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尽皆知的告白

　　顾知并不是很想搭理他，直接大步流星回家了。
　　顾知躺在床上，心有不忿。
　　主动靠近的是他，渐行渐远的是他，周而复始的还是他。
　　凭什么?
　　如果应如是提出要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互来，他不出三天就能把这个人以及关于他的一起打包扔出自己的世界。
　　可应如是偏偏不是，偏偏没有。这种感觉就像心脏附近长了个小钩子，时不时那么刺挠一下，不能忽视的存在感。
　　满教室中老年人，后面单桌坐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顾知作为旁观者看上去别提有多突兀了。
　　有很多八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统统视而不见。
　　“顾知，你和应如是什么关系啊？你居然来给你开家长会。”他前桌开了口，一众清澈又愚蠢的好奇眼神盯着他。
　　“哥哥。”
　　“亲的？”
　　“远房亲戚。”
　　“我懂了。”
　　开完家长会，应如是出来都是满面春风的。
　　“你这神速进步，在下佩服佩服。”
　　顾知承下他的恭维，“一般。”
　　应顾交谊回温，但不多。
　　“顾知，你真的的想好了？”
　　“嗯。”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历史比物理优势大得多，文科才是首选，为什么偏偏要去理科班呢？”
　　顾知盯着窗台上那盆生出长长枝芽，还结了个淡黄色花苞的仙人掌。仙人掌开花也不好看啊，那它为什么还要含苞待放呢？
　　“我想尝试突破一下自己。”
　　任凭老师劝尽三寸烂之舌也没能留下他。
　　”顾知，我该说你固执呢，还是敢于尝试呢？”老师最后只能能无奈道。
　　顾知笑笑，“您就当我是太固执了吧。”
　　高二初，分完文理科，就要搬教室了。文科一二楼，理科三四五楼。顾知是个要从二楼上顶楼的可怜仔。碰见还有“热心男士”帮女生搬书，他实在是叹为观止，哪来的使不完的劲儿呢？
　　一没力量，二没人缘，顾知只有自己苦哈哈地慢慢挪。挪到应如是班后门口时，他听见了男生们嬉闹的声音。
　　“应如是，你还是男人吗？”
　　”你不会是同吧？”
　　在一片嘈杂中，他听清了应如是的声音。
　　”什么鬼啊？”
　　应如是平日没怎么留意桌肚里面，今天一收拾，翻出来好几张少女色的信封。几个玩的好的男生便立马起哄让他挑一个，跟皇上选妃似的恶趣味。
　　“我不收女生情书的，要么还给人家，要么就扔了，你们怎么搞太过分了嗷！人家女生的‘感情’不是供你们取乐的。”他正色道。
　　一阵唏嘘声。
　　”还什么谈恋爱自证直男，我是同，我不说，我和女孩子在一起，我就不是同了吗？顶多是又渣又不要脸的gay。”
　　他直觉这番话得有道理又很正直，余光瞥向熟悉的人影。
　　……
　　”反正你们别瞎说！我钢铁直的。”
　　顾知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侧眸看向窗内，应如是指着一个男生，表情认真，对方偏头看见了他。
　　窗户打开，应如是就这么揽过他的肩膀，如同往常。
　　“来来来，这是我八年的青梅竹马。”
　　顾知垂着眼，没应声。
　　”顾知，你说我是不是直男？”
　　他在心底苦涩一笑，他又能说什么呢。
　　”是，没人比你更直了。”
　　应如是闻言松手，笑得没心没肺。
　　顾知遂自搬着桌子离开，如果他能回头看看一眼，就会发现应如是谈笑时，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
　　在五楼的新教室里安置好自己的桌椅，他又要下去搬堆成山的书。出门，却差点与人迎面撞上。
　　“抱歉……“
　　“顾知。”应如是抱着高高的一摞书，“你位子是哪个？”
　　顾知木木的，欲言又止。
　　“怎么不吱声，被感动坏了？”
　　应如是让他在教室里收拾桌子，他去帮忙给他的书搬上来。
　　“你这身板搬得够呛，我看着都累，“应如是乘没人注意时揉了把他的头，”该多吃饭了，小朋友。”
　　”嗯……“
　　初中能分到同一个班，或许是用光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幸运，他和应如是现在有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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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早点睡，在学校别惹麻烦。”顾父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赶去陪他儿子了，没能给顾知的陪伴，被他尽数在另一个人身上偿还。
　　“嗯。”
　　老房子隔音效果差，关门声久久不散，汇成一片昏天，顾知是阴云下盘旋不安的飞鸟。
　　楼下又是锅碗瓢盆摔砸的噪声，男人的咒骂，少年的理论，好吵好吵好吵……
　　他失眠了，日复一日的周而复始。
　　凌晨两点，他站在了应如是的家门口，这扇门破旧得不堪入目。
　　应父的工资只供自己吃喝，顾不上”便宜“儿子，应如是的开销都是由应倾城的遗产及他外公外婆承担的。
　　不多，但够他顺利安稳地读完大学。
　　月色倾泄，给黑暗的楼道施舍了几缕淡淡月光。顾知的手指在门上摩挲，独自回忆着往昔的无数个瞬间，像把顿刀，凌迟着他的心。
　　”应如是……“
　　”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不喜欢……”
　　随着他的话音，是接连不断的”嘶啦“声。
　　”……我喜欢你。”
　　顾知的呢喃停在了寂静的夜，面前门上尽是撕扯时留下的白色痕迹。
　　他把手上一沓厚厚的小广告废纸带回了家，然而却没有扔掉。它们被一张一张夹在本顾知没看完的厚书里面。
　　《窄门》被重新束之高阁，藏着少年无尽的暗恋心事。
　　收垃圾的大婶戴着口罩，将小推车停在了一旁。“小伙子，你天天扔垃圾比我收垃圾的还勤快准时嘞。”
　　顾知把叮铃碰撞发出清脆声音的垃圾袋扔进去，冲大婶笑了笑，”去上学顺手就扔了。”
　　“酒还是要少喝啊，不然容易得病的嘞，回去跟你家里人多说说。”
　　“好的，谢谢大婶。”顾知嘴上说着，却恶劣的心想得病了才好呢。
　　白驹过隙，上一秒才分班，下一秒就已经进入了高考倒计时。
　　”大家也是毕业生了，在未来的一年里，请务必全身心投入学习，为自己拼一个锦绣前程！“
　　班主任在讲台上酣畅淋漓，顾知坐在下面神游天外。
　　”也请大家脚踏实地，勤劳笃行……比如我们顾知同学，人家的物理本来是弱势科目，在不懈的努力下甩了你们多少人，多向人家学习一下。”
　　顾知高二的每个失眠夜，不是蹲在应如是家门口怀旧，就是恶补物理，效果显著，提起来的物理带他来到了年段前三十。
　　同桌戳了戳他的胳膊，低声求教：”顾知，你是怎么学的啊，教教我呗！”
　　自从知道了顾知高一时期神一般的事迹，他就对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半个学期从前五百到前五十那是什么概念，且后来就没再退步一名，恐怖如斯。
　　顾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对学习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他几乎没有娱乐生活，空闲的时候就用学习来打发时间。
　　他如实将自己的这种学习方法传授给虚心求教的同桌。
　　”……果然，你活该成绩好，我有网瘾，我使不到。”
　　顾知怂怂肩，真教了你又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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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顾父顾母稀奇地都在家，在他的记忆里，两人已经有四五年没共同出现在他面前过了。
　　顾母欣赏着手上精致的美甲，作着美艳的造型，听说她的新男友是个专情的二代，看来是真的了。
　　相比顾母的光鲜亮丽，顾父也不遑多止，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便宜，而顾知，是那个格格不入的、灰头土脸的小孩。
　　“孩子都到了，长话短说吧。”
　　顾知背着书包在沙发上坐下，离两人都有些距离。他的刘海留长了，让人难以窥见他眼底的情绪。
　　“……顾知，我和你妈，打算离婚了。”
　　“嗯。”
　　意料之中，他们早该离了，两本结婚证困住三个不幸福的人。
　　”你是跟你妈，还是跟着我？”
　　顾知不用细思，两个人肯定是都不愿意要他的。
　　于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顾母轻啧一声，“顾知明年就要高考了吧？”
　　他闷闷应了声，”嗯。“
　　难得顾母远记得他的年纪，顾父可都还以为他才高二呢。
　　“等他高考完再说这事吧。”她这话是对顾父说的，”反正我不急于这一时，倒是你，老婆孩子等不及了吧？”
　　顾父额角抽动，却无话可说。
　　“小知，你如果要跟着我的话，可能要一个人住。”
　　顾知苦涩一笑，这么多年他难道不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吗？
　　”我马上十八岁了。”
　　顾父顾母了然他话中有话。
　　满十八岁，可以不需要监护人了。
　　顾母起身，踩着高跟走到他面前，俯身动作轻柔地抱住了他。
　　她这些年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从前干枯发黄的头发保养得乌黑油亮，还烫着性感的波浪卷，皮肤更白也更嫩了，穿着修身的长裙，喷着名贵的音水，越发得明艳动人。
　　可见，她那些情人对她都是极好的。
　　“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顾母搭在门把手上，留下一句话后，毫不犹豫地离开，”如果你跟你爸，我给你提辆车。你要是真的打算一个人，我会给你挑套房子，都记在你的的名下。”
　　她走后，顾父点了很烟，”你也知道了?”
　　“嗯。”
　　男人长呼一口浊气，瞬间一股烟味弥漫，顾知不悦地皱眉。
　　”这么多年，是我们亏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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