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一瓶混沌的酒

　　遗憾的是，这个人并不是大哥。
　　这很正常，琴酒最近忙着到处跑任务，很少会有来基地的时候。

　　莱伊见到哥顿平淡的反应，挑了挑眉：“是我学得不像么？”
　　哥顿现在一见到他，总能泛起被他一枪崩掉的幻痛，以及地下室里无望的等待。

　　“恶心一次我就够了，”哥顿婉约地讽刺他，“你最好别去恶心大哥。”
　　莱伊笑了下，没理会这话，主动提出送他回安全屋。

　　哥顿曾经真的和苏格兰关系很不错。
　　上辈子刚得知是莱伊处决的苏格兰，他一度暗暗排斥过莱伊。甚至波本针对叛逃后的莱伊时，他也没少帮忙。这对哥顿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他对卧底一向没什么看法，对着已经死亡的苏格兰，却显出点真情实意来。
　　尽管后来才知道，波本这家伙也是卧底，哥顿生出一种强烈的被戏弄感，可他也没后悔过这样做。
　　忠于谁，喜欢谁，对谁好，这都是哥顿自己的事情。
　　这是前世琴酒不再和他搭档的原因之一。立场不明，一向是组织大忌。

　　莱伊启动引擎，从后视镜见到哥顿对着窗外发呆，生出些猜测。
　　“你好像很喜欢雨天。”莱伊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随口聊到，“以前和你出去做任务，你就喜欢这样看着雨发呆。”
　　哥顿耳朵动了动，但没回话。
　　他知道莱伊说的是哪一次。

　　那是哥顿唯一一次和莱伊、苏格兰一起做任务。
　　一年前的芝加哥，三个人完成任务后被追杀，从路上抢了一辆被车主改装过的皮卡。
　　莱伊负责驾驶，苏格兰在露天的后车厢上负责火力，而哥顿则给苏格兰打掩护。
　　当地□□派来的人被莱伊神乎其神的车技甩开大半，余下则是各种弯道与计算下的交火。
　　直到他们的子弹都快用完，大雨却在那一瞬落下，电闪雷鸣，一路黏上来的尾巴和布置在高架桥上的狙击手最后只能恨恨地看着他们逃开。
　　卡车开进郊野公路，他们终于安全下来，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平复交锋后的尾韵。哥顿和苏格兰一人靠在后车厢的一边，视线从遥远到相撞时，都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苏格兰抓了一把淋湿的黑发往后梳去，下巴上的青茬在雨帘里竟看不太清，这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比平时那副冷淡成熟的模样要年轻许多。
　　哥顿至今也不敢说他见到了百分百真实的苏格兰，但至少有百分之七十吧。磁场与好感，实在是很莫名其妙的东西。

　　“喂，你们都不进来吗？”驾驶座的莱伊喊道。不过谁管他怎么想的呢，这个孤独的两座式皮卡司机。
　　哥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颊侧血水，又甩了甩头，雨珠乱飞——常年剃得清清爽爽的板寸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这会他还没有代号，颇为上道地对苏格兰道：“你进去吧，我还要再待一会。”
　　“那就辛苦你多留意了。”苏格兰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于是他们停下车，苏格兰顺势和莱伊换了驾驶位。哥顿接过莱伊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油布盖在身上，自己在没有车顶的后车厢上怔怔地淋着雨发呆。
　　后来的那一幕，直到叛逃多年后的莱伊也还记得清楚。
　　昏暗潮湿的大雨夜，在郊野公路行驶的皮卡。莱伊回头，看到后车厢那个年轻的组织成员接了个电话，似乎很激动，以至于从原地站起来，遮雨的油布从身上滑落。
　　瓢泼大雨冲淡视线下的轮廓，但能看到，哥顿隔着电话，笑得倒很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挂了电话后，他的兴奋好像无处宣泄，于是仰着头张开双臂，站在卡车边缘，主动抱住了漫天大雨。
　　就像将飞的鸟。

　　许多年后，赤井秀一在悬崖边上击毙哥顿。目睹敌人张开双臂坠下的那一瞬间，他并不兴奋，也不轻松，只是奇异地想到当年在卡车上见过的哥顿。
　　原来命运早就为他书写好了死局。

　　正因为那是他们三个唯一一次合作的任务，哥顿猜测，莱伊提起这个，或许是想问和苏格兰有关的事情。
　　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一路开着车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等哥顿反应过来，才发现这是之前莱伊、苏格兰和波本三人合住过的安全屋门口。
　　这是一栋很典型的一户建，房门口有几级台阶。这会雨小了很多，莱伊下车便没打伞。他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回过头，看向始终坐在后座没下车都哥顿
　　“不下来看看吗？”莱伊仿佛在明目张胆地诱哄他，“苏格兰的东西我没有动，说不定里面还有你需要的东西。”

　　哥顿和苏格兰关系最好的时候，的确一起住过。说不准有什么东西漏了，也说不准苏格兰会不会给他留下什么东西。
　　哥顿想，为什么所有人都有权力来试探我，百加得是，这些卧底也是。

　　“谢谢，不用了。”哥顿神情平淡，“麻烦的话，我自己走就是了。”
　　说完他便真的打开车门下来，雨雾的气息再一次沾湿他的发端、眉尾。
　　哥顿站在台阶下，自下往上看着那个戴针织帽的长发男人。那几级台阶，就像电影画面里分割了他们两人的中轴线。
　　“我很遗憾。”莱伊喟叹，手搭在门把手上，“那进来喝杯热水呢？”
　　哥顿看向他背后那扇将开未开的门，似乎有了些预料。
　　“不了，”哥顿露出一个有些轻松的笑容，“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bye bye——”
　　他把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最上端，摆了摆手，转身向外面走去，再没回头。

　　门打开了。
　　见到进门的只有莱伊一个，一直靠在玄关的波本嗤笑一声，把手枪的保险栓关了。
　　“放松，”莱伊点了根烟，“他说过的，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客厅还另外坐着三两个人，是有代表谈判的，有上面派来监视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一片终究还是组织的地盘，那几个人见本以为的“招安”工作没有下文，只简单聊了几句，就趁着天暗摸黑出去了。
　　莱伊看出趣味：“我还以为你的同事都是像苏格兰那样。”
　　“同事而已。”波本不打算在这上面多谈，“哥顿看起来对你有警惕心？你惹到他了吗？”
　　“或许是，但我不知道原因。”谈到正事的时候，莱伊收敛了神色，“他最近和琴酒联系更紧密了，你们如果真的想拉拢他，只会越来越难。”
　　除非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波本神色露出一点焦躁。
　　他其实对组织成员普遍没什么好感，但景光在苏格兰时期和哥顿接触过很多次，也在慎重考虑后向上级递交了哥顿具备策反价值和成功概率的报告。
　　如果不是真的深谈过或者做过某种交易，降谷零相信hiro不会这么武断。
　　也正是因为这份报告，波本才有机会把哥顿的名字也放进名单而不被怀疑。
　　但是苏格兰暴露得太快也太突然，所以波本只有紧跟在后面临时打上补丁，浑水摸鱼，最后才想办法应付策反哥顿的任务。提前和赤井秀一坦诚算是其中一步，至于今天这样简陋的试探，也是他将计就计劝退上面那些人的举措之一。

　　“我的建议，”莱伊叼着烟，十指交叉坐在沙发上，“要么尽早放弃，要么继续蛰伏。”
　　“多谢你的建议了，FBI先生。”波本阴阳怪气道，“希望下次你的演技也是这么拙劣。”
　　“多谢夸奖。”莱伊安之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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