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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集
常在心在华大上学的前两年,常常都是形单影只,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兼职。
她入学就被分配到其他学院的宿舍,与大一届的学姐同住,加上她除了去上课就是去兼职,也没时间融入其他小圈子,自然而然就被落下了。
常在心也不在意,但宿舍生活哪会没有风波,何况她还是学妹。
在这个四人宿舍,常在心没来之前,三位学姐早就住了一年,已经默认把空出来的床位用来置物,如今被迫让出来,还是让给其他学院的师妹,当然心里不舒服。
而且常在心的性格不冷不热,总会惹人嫌的时候,宿舍的师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时不时会针对常在心。
晾好的衣服会无缘无故地落在地上、书桌上的爽肤水会倾斜摔破,有时也会装作无意在狭窄的洗漱间推搡她。
更多时候,学姐会在宿舍肆无忌惮地用家乡方言大声说话,甚至吐槽她......
显而易见的排斥,常在心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宿舍压根不受欢迎。
她知道,学姐想逼她主动申请调离这个宿舍。
但是,常在心是个认死理的,既然学校安排了她住进来,她就要遵守规则,和辅导员绝口不提换宿舍的事。
双方都在较着劲。
大二的时候,常在心在校外找了一份晚辅老师的兼职,晚上九点才下班,有时候遇到迟来接孩子的父母,时间还得想向后延。
坐车回学校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如若赶上其他舍友正好洗澡,常在心就会错过学校断热水的时间,只能洗冷水。
几位学姐以为找到了制服常在心的办法,每次都会在常在心回宿舍之前霸占浴室,拖到十一点才出来,那时学校刚好断热水。
后来,常在心坚持洗了一个学期的冷水澡后,如他们所愿,她搬离了宿舍,在校外找了一个小房子。
只是因为常在心找到了一份工资更高的兼职,但需要凌晨才下班,而那时宿舍早就关门,她不过是为了方便才在校外租了房子。
正是因为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常在心也终于放过了自己。
在这一年,李见喜出现了。
两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熟络了起来,她常常打趣常在心,明明是你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要不是我死缠烂打都近不了你的身。
刚出炉的羊肉粉被端上了桌子,热腾腾地向上冒着气,常在心的脑袋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雾,脑子有点不清醒。
确实脑子不清醒,要不然也不会在江边窥探了别人两年。
此刻的她无端地生出心虚的感觉,还有愧疚感。
对,愧疚,对李见喜的愧疚。
俞攸除了是她在江边公园的观察对象,他还是……李见喜的表哥。
李见喜对着她叨叨絮絮俞攸的辉煌事迹时,常在心绝口不提她也单方面认识一个俞攸。
想到此,常在心的脑子一团浆糊,头痛至极,她压根想不到和俞攸居然还有交集。
高中光荣榜上的俞攸、每日在江边不间断慢跑的俞攸、李见喜挂在嘴边的厉害表哥俞攸,都是同一个人,如今正坐在她的面前。
这么多年来,他的名字或他总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巧到常在心无处可逃。
常在心一家都住在华德中学的教师家属院,爸爸是本校的语文老师,在她高一开学的第一天,爸爸专门领她兜了个大圈来到学校正门。
众多考取名校的莘莘学子都在光荣榜上挂着,爸爸指着其中一个,眼里艳羡,可语气全是叹息。
“要是我女儿和他一样考上华大就好了。”
那也是爸爸对自己唯一的期望。
可她的成绩并不好,上华德也占了直升高中的名额,沾了父母都是华德老师的光,考上华大简直天方夜谭。
不过在那时,常在心第一次记住了俞攸的名字,还有他的座右铭: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后来,在复读高三那一年,她为了完成爸爸的遗愿,就把俞攸当作了自己的目标。
幸运地,努力有了回报,她也上了华大。
常在心眼带好奇地瞄了一眼俞攸,心想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知今时今日有没有完成自己的理想。
应该没有什么可以难得住他吧。
在她看来,俞攸就像江边升起的太阳,让平静的水面有了粼粼波光,折射到四面八方,影响着不为所知的人或事。
太过耀眼了。
常在心上高一,他是光荣榜上的优秀毕业生,常在心复读了一年考上华大,他是校内津津乐道的传说。
两人从来没有交集,那一如既往,没有交集就好。
在江边的遇见,纯属是巧合。
今天也是。
所以他们不必认识。
这就是她的心中所想。
吃饭期间,两人相对无言。
俞攸对吃的不讲究,但这碗羊肉粉还挺对他的口味,没有羊肉的臊味,只有浓郁的香气,面上点缀了几颗葱花,让人食欲大增。
他先喝一口羊汤,脾胃就热了起来,涌起一股满足感。
心想对面这女孩的介绍还不赖。
常在心把羊肉粉的清汤盛在小碗里,接着又把桌子上的自助辣子放了一点点进去,零星几点辣椒油便在汤上浮开了。
俞攸的余光默默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她这吃法倒给他那远在英国吹毛求疵的表妹一模一样,心想女孩子还真细致。
常在心一旦吃辣就会冒汗耳鸣,明明吃不了辣,却又菜又爱吃,而沾了辣椒油的清汤容易呛到喉咙,所以先把清汤盛出来是最保险的方法。
俞攸没有这个烦恼,他饿了,吃粉的姿势也是大开大合,算不上粗鲁,就是快,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粉,没几口就见底了。
他吃完后,用纸巾擦着嘴率先问起:“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常在心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除了在江边她单方面观察他,确实还有一面之缘。
大学时期在酒吧兼职,有一次李见喜喝醉了,正是俞攸来接的她,也是那时,她第一次见到了俞攸本人。
只是那时正逢酒吧主题日,大家的妆容都比较浓重,而且灯光昏暗,她穿着服务员的衣服,俞攸应该认不出她。
心里再度一惊,该不会是在江边认出她了吧,她每次可是带着鸭舌帽,还低着头,背对江面。
常在心故作镇定,反问:“怎么这么说?”
俞攸解释说:“我刚听到你和老板娘说的是华德方言,我也是华德人,上的是当地华德中学,或许我们以前见过。”
常在心放下心头大石,神色不变回道:“嗯,或许。”
俞攸原还想试探一下对方姓名,见她冷淡话少,便歇下了追问的心思,免得让对方误认为自己是不正经的人到处搭讪。
尴尬的气氛弥漫着桌间,常在心的羊肉粉还剩下一大半,而俞攸的碗连汤都吃完了,却还坐着一动不动。
常在心踌躇地说:“你吃完的话,可以先走的。”
俞攸眉毛一挑,心中略有不爽这种催促感,“嗯”了一声。
然后掏出手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俞攸估摸着车已经洗好了,便起身走了,临别前还礼貌地说了句“再见”。
常在心的反应慢了几拍,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声若蚊蝇。
“嗯,再见...”
玻璃门的推门声响起,常在心这才把头抬起来。
俞攸已经走远,正如平时她在江边的习惯一样,默默地观察着他远去的背影。
......
又是一个上完夜班的早晨。
公交车站牌下,常在心照例地拎着一杯豆浆和两个红豆包,双腿因长时间站立,肌肉有些酸麻,不由得捶了两下。
公交如同巨大的锅炉,到站后“嗤”地一声,趔趔趄趄地停了下来,扬起了一地的尾气和灰尘。
今天的常在心又打破了自己的常规。
她想,她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去江边吃早餐了。
常在心径直上了车,但却不是回家的32线公交,而是去往星星洗车店的公交。
好不容易才和洪姐敲定了时间,定在了今天一大早做采访。
七点多来到洗车店的时候,常在心远远就看到小宇宙穿着一身的西装礼服,领子上还方方正正地戴着一个红色小领结,活脱脱一个准备上台演奏的小指挥家。
从外表看,小宇宙与正常人无异。
小宙站在店门口,用力地挺着背,似乎在迎接她,看到她的头来,眼睛都发着光,高兴地喊道。
“姐姐!姐姐来了。”
雀跃的声音让常在心的心头一暖,毫不吝惜地夸道,“我们小宙今天打扮得可真帅呀。”
洪姐站在一旁,眼眶早就红了,怜爱地看着小宙,眼泪不听劝地落了下来。
小宙不懂眼泪,小心翼翼地帮妈妈抹着泪,嘴里念叨着妈妈不哭,妈妈说不能哭,妈妈说这是开心的事。
常在心不忍心告诉洪姐,上镜不需要太隆重,按照平时生活的模样就行。
可是,那是一个母亲想给儿子最好的尊重,她不想任何人小看自己的儿子。
洪姐夫妇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让小宙出镜,因为这个社会还有很多个小宙。
如果可以,这个洗车店还能容纳更多的小宙。
采访如常进行,设备很简单,都在常在心的帆布袋里。
录像用的是常在心的手机,收音用的是老旧的领夹麦克风。
以防万一,常在心还打开了录音笔。
采访的问题已经提前告知了他们,但第一次在镜头里,洪姐夫妇还是难免紧张。
除了紧张,还有对未知的局促和害怕。
他们都不知道之后的反响会如何?
小宙……会不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常在心的镜头对准小宙,温柔地说道,“爸爸妈妈今天好像很紧张哦,小宙应该怎么做呀?”
这是她事前和小宙约好的暗号。
小宙了然地点点头,端起面孔拍着胸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爸爸妈妈放心,不紧张,万事有小宙,小宙有勇气,给。”
说完,还用力揽住了父母,稚嫩的语言似乎真的在为他们注入勇气。
气氛终于缓和,常在心站在镜头外提问,引导着这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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