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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总报告
在上一篇报告里我忘记写下了自己的代号和姓名。也许还是不提为好?我在想什么,如果有任何人真的发现了这沓报告他们不需要多聪明就能得出结论。
我的名字是拉斯特·章·威廉姆斯,代号螺丝——代号是你们给的,所以别问我。也许和我的名字拉斯特有铁锈之意有关,但也许就像我的老师曾说的,我倔头倔脑,难以相处。总之在星星,大家叫我莱内。新联邦规定,只有成年人才能拥有真正的姓名,而孩子们通常以各种物件作为代号,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家长们通常会选择和自己工作事业相关的名词来称呼自己的孩子。就比如我的名字莱内(linen),在新联邦的语言里是亚麻布料的意思,因为资料里写我的父母都是成衣商。当然如果他们知道真相,就会发现两者其实并没有相距甚远,因为我的父母确实在帮人乔装上是专家。从小我就习惯了家里餐桌上总是只有一位家长,哪怕罕见地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总能被门外车轮辗过石子路面的声音打断,随即响起的敲门声注定要带走父母中的一个。小时候在这样的情景下,我总是想象我们是兔子一家——也许和母亲给我买的绘本故事有关——三瓣嘴细细密密地小口噬咬着食物,一有什么异样的动静,六只长长的耳朵就警觉地竖起,一动不动地屏息等待着大家都能预测到的结局。
不过这都是我很小的时候了。我父母要孩子比较晚,至少在我们住的那个工作性质“特殊”的家属区是如此。我出生时我的母亲三十岁,父亲三十五岁,我周围孩子的父母在我看来年轻得足以被叫做哥哥姐姐。总之大概在我八岁左右,我的父亲在家里的时间就明显增多了,我的母亲虽然在产后断断续续地重回工作岗位,但她仍不可避免地与外界联系越来越少,我们知道无论是什么工作,有一张良好的关系网都很关键,但在这“特殊”行业,维系一个高速运转的关系网生死攸关。我离开家时还太小,但现在我时常想自己是否拖累了母亲的事业,所有人都说她曾是一名极其优秀的员工。我不知道。但我感激在成长过程中她并没有让我备受这种良心上的拷问,相反,母亲总是充满活力,与小小的我以朋友相称,支持我的选择。在我们那种家属区,开怀的笑声是很少见,且几乎不得体的东西,但我们家总有种淡淡的愉悦,伴随着留声机里上世纪末期的各类型摇滚乐。我现在还记得我的父母无数次在皇后乐队的节奏下起舞。
我意识到这大概不是平日报告里会涵盖的东西,在动笔时这也并非我的初衷,但可否包容一下?这些话我没有人可说,就连现在我也不确定我是在面向几位活生生的读者,亦或是连接抽水马桶的下水道。在星星上我们不谈论“艺术”,一个新联邦最早就废除掉,并且没有设立任何相关教育课程的词汇。实用主义和逻辑性头脑才是星星培育人才的标准,“想象力”则是被噤声的,一个侮辱人的脏字。所以,原谅一个十八岁的男孩想要对几位不一定存在的读者说些不切题的话吧。我保证你们会读到期待中的东西。
在父亲也不怎么出门后,我们家里多出了各式各样的布料,化妆品和假发套,与它们同时出现的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些留下来用晚餐,有些则一副匆忙模样。开始我天真地以为是我们舒适的小窝有什么魔法般的吸引力,到后面才明白,我的父母都已经从外派转为后勤,而他们的工作就是为外派人员提供完美的背景资料补充,让另一层皮肤好好地覆盖住他们原本的身份。现在想来,这也许是为数不多这一行里可以长期待在家的工作。我希望我当时就知道,而不是现在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不住地想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
但正如我母亲所说,“希望总会存在,只要你耐心地寻找”。我现在已经在星星上度过将近七年,等这学年结束我就可以重返共和国,回家。说实话,我的境遇不是最糟糕的,你们挑选我时就确保了这一点。我有信心能顺利毕业,和联络人取得联系,然后时隔七年,我将重新踏进家门。
我保证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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