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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屋外隐隐传来打斗声,窦扶与高慎对视一眼,当即打开门。
只见班布与一黑衣人在屋顶缠斗,那人蒙着脸,仅凭身量瞧不出男女。
夜风带起微弱的酸臭味,还有一道似曾相识的香味,距离远,寻常人难以闻到,但窦扶自小辨草药,后又接触各种尸臭,锻炼出异常灵敏的嗅觉。
那香味很独特,窦扶绝不会记错。
此时苏留行带人赶到,黑衣人见状立刻撤离,班布紧追不舍。
师父曾说过,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这叫普鲁斯特效应。
那时窦前为了使窦扶加深记忆,新鲜的,久置的,横死的,病死的,每种尸臭的味道,她闻了不下百遍,让她一度恨透了那个叫普鲁斯特的家伙。
窦扶闭上眼细细回忆,眼前便有了一道模糊的身影,“藏仙楼。”
高慎问:“什么?”
窦扶应道:“他们二人打斗时,风中有两种味道。一道酸臭,另一道香味独特,我在藏仙楼的黛素身上闻到过。”
班布与苏留行一众人等回到东厅,显然没追到人,“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恕罪。”
身份的事,绝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窦扶只问:“那人听见我们的谈话了?”
“不可能,那人还未靠近,便叫我发现了。”班布巴巴地看向高慎,“我发誓!”
即便他信誓旦旦,窦扶还是不放心。
高慎说:“你上一次沐浴是何时?”
班布回想:“应该有五天了吧。”他嗅了嗅,“怎么了,很臭吗?”
高慎眼中难得露出嫌弃,“军营艰苦,但大理寺的水充足,你先去沐浴。”
他踏出东厅,“苏留行与窦扶随本王去藏仙楼!”
“啊?”班布呆立原地,神情逐渐委屈。
苏留行瞥一眼班布,只偷偷地笑,随即跟上。
藏仙楼位于城南甜水街,五层高楼如同巨型花灯,在夜里熠熠生辉。
门前无人揽客,似乎来者不拒。
楼内灯烛辉煌,袅袅之音丝丝入耳。
搔首弄姿,放荡形骸,如饿鬼般扑上来的女人,这些都没有。
入目所及皆是忙碌的姑娘与伙计。
楼正中矗立着两条所谓云梯,有姑娘在云梯旁取出一浑圆的小球,紧接着塞进洞中,稍后几个衣着华丽的身影站上云梯。
底下的伙计们开始卖力地摇动手柄。
华丽的身影抵达二楼,不消片刻,滚轮继续滑动。
楼上笙歌鼎沸,影影绰绰,勾人探究。
“不可思议吧。”窦扶双手抱在胸前,“我虽来过几次,但依旧会为之惊艳。”
“好一个花花世界!”高慎冷冷道,他虽刚回京,但藏仙楼这般奇特,背后东家的力量可想而知。
“藏仙楼冠绝京城,王孙公子,朝廷重臣,竞相流连。这样一栋销金库,属下也是头一回见识。”苏留行讶然。
有伙计认得窦扶,面上嫌恶,眼珠转动,立刻换上笑脸,迎着高慎:“几位贵人,有何吩咐?”
窦扶默不作声,心中冷笑。
“阿扶?”另一道声音明显透着欢喜。
几人寻声看过去,女子衣着寻常,瞧着与窦扶年纪相仿,眼中满是高兴。
她脚步顿住,显得很难过:“阿扶,谁又死了?”
“没有人死。”窦扶伸出手,笑说,“梨子,快过来。”
“太好了!”梨子重新喜笑颜开,眼睛十分明亮,“那阿扶来做什么?他们是谁?为何与阿扶在一起?”
“来这儿还能做什么?”伙计语气刻薄,转而讨好地看向高慎:“梨子是个傻妞,心智不全,怕是伺候不好几位,还是让小的...”
“不必了!你走吧。”苏留行感受到高慎的不耐,赶紧打发他。
伙计见高慎不语,尴尬笑笑,讪讪地走开。
窦扶说:“黛素在何处,你带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梨子转头忘了自己的疑问,高兴道:“好啊,我带你们去找黛素姐姐。”
上云梯后,梨子趴在窦扶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阿扶,他们欺负你吗?”
“没有啊。”窦扶愣住,“你怎会这么问?”
“那他们为何不笑?”
“他们不爱笑。”
“哦。”梨子自顾自地说:“陈金他们撞我的时候,也不笑。”
窦扶紧了紧梨子的手,什么也没说。
苏留行不敢看高慎,透过云梯间隙,盯着外面。
二楼轩敞华丽,屏风与屏风之间是婀娜多姿的霓裳舞姬,推杯换盏间,苏留行认出几位王公大臣,皆红光满面,步履漂浮。
三楼清辉撒露台,几位公子哥倚坐朱漆阑干,对月清樽,恣意畅快。
四楼靡靡之音从房门漏出,姑娘们端着美酒佳肴,穿梭于各处房间。
层阶有别,功用各异。
云梯停在五楼,放眼望去皆是厢房,相比之下,安静许多。
梨子牵着窦扶,敲响一处房门,“黛素姐姐,阿扶来找你呢。”
须臾之后,梨子耐不住性子,欲敲第二遍,窦扶伸手阻止,“兴许不在。”
梨子很困惑:“怎么会呢?黛素姐姐夜里从不出去。”
房内响起一道朦胧的声音,“难得躲懒竟被抓现行。”带着些困倦,似乎很无奈。
吱呀——
眼前女子有着极为勾人的桃花眼,恰到好处地嵌在脸上,艳而不妖,一身素色衣裙,几缕黛色似宣纸泼墨,摇曳间恍若青峰隐隐,令人赏心悦目。
她眼中闪过惊讶,随即问道:“这是哪位贵人?”
“大理寺卿高慎,大理寺司直苏留行。”窦扶不觉不妥,直呼高慎其名,言简意赅,听得苏留行心头一跳。
窦扶暗中打量,黛素面色微红,显然符合初醒之相。身上味道与黑衣人却如出一辙。若真是她,为何要夜探大理寺?
黛素行止从容,低眉伏身:“不知殿下大驾光临,黛素这厢有礼了。”
高慎双眸微眯,沉声道:“本王回京不久,未曾踏足藏仙楼,劳烦引观,权作消遣。”
“自该如此,妾身遵命。”黛素往后撤了一步,回头问:“阿扶怎会一起?”
窦扶笑说:“我如今吃上官家粮了。”
“那恭喜阿扶了。”黛素嘴角上扬,紧接着吩咐梨子,“你先下去罢。”说完便跟上高慎。
梨子依依不舍,最后还是听话,下了楼。
五楼基本为厢房,无甚可看,黛素引着高慎三人径直下到四楼。
高慎问:“黛姑娘是东家?”
黛素答道:“妾身一介女流,怎担当得起东家。”
“人不可貌相。”
高慎似话中有话,黛素仅微微笑着,未接话。
一路上遇见不少熟面孔,一些个官员见着高慎,顿时酒醒,诚惶诚恐。
还有些个贵族子弟醉眼乜斜,见着高慎便大喊:“睿王殿下也来玩儿啊,我跟你说,藏仙楼真是非同反响…”
“这些人平日里克己复礼,酒后如此猖狂。”苏留行见识过窦扶的本事后,打心眼里佩服她,主动与她说起感受。
窦扶说:“人不可貌相。”
苏留行认同道:“不愧是流传千古的至理名言。”
一身量中等的男子,面色潮红,在高慎面前小心翼翼,有问必答。
苏留行在一旁低低解释:“这人叫杜广,礼部侍郎,也是今年春闱的监考官之一。”
“春闱在即,他倒是松弛。”窦扶嘲讽道。
“赵郁死前,曾与他有过来往。”苏留行小声说,“但近几日他都是独自用膳,不曾与人共饮,府上的人都作了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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