只笔，从透明的笔壳上能看出来笔芯是橘红色的。
　　但她好像没准备把这只笔递给于蜀白，她收起这支笔，手向头发上摸去。
　　“铅笔可以吗，不好意思啊，只有这个能借你了。”
　　于蜀白急忙上前，接过了女孩递过来的笔，简单道谢。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但我建议你按档案的顺序看，后面的标注就当补充材料，如果你够细心的话，你会知道它们有什么用的。先走了，祝你好运。”

　　女孩出去了。于蜀白决定听从她的建议。
　　显然，女孩并没有帮他解决最实质性的问题，但她依旧准备按女孩的话试试。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时不时出现的橘红色元素证明，她是朝闻道第三级别的员工。联系橘红色的标注和她的归档行为，证明她很清楚整个朝闻道的工作逻辑，反正暂时去不了档案室了，听她的话总比到处乱撞有效率一点。
　　于蜀白重整旗鼓，将资料按顺序归档，搬了椅子到书柜前，开始按顺序翻看。

　　第一份资料是浅灰色的——档案室初级资料。翻开后映入眼帘的是这个盘主的系统注册信息。
　　“从盘主入手吗……”
　　于蜀白静下心来，开始仔细读上面的已脱敏档案。
　　“李回川，19岁，学生，父亲作保填写的注册信息，其父亲所购置的山居由其处置，已签合同，去年正式作为‘启迪者’激活基建盘原系统，现为‘远道’盘的直接责任人。”
　　“19岁……高中生？脑子又好用又想着改变世界的年纪，苦的是我啊……”
　　后面又出现了橘红色的标记，但于蜀白这回决定先搁置，直接准备看第二本资料。
　　第二份资料是桃粉色的，属于建设厅较高级别的文件，里面是这个山居的详细信息……

　　一上午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两柜子的资料于蜀白翻了个差不多，虽然资料跨度之大、信息之密集让她看完脑袋有点昏沉，但她也是尽量理出了一些看起来有用的信息。看看时间，已经是正午了，她准备离开。
　　想起一些什么，于蜀白拿出手机，调到朝闻道的界面，输入‘082’。
　　没过几分钟，熊颜进来了，一手插兜，一手抓着好几本资料。
　　“遇到什么问题啦？”
　　于蜀白摇头，把椅子归位，“不是啦，麻烦你给我指下路，我就走了。刚刚进来的时候没太记清楚，怕走错地方违规什么的。”
　　熊颜好像露出了一点不信的表情，“你看完啦？所有的吗？”
　　于蜀白想苦笑一下，但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朝闻道还是名不虚传啊，这个工作我还是做不了，就随便看了看，堪堪了解了一下。”
　　熊颜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挑了一下眉，准备送于蜀白出去。

　　回程的路于蜀白轻松不少，至少有了些心理准备，重新进入黑暗时她也不再精神紧绷。甚至她还开始问熊颜一些问题，好像在为刚刚长时间的脑力活动发泄。
　　“你们朝闻道没有午休的吗？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还在工作啊？加班现象这么严重的吗。还有你们的标志颜色为什么是橘红、银色和黑红色啊？大家都是一个部门一种颜色，为什么你们搞特殊，还有……”
　　“停。”熊颜举手暂停，“稍等等，一个一个来，小心脚下，看着点路。”
　　于蜀白低头，迈下几阶台阶，仍旧一脸好奇地等着熊颜回答。
　　“我们朝闻道没有考勤制度，什么时候工作、来不来都无所谓，谈不上什么加班，大家都是自己想留下的……”
　　“不考勤？”于蜀白觉得自己见鬼了，在她眼里，绪驰就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大公司，这种公司里竟然有不考勤的部门存在？
　　“怪不得你们对统一服装一点异议都没有，如果我不用考勤，让我天天穿什么都行！那你们是不是绩效制度特别严苛啊，要不大家都不用来上班了。”
　　熊颜好像对她的震惊态度习以为常，也没因为她中途打断自己的话而生气，“慢点，小心别摔着了……”他抬手，挡了一下于蜀白，前面的路口出来一个人，差点和她撞在一起。
　　“恰恰相反，所有的公司管理制度都不适用于朝闻道，我们既不考勤，也不考察绩效。如果你想理解的话，可以把这里看作……学校？大家都有自己的追求，为自己的方向而努力，朝闻道是一个平台，大家聚在一起创造自己想创造的价值。”
　　于蜀白其实还是不理解，但她满脑子都是不用考勤，没有绩效。
　　“至于颜色……你知道的，我们叫朝闻道。”
　　“额，所以呢？”于蜀白其实有点烦熊颜这种说话总是说一半的风格，但求知欲还是让她努力继续仔细听着。
　　熊颜停下脚步，指着圆厅上方在黑暗中隐隐发光的四个字——夕死可矣。
　　“新来的员工是朝霞，中等级别的是正午，最高级别是黑暗前的晚霞，这样是不是好理解一些。”
　　于蜀白顺着熊颜指的方向看过去，黑暗中辨不太明，隐约有暗金色的光围在几个突出的结构周围。在已经适应黑暗的前提下，于蜀白依旧没看清，于是忍不住吐槽一下：“到底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黑呀，这部门精神都看不见了。”
　　熊颜稍稍扬了一下嘴角，送她到电梯门口，“这要继续讲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有机会下次告诉你吧，你不是还有任务嘛。”
　　于蜀白才想起来她下午还要去档案室，还要面对肖宇哲，一下子汗毛倒立。她打开笔记本，拿出里面夹着的一支铅笔，想麻烦熊颜帮他还回去，但突然发现不知道哪个女孩子是谁。
　　“是那个新来的女孩子吧，头发上总是插着一支铅笔的那个，好像只有她会用这种削得很尖的果绿色铅笔。”很幸运，熊颜好像是认识，接下了这个委托，但他还没等于蜀白的电梯上来就离开了。
　　电梯来了。于蜀白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下降的过程中灯光逐渐变亮，很贴心，她的眼睛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她又逆着来时的路，来到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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