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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谢敬元原本走在前面,转身却不见梦兰的身影,侧殿门口有两棵银杏树,枝干粗犷蓬勃招展,黄灿灿的银杏叶堆在墙角,被风吹散各处。见她在银杏树下站了片刻,进了偏殿大门。上面一个赤金招牌是和合二仙,再看进出的香客都是一些年轻女子,殿里大概是求姻缘送子之类的神佛。他信步走去,见梦兰跪在蒲团上,前面两座天神模样仙翁,一人手里捧着一只漆木盒子,另外一个却手执荷花,雕像神情肃穆一派庄严。谢敬元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梦兰闭起眼睛睫毛在光影中微颤,她双手合十在胸前祈祷,神明高坐台上俯视众生听着信女的祷告。前几日母亲和她提起定亲之事,拿了八字给媒人测算婚姻。据说也是大家庭的少爷,婚姻之事长辈做主她只盼和合二仙牵一段良缘。伸手拿起一旁装有签条的竹筒轻轻晃动,直到里面掉出签条,却是两只。她犹豫间想要再摇一次竹筒,谢敬元走过去捡起一只递给她。
“就它吧!再摇可就不灵了。”他把签条递到面前,梦兰不好不接,可是自己的姻缘却要和他有了关系不成!心里思绪万千不由自主的伸手拿了那只竹签,走到挂着黄梵布方桌前解签。
老头蓄长发不似僧人模样,头发稀疏在头顶挽成一个小揪,僧不僧道不道的模样显得不太可信。他捻起胡须眯眼瞅着签子,伸手从柜子下面找出对应的签文,一张长条红纸,上面却是“一手挽红丝,吴楚异乡,此绳一系定终身。”
“小姐手气好,今天第一个上上签。寓意好事将近,婚姻美满的吉祥兆头。用这个锦袋装上签条挂去姻缘树下,必定心想事成。”老头抬头打量眼前这对年轻人,自认为这段姻缘所指就是他二人,真是弄巧成拙错人意。
梦兰放下五块钱的票子走出去,谢敬元跟在她身后说道“上上签,你怎么好像还不高兴?”
“哪里的话,没有姑娘不盼自己有一段好姻缘的。我是闻到那老人身上一股酒气,这签也不知道解的灵不灵!”梦兰手里捏着锦袋说道。
“姻缘之事不过是图个心安,他说是上上签你倒是怀疑起来,不是自寻烦恼嘛!就是信了他的话也不吃亏,我看你不是忧心签条真假,却是苦恼自己的婚事。”谢敬元这样图一时嘴快倒说中她的心事,梦兰不说话抬头撇他,翻个白眼心想这个人真是多管闲事。
两人朝着姻缘树走去。九曲回廊桥中间是一座湖心亭,远远看出去湖对岸有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秋冬季节依然绿意盎然枝条从地上拔根而起四面盘绕汇聚顶端,周围一片树荫如盖,每一根垂下的树枝上都挂满了系红丝线的锦袋。密密匝匝的在风中摇晃,看来和合二仙名气在外,一定很是灵验,才会有这么多人过来求签问姻缘。两人穿过湖心亭到姻缘树下,挑了一根树枝,那枝条盖过梦兰头顶,她惦着脚尖也够不着。谢敬元从她举起的手中接过那个锦袋,帮她把红绳系在枝头。却是合了签条上那一句一系红绳定终身的话,梦兰心下一惊生出别样滋味,这样一想脸上先红了几分。
“你这样爱脸红的习惯可不好!”谢敬元低头刚好看见她脸颊泛起潮红打趣道,不自觉伸手替她把吹乱的头发理好。梦兰往后退两步装作无意的走开,“怎么不好,有什么说法嘛!”
“容易让人误会,特别是在我这样的男子面前!”梦兰不去理会他话里意思转身就走,她还要去前厅买花,耽误了这些时间不知道花还有没有。虽然这样说手里却一直拿着谢敬元的西装外套,走到一半她转身往他怀里一丢,“我要是不知道你是一个医生,必定把你当作登徒子打一顿。”
“你这话就不对,医生就一定不是登徒子了嘛!或者说登徒子当不成医生。你可不能带眼镜钴碗没茬找茬。”谢敬元笑着追上去。
“花言巧语玩文字游戏!带着眼镜的可是你,我看你就不是斯文人喜欢胡说!”他看梦兰被逗的鼓起嘴巴觉得有趣,碰了钉子也不觉得什么。
两人赶到前殿卖花处,两个柳条筐还剩下零星几只梅花和桂花,谢敬元索性都买下送给她。出来这么久不觉已经日头偏西,两人走出寺庙。蹲在台阶上等客的车夫忙上去招揽生意,谢敬元各叫了辆车送梦兰回去。车子停在飞雀巷东门第三家,门前白墙上挂着李宅字样。谢敬元知道李家仍是旧式的规矩,上门拜访要先递了名帖才有礼有节。自己不便贸然进门,只好把梦兰送到门口看她进去才离开。
谢家老宅中,谢盛启手里拿着一封信,靠在软枕上,手气的直哆嗦,“法租界新任公使查理先生的信,说是十六铺码头流民抢劫烟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从日本人手里抓走了谢荣只是走个过场,人已经被七公带回去了。”
陈建林拿过信纸看了看,“现在时局不太平,上海家中事物是二少爷做主,大爷就不要再管这些了,有七公帮衬他不会出错的,再说还有大太太主持大局呢!大爷养好身子要紧。”他转身叫守在门外的张二姐,让人收拾一下打翻的汤药重新再准备一碗。
“他们的话我谁都不信,现在公司的消息密不透风,怕是振举已经暗中和日本人合作,都瞒着我…”谢盛启恨恨的用力捶腿,怪自己这个不中用的身子,现在连这床榻都不能下来。
“大爷这是做什么,不要为一封信乱了阵脚,当初来苏州不也是想着就让他们继续下去,看看到底乱成什么样子,总不至于走到最坏的一步。现在三少爷回来了,是一个转机,只是这个孩子性情自由惯了有自己主意。”陈建林说道。
“敬元的想法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知道。就是随了他的心思开医院做医生,想要在上海站住脚是不容易的。我不逼他,上海滩各方势力暗中较劲这可不是他能应付的,只要他回去就不能置身事儿。我也想明白了,人总是要自己撞一幢南墙的。若是那时候还不晓得回头,谢家就彻底无望了。”谢盛启长长嘘出一口气看着昏暗的屋顶,指望能看到一点光亮。
院子里传来琦云银铃般的笑声,她正在和张二姐养的小奶狗追逐嬉闹。谢盛启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语气缓和说道“他要是愿意守在苏州和琦云成亲这是最安稳的一步,就要看他如何选了,我也不拦着。”
“这也是我从前的想法,琦云这孩子性格大大咧咧毫无城府,从小我们纵容惯了,现在只盼着她安心留在我们夫妇身边。至于婚事,她还小并不着急,愿意读书就多读两年。”谢盛启倒没想到他有这一番想法,两家虽没有正式说明给两个孩子定亲,但心里都有这层意思。依着陈建林的口气,如今对两家儿女的婚事却不置可否。“这也是我们夫妇两一点私心。”陈建林看他不说话暗暗叹息,拍拍谢盛启的手让他宽心。
门外有人轻扣了两声房门,是张二姐的声音“有一位何先生在门房上递了名帖,说是想探望大爷。”
“我去打发他,大爷在苏州老宅养病,家里人都不得探视,消息一早就传出去的。他是觉得自己比旁人多几分薄面嘛!”陈建林的话语里生出恼怒之意,何绍山是前清上海洪帮太子爷的玄孙,现在洪老头子很器重他,简直是帮会里的红人。又在政府里谋了官职,摇身一变成了政府委员会的临时要员。可那是在上海,到了苏州陈建林不买他的账。
“这事就交给敬元处理吧!毕竟以后和这位何先生还要多加往来。”谢盛启沉声说道,何绍山和谢家有生意上往来,他既不想得罪他又不便这个时候让他来打探自家的光景。
陈建林让张二姐出去同何先生要了住所地址,传话说大爷身子欠佳不便见客,谢三少爷不日亲自登门拜访何先生。张二姐刚走到门口又被陈建林叫住,说大爷吩咐把早上寄到上海的信件再取回来。
“这怕是赶不上了吧!大爷说是急件让立刻送过去。”张二姐听六爷这样说,两手一拍大腿,慌忙说道。
“民信局我是知道的,要紧的信件也要拖到隔日才处理,那些办事员上班应个卯就回去了,你现在赶过去扔几个大钱能拦下来。”说完他给张二姐塞了几张票子叫她打通关系,张二姐办事利索去门口交代完事情,径直就奔民信局去了。琦云在院子里和小狗嬉闹看父亲这样忙的不得闲问道“爹,是有什么事情嘛!老宅多久没人拜访了刚才二姐这样慌慌张张出门,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你别操心了,去把你三哥找回来,有话要找他说。”陈建林朝她摆摆手,脸色不太好。他注意到围在脚边的小奶狗,让琦云把它带去后屋不要扰大爷休息。琦云不理父亲抱着小狗去门房找赵二嘱咐他给小狗准备些吃的,看着门外日头西斜,晚霞照亮一幢幢屋顶让人恍惚。
“赵二爷,你去荣盛堂看看三哥回来没有!”琦云朝门房里瞧去,那赵二脑袋歪在一边,胸口没什么起伏好像是死去一般。“赵二爷!”她扯起嗓门叫到,惊得赵二一哆嗦,忙从椅背上跳起身“哪能啦!哪能啦!”他一口的苏白腔调,抬头四处张望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让你去看看三少爷!这么大年纪了耳朵还背,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
“什么背着人!喝点酒我还要背着谁啊!谁敢不给我赵二面子。”他叽叽咕咕的乱搭话,琦云使唤不动他抱着小狗往外走。
“大姑娘你等一会,我这就来…”赵二嘴里嘟囔着话人又在椅背上睡过去,垂着半个脑袋,晚霞在墙壁上留下投影。那影子里的人像似被人削去掉了脑袋,透露一种将死的恐怖感。
她走了一会迎面看见张二姐慌慌张张往回走,腰上的蓝布印花围裙解下来拿在手里。她在桥头上就看见琦云抱着狗往这边走,摇着手不让过来,“快回去,快回去,抱着它出来干什么。你也不嫌脏!”
“我要去找三哥,爹要他去说话。”琦云说道。
“在后头呢,一会就到。我看到车夫拉着他往这边走呢,这桥上是台阶他们绕了一圈,从前面过来。”张二姐说。
“你去做什么呢!连围裙都来不及拿下来。”
琦云孩子心性伸手去扯张二姐手里的东西,看见里面还有一个没盖邮戳的信封。
“去一趟民信局!办事员的差事就是舒坦,一人一张桌子放几叠文件。扯闲篇喝喝茶一天就过去了。大姑娘多读书以后也坐办公室!”张二姐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我可不干,女人去坐办公室那是去给人当女秘书的。”她鼓起嘴巴摇头,钻石耳坠子来回晃动。这样一会功夫谢敬元的车子赶上来,他会了账追上前面的人。
琦云笑嘻嘻的看他,直看的他脸上微微发热,“你不汇报汇报吗?”
谢敬元怕她缠着自己说话,大跨步往前走,张二姐忙说道“三少爷,这里有一份大爷的信,他着急要,你帮我带进去吧!”
谢敬元听这话也不觉有异,拿着信就往院子里走,琦云知道他故意躲着自己,赶上前追问。两人像小孩子一样前跑后追的进了院子,到了廊檐下面都各自放慢脚步不敢发出大动静。房间窗户上的帘子都拉起来,床头开着一盏浅色黄纱灯。一张苍白蜡黄的面孔映在灯光里,
谢敬元走到床头把信递过去,谢盛启歪靠在垫子上,扭头看他,说道“撕了吧!”
谢盛启脸上波澜不惊没有怒意,这话又像似一句寻常话,可是好好的信拿回去让他撕了是什么意思。思绪盘旋,人站在地上却不动。
“让你撕就撕了,傻站着做什么!”谢盛启说道。谢敬元回头去看陈建林的脸色,没有异样。索性听了父亲的话把手里的信撕成碎片,雪花似的纸张落在地上,依稀能看见船运的字样。
“我总想着替儿子把前面的路铺的更平坦让你们少受一点委屈,可是不行。我今天让你撕掉的文件,等有一天你自己想明白了再过来拿回去。”人越说情绪越激动,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
谢敬元猜到里面是要紧文件资料,却不知道什么缘故父亲又反悔了,看他面色显得苍白连忙帮他检查身体。
“明日大园里饭店有一位何先生需要你去见一见。上海那边来消息,你明日要见的怕不只有他,你要多加留意。”谢盛启缓过一口气慢慢说道,谢敬元拿着听诊器伸手拉开父亲衣襟,被谢盛启一把握住。
“你多年不在国内,那帮老狐狸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谢盛启手上没有力气,竭力抑制住抖动。“你要明白,成大事者前面的路都是自己打出来的”他对这个从小在陈建林身边长大,后来又出洋留学的儿子并不了解,只是凭着对谢振举细心栽培的习惯,语重心长嘱咐道。
“父亲我只是去见客,说的好像要去赴死一样。”谢敬元本是玩笑的意思,可是谢盛启和陈建林同时沉默下去,卧室里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陈建林倒是比谢盛启了解他,“虽是玩笑话,我知道敬元行事妥当不会出岔子的。要收一收性子就更好了,明天要见四小姐也该拿出哥哥的样子。”
“是真的嘛!她怎样过来了,行动又不大方便。”谢敬元听六叔说自己的亲妹妹谢玉婷要过来很惊讶,玉婷小时候出了一场意外两条腿落下残疾出门都靠轮椅。聊起谢家这位四小姐,谢盛启脸上也温和起来,当年都以为她活不了了。中医和西医大夫在房间站了一圈,看了病情都摇头说治不了,一旦发生感染性命难保。大太太请了会做辰州符的道士来府上做法,再加上二姨太衣不解带的守在玉婷身边,硬是熬下来了。府上人都说这个道士有点本事,拿着符纸在上面笔墨飞舞画符字,绕着二姨太的院子延请诸神救四小姐一命。说起当年的事情虽心有余悸,都感慨玉婷性子坚韧没有当着外人面掉过一滴眼泪。谢敬元心里却想,只怕玉婷的眼泪都被母亲流干了。
门被张二姐敲开,她手里拿着笤帚进来收拾地上的纸屑,说小厨房备下了晚饭问大爷什么时候开饭。陈建林和谢敬元都留在谢家老宅用了饭,荣盛堂伙计过来请六爷出急诊,他跟来人提前回去了。谢敬元倒是不急不慢的往回走,沿路门口亮起灯笼,隔着棉布纱罩,昏黄的灯光照亮爬满苔藓的石阶,他负手闲散的往前走。前面一个户人家高墙深院,朱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门口灯光下站着个老妈子,在和挑担子卖混沌的小贩买夜宵。木头箱子上放着一口锅,里面热气翻滚,小贩从抽屉里挑拣出包好的馄饨沿着锅壁滚入沸水,盖上锅盖焖煮一两分钟就捞起来放在青瓷碗里,碗底是怼上酱油虾皮的调料,最后再浇上一勺原汤。雾气蒸腾笼罩在四周,谢敬元远远闻到混沌的香味。他走过去的时候小贩把灶头上的火湮小了,正在收拾锅具准备离开。
“要收摊子啊!馄饨还有吗”谢敬元问道。
“馄饨还有,要不要吃一碗啊!现在没什么人,准备早点收摊子回去了。”小贩把架在肩膀上的扁担又拿下来,有人问就有买卖做。
“你的馄饨我都包下来,不在这里吃,你和我去飞雀巷那边,我约人在那边吃。”谢敬元说。
“这么晚了,过去还得费些脚程!何况我还挑着担子。”小贩显得有些为难,抽屉里的馄饨也只够三碗,卖不出几个大钱。
“你只管和我去就行,多加些钱做酬劳。”听他这么说小贩自然乐意,重新操起扁担跟他走。飞雀巷子里很安静,两人走到李宅门口,见大门紧闭,隔着院门透露出隐隐的灯光。他让小贩去对面空旷的地方等着,小贩挑着担子过桥,在一处河堤边支起小摊。点亮火油灯,大火烧热水,又拿出折叠起来的小马扎重新开张。谢敬元在门口踱步听见院墙里有脚步走动,他低头在地面找了几颗石子,朝里面丢。连续丢了好几颗,传来女人的谩骂声“哪个王八犊子,拿石子砸人啊!”声音越来越近,大门突然被打开,李妈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哪里看得见人影。谢敬元一闪身躲在阴影里避开她的视线,李妈在门口骂了一会关门进去。没一会墙外又扔进来几个石子,她心里的火气更大了,扯起嗓门开骂。动静太大楼上的梦兰打开窗户朝外看,房间里的灯光照亮她的身影,谢敬元看见熟悉身影知道自己的法子起作用了。站在月光下朝打开的窗户挥手。
梦兰也看见了他,谢敬元伸手指着河对岸,她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卖馄饨的小贩支摊子做买卖。她怕家里人听见动静只是默默朝他摆摆手,怕这个时间不好出门。
谢敬元猜到她的意思跑去河对岸让小贩敲着担子吆喝,一声声的叫卖飘过河道传进各家门户里。梦兰和母亲说听见门口有小贩卖馄饨想出去吃,借着这个由头出门了。
“刚才是你扔石头砸李妈的吧!”梦兰走到桥对岸就说道。
“只能委屈一下李妈了,一会你帮她带一份馄饨回去。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叫你来。”
两人说着话,小贩把冒着热气的两碗馄饨放在中间,或者是阵阵热气朦胧了眼睛。梦兰看着他心里阵阵暖意,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别傻看着了,乘热吃吧!今天就只有馄饨了,以后我再把卖藕粉的,糖粥,莲花糕的都给你找来。”谢敬元身材高大却挤在一块矮小的马扎上坐着,看起来实在不像样子。他倒是一点不在乎捧着馄饨吃起来。
“那成什么样子!李妈可经不住你再砸的!”梦兰说道,谢敬元听她埋怨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错,往后一定正正经经的请你出门,再也不用这些小花招。”
火油灯挂在支起的木架上,夜风吹过,吱呀吱呀晃动,灯光里的人好像回到那天见面的小船上,跟着船身晃动,心里像似扔进了小石子,起了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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