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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娘子
“一只兔子窜了过来,没注意我手上的树枝,就这样撞上去了。”江白练认真道。
王大娘愣了愣:“还有这种事。”
其实她想说,还有这种好事呢?怎么自己就没撞上。
江小草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瞧着这个毫不脸红的阿姐,总觉得这也不像君子啊。
“是啊,我与小草也没想到。”江白练对着王大娘,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王大娘,你们家是不是有盐,能不能借我们一些。”
王大娘面上仍有迟疑,手里还拽着兔子耳朵。
“小草。”江白练招了招手。
江小草很不乐意地,一脚一脚腾挪过来。
“好了好了,小草还不懂事呢。”王大娘摆摆手,“我去拿。”
江白练点点头,顺手摸了摸江小草的头。
姐妹俩虽然送出去一只兔子,但毕竟顺利拿到了盐。
江小草眼睛水汪汪的:“阿姐,今天终于能吃到兔子肉了。”
江白练拎着手里的柴刀,想着自己是手撕兔皮还是拿刀划拉,敷衍地回了一句。
手撕还是太凶猛了,用柴刀吧。
江白练正拿柴刀往兔子脖颈处一勾,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小芳,小芳在家吗?”一个尖细的女声传来。
江小草跳起来,偷偷到江白练边上,小声道:“哎呀,张秀才的娘来啦。”
江白练皱了皱眉,张秀才的娘?
记忆里的确对张秀才印象深刻……张秀才他娘么……
大名鲁秀儿,人便都称她为鲁娘子,因着张秀才生母早逝,便嫁给他爹做了后娘。
这鲁娘子除了炫耀炫耀这白来的儿子多么年轻俊秀有学识,因前途远大暂不议亲事以外,似乎没什么别的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必定没好事。
江白练扯出柴刀,往门口去。
“小芳——哎呀!”
破旧的木门拉开,门口立着一个面皮白皙的少妇,正一手捂嘴,一手指着江白练。
这少妇自然便是鲁娘子了。
江白练歪了歪头,手上拎着的柴刀上挂了兔子的几丝血肉,散发出腥味儿。
鲁娘子又微微退后一步。
“什么事?”江白练没作称呼,便直接发问。
“小芳啊。”鲁娘子白皙面庞上还残留着几分惊恐,又强逼自己扯出点笑意来,“你们家要有好事上门啦!”
见江白练面无表情,鲁娘子也不指望她接茬,叭叭地往下说:“县城里的吴大户,说看中了你,要娶你做老婆嘞!”
江白练皱眉道:“什么?”
什么吴大户?
“这吴大户啊,名叫吴不仁。”鲁娘子伸出手揩了揩鬓边的冷汗,“说是在县城里见着你卖野菜,看中你了,以后你和小草就不用在村里头了,要把你俩都接到县城呢!”
江白练握着柴刀的手紧了紧,面上倒露出个笑来:“噢?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鲁娘子忙说。
果然嘛,村里的小丫头,又是孤女,能去县城可不就是个喜事儿。
“好啊。”江白练笑意浅浅,“刚说这厮——这大户姓甚名谁来着,吴不仁,好。这吴不仁所居何处?宅院大么?护卫家丁几许?”
鲁娘子以为江小芳要算一算嫁过去值不值,忙把记得的讯息都往外倒:“吴家宅院可大,从冲子巷一直到沉子巷都是他们家的地盘,背靠鄢陵山、面临鄢陵河,要说风水也好。这护卫家丁么……”
江白练肃着脸:“可多么?百人?千人?”
江白练估摸了一下目前自己的武力,要在百人中毫发无伤地脱逃,毕竟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鲁娘子吓了一跳。
小芳可真敢想啊。
百人千人之数,便连县丞家里都未必有,何况一富商大户。
鲁娘子按自个儿道听途说的数,往大了估一些,忙道:“这倒未曾听说,不过想必四五十人大约是有的。”
江白练点点头:“好,多谢鲁娘子。我知道了。”
又回头一唤:“小草!”
江小草刚刚一直在门后偷听,这时候忙出门来,露出个笑来:“鲁娘子。”
毕竟是秀才的娘,后娘也是娘,江小草还是很讲礼数的。
“给鲁娘子拿只兔子来。”
兔子?什么兔子?鲁娘子站在一边,神情疑惑。
“阿姐!”江小草叉着腰,一脸不乐意。
今天这礼数,她江小草就不讲了!
江小草咬咬牙,她这下是胆气来了。
之前给王大娘送只兔子,缘由的确是她做得不对,她的确不该唬王大牛帮她拔鸡毛,下回再有此事,自己偷偷溜进去拔了便好,切记万万不得让阿姐知道。
这回怎么又要给鲁娘子。
她没做错事,阿姐更没做错事。
鲁娘子心比天高,眼睛长树梢上,一年来不得一次。
她可都听着了,鲁娘子这回来,是要当媒婆让阿姐嫁人去了。
鲁娘子怎么早不扯红线,晚不扯红线,偏偏这时候来给县里的大户说亲了。
谁知道鲁娘子从那大户手中得了什么油水,这下好了,两边掏兜。
江小草要誓死守卫她的兔子!
江白练皱眉:“不许小气。”
说着便自己进去拎了剩下那只没剖的兔子,出来时还把兔子耳朵交叉绑了绑,让鲁娘子方便拿着。
“这是?”鲁娘子愣住了,感受到手里毛绒绒的兔子耳朵,忍不住摩挲几下。
“这是兔子。”江小草牙齿咯咯响。
“好了。”江白练一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的表情,“鲁娘子,今日多谢你的消息,我心中有数了。兔子你拿回去吧。”
鲁娘子这时竟然也不好意思起来。
张家顶头俩公婆,丈夫叫张大,儿子叫张荐。
当时嫁到张家的时候,她只是听闻张大在供儿子念书,谁知嫁过来才一年,张荐就考中了秀才。
这自然是件大喜事。
不过张秀才如今在县城的鄢陵书院念书,光是束脩和笔墨纸砚便废掉不少钱去,平日在吃食上毕竟俭省些。
有只兔子打打牙祭自然算收了人情。
鲁娘子犹豫了一下,又对江白练道:“这吴大户家大业大的,若是过去,或许只能为妾……不过吴家殷实得很,能做富人妾,好过穷人妻。”
这话说得,多少透露了鲁娘子心中的疙瘩。
她肤白貌美,愿意嫁给张大做续弦,原是瞧中张家是个村里殷实的,嫁过去才知道,供孩子读书如此费钱。
不过无论怎么说,她可从来没把那个秀才儿子和江小芳联系到一起过。
她那秀才儿子若是考取功名,娶个鄢陵县的小姐也使得,眼神儿飘都没往村里的适龄女子飘过。
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还省得受罪,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个秀才。
鲁娘子思绪飘远,看着就是文文静静地立着。
“是,鲁娘子说的话我省得。”江白练笑笑,很领这鲁娘子多言一句的人情,又道,“不过,我想问——这消息是谁托你传的?”
小侃村这日,三家都冒出兔子肉的香味来。
粗盐略苦,然而与被滋滋烤得冒油的兔肉相搭配,那微微的苦味反倒中和了油腻,不由得使人食欲大动。
“好吃!”江小草两只手握着兔腿,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就是,就是可惜了两只兔子。”
江白练正挑剔地撕着焦过头的地方,闻言摇了摇头:“小草,不过是两只兔子,何至于心心念念一天。”
江小草认真地回复道:“阿姐,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又去送给别人,难道不是假大方吗?”
“不够吃,是到何时不够吃?”江白练问道。
“自然是一直不够吃。”
“何谓一直不够吃?”
“便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是,是一直不够吃。”江白练应和了一句,随即道,“不过,可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江小草咀嚼的速度慢了些:“下顿……阿姐,下顿吃什么?”
江白练微微一笑:“下顿,自然是有着落的,不过么……你阿姐还得练几日。”
“练什么?”江小草呆住。
到了晚上,江小草一边心虚地听着隔壁王大牛挨揍的叫声,一边震惊地看着阿姐。
现在她知道阿姐在练什么了。
家里自然是舍不得点蜡烛的,好在月明星稀,院子里洒下些淡淡月光,江白练便在院子里拎着把柴刀舞得虎虎生风。
江小草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姐变得这么厉害了,还会……武功?
她贫瘠的经验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平日里安静秀气的阿姐,到了晚上就变成了这样。
“阿姐……”江小草眼睛亮亮,“你什么时候学的!”
柴刀虽钝,破空之声利利。
江白练大开大合,一个俯劈,刀刃未碰到地面,然而地面已然破开一道深深的痕迹。
对着这道痕迹,江小草的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江白练还露出有些不满的神情。
还是吃得太少了,所以没力气。
这两日的练功,已经让她的身体快速地适应了一些相对简单的招式,样子基本能做得出来。
可是在力道、平衡上,还有太多不足。
这架势拿出去,只有挨揍的命啊。
江白练叹口气,转头敷衍道:“我去县城里拜师了,没学多久,还弱了些。”
“哇!”江小草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江白练的胳膊,眼里倒映着月光,“阿姐阿姐阿姐阿姐!我也想学!我也想拜师!”
江白练把江小草扯开,用一个师父的眼光挑剔地看了看,捏了捏她的手臂,拍拍她的腿。
江小草紧张地绷直身体。
“筋骨一般。”江白练点评道,比她阿姐差多了,“你师父我勉力一教,或可。”
江小草激动得跳了起来。
不过很快,江小草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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