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春生冬死

　　“Su—gu——ru——”

　　“杰——”

　　医院的走廊上，一个白发男子把下巴搭在同行的朋友肩膀上，双手无力下垂，像一个被拖着行走的背后灵。

　　“悟，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在医院这样喊。”夏油杰无奈地动了动肩膀，“还有，自己站好。”

　　“在外面要注意形象啊。”

　　“那种事情才不重要嘞。”

　　五条悟侧头，因被压住镜架而下滑的眼镜后，六眼清晰地看到不少路过的人员身上缠着或即将成型的咒灵，而身前的好友却目不斜视径直往前。
　　他安静了下来。
　　重要的是……啊。
　　从小到大早已习惯高速处理六眼带来杂乱无章的信息，从而能在没有内心复述出来时条理清晰地知晓缺失的语句。

　　401号病床
　　姓名：穗川枝丽
　　性别：女
　　年龄：7岁
　　病症：惊厥引起高烧、呕吐等不良症状
　　入住时间：XXXX年XX月XX日

　　小女孩对白毛大哥哥及其口中的棒棒糖表现出很大的兴趣，然而谁会想到对方是个幼稚鬼。
　　只见青年拿着棒棒糖在她面前转了又转，然后快速塞回了嘴里，并挑衅地朝女孩吐了吐舌头。

　　“……妈妈……”女孩瘪了瘪嘴，这个年纪也不是那么容易爱哭的了，她委委屈屈地拉住妈妈的衣角。

　　穗川夫人表情怪异地用力扯开了女孩的手，后又满脸紧张地抱紧孩子。

　　夏油杰注意到了这一点异常，但现在更头疼别的事，“悟……”
　　不要欺负小孩子啊！
　　他斟酌了一下，试探穗川夫人：“是回到家后才发现孩子不对劲的吗？”

　　“肯定啊！”穗川夫人反应有些激动。

　　心中了然，夏油杰不打算再刺激她，“那么，我们稍后会与您先生联系，请不用太担心，孩子没什么问题，养几天就没事了。”

　　出了房门，走出一段距离后，把手搭在夏油杰肩上的五条悟，仰头回望401病房的方向，“杰，有两个诅咒的痕迹。”

　　“嗯，大概猜到了，”夏油杰问他：“能看到咒力残秽的踪迹吗？”

　　“当然，老子可是六眼。”

　　“她说昨天晚上孩子生日，便一起去了丈夫经营的游乐场游玩，回到家后孩子突然高烧不退，严重到出现呕吐情况。”

　　“啊啊，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撒谎，那小鬼是被咒灵袭击了的吧。”在五条悟眼中，那女人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咒灵的负能量。

　　回想起穗川夫人对女儿的态度，难免勾起夏油杰内心深处的记忆，下意识说出近似抱怨的话：“因为超出了认知所以不能接受，从而在理智上选择性地忽略，就像……”
　　就像他的家人一样。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出自己的发现：“她身上有檀香的味道，顺着残秽应该能找到所祭拜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咒灵是因祭拜而成的，还是因看见咒灵而选择祭拜祈祷。”

　　“无论是哪种，她的祭拜都供养了咒灵不是吗？”五条悟无所谓地摊手，等来的不再是正论反驳而是沉默。
　　他突然觉得不适应和烦躁，收回手插进裤兜里。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杰。

　　顺着咒灵残秽，他们追踪到一处公寓。
　　“答案很明显了嘛。”五条悟耸耸肩。
　　夏油杰率先迈步，“上去看看。”
　　落后一步的五条悟突然收到手机来信。

　　来到一处门前，夏油杰召唤出一只能共享视野的咒灵，命令其进入门内察看。
　　很快，夏油杰收回咒灵，朝五条悟点头，“确实有一个神龛，看香灰的量也不是这几天才开始的。”
　　“但按理说咒灵不会离开诞生之地，神龛的咒灵却不见了踪影……”

　　“如果咒灵不是生于神龛而是被困在神龛的呢？”
　　五条悟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屏幕内容正显示着来件信息。
　　【委托任务人穗川安枧在一个月前处于负收入状态，也是在那时与诅咒师有过接触。】
　　【游乐场的员工曾与“窗”有过联系，根据总监部的一位咒术师的行动报告显示，该事件已被处理。】

　　“烂橘子开始长虫子咯~”五条悟咧嘴一笑。

　　明明是在笑着，夏油杰却觉得对方在生气，还未等他询问，对方再度开口：“接下来就和某个糟糕的大人聊聊吧。”

　　·

　　穗川安枧刚放下手中的账本，办公室的门就被暴力推开。
　　“五条大爷特来拜访！”
　　一个大白天戴着墨镜的奇怪青年出现在门口，把他吓了一大跳。
　　“悟！”青年身后的黑发同伙匆匆赶上，“真是太失礼了。”
　　“老子已经够有礼貌了，这不是都按照杰的话来说了吗？”
　　“可是你的自称并不怎么礼貌。”

　　“你、你们……”在对礼节有着超乎寻常注重度的日本，来人实在是冒犯，穗川安枧甚至气得发抖：“你们是谁？！”

　　“哈？！”五条悟极为不耐烦地从夏油杰身上摸出那份委托书扔在办公桌上，仿佛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般，暴躁不已，“老子……”

　　“唔唔唔！”五条悟瞪着捂住他嘴巴的夏油杰，对方像是能读心：“不可以说脏话哦。”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了！杰这个笨蛋！
　　五条悟突然使用无限下限，在隔开夏油杰的手后又关闭术式，瞅准对方的手张大嘴就要咬下。
　　他这是在教训要利用杰的人好吗？！这个超级无敌大笨蛋！

　　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抬起手臂横过五条悟后脖颈位置，一把压下并牢牢圈住。

　　“杰是个笨蛋！”挣脱不得的猫猫正张牙舞爪，被夏油杰拍了拍脑袋，并极其敷衍道：“是是是，听到了。”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在无限的“笨蛋”中进行。

　　·

　　“你是说我买回家祈福转运的神龛害了我女儿？”

　　五条悟把手搭在沙发椅背上，神情不屑，“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都往家里带的人才是真的祸害吧？大叔。”

　　“悟。”夏油杰提醒了一声。

　　五条悟“哼”了一声，“老子又没说错。”

　　目送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离开，夏油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的太阳穴。
　　“重新整理一下信息吧。”
　　“首先，穗川安枧从诅咒师手中把神龛买下，但是神龛本就封印有咒灵，因为失业把希望寄托在神龛上，加上家庭矛盾所产生的负能量导致封印松动，从而解放了咒灵。”
　　“游乐场有另一个自然凝聚的咒灵，而缠住穗川一家的神龛咒灵进入了它的地盘，让它对女孩发动了攻击。”

　　“虽然攻击力也不高。”猫猫语气嫌弃，“剩下就是等到晚上十二点处理游乐场这里的咒灵了。”

　　夏油杰捏住下巴思考，“诅咒师的目的是什么呢？虽然穗川安枧说是因为已经叫过咒术师处理，所以不相信‘窗’，但是那句‘与咒术师闲聊时知道了东京有一个咒术高专’带有一定的语言引导性啊。”
　　就连‘窗’都被渗入了，那其他人的任务会不会有陷阱？
　　“悟……”

　　五条悟知道他要说什么，“老子才不会出事，而且敢让其他人算计老子，五条家那几个烂橘子是死了不成？”
　　语毕，又气哼哼地重复：“果然是烂橘子！”
　　重点才不是这个！
　　利用诅咒师将神龛卖给穗川一家，最终导致那小鬼头出事，这原先怎么看都是任何一种计划中多余的一环，但就是这么设计了。专门的委托、窗疑似被渗透、总监部的忽视，这些结合在一起，明显就是冲着杰去的！
　　夜蛾也真是的，什么夏油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现在看，没有他完全不行嘛。

　　看着莫名骄傲起来的人，夏油杰就不懂他的颅内风暴了，“接下来只要等到时间就好，穗川安枧已经去通知员工将游乐场的游客清空了。”

　　·

　　夜间十二点，早已停止运转的游乐场突然灯光齐开。

　　夏油杰在第一时间设下了帐：“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袯除。”

　　黑色的结界将整个游乐场都包裹了进去，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能防止里面的咒灵逃跑。

　　“悟，拜托了。”夏油杰坐在虹龙上，对旁边停滞空中的五条悟说道。
　　他虽然对咒灵的存在比寻常人更加敏锐，但是在充满咒力的空间里也容易弄错方向，而袯除咒灵越快越好，就怕横生变故。

　　五条悟摘下墨镜，六眼之下咒力无所遁形，他在一堆咒力轨迹中精准捕抓到咒灵本体，“那边，中心广场下方。”

　　本着任务原先就是交给他一个人完成，哪怕五条悟跑来参与，夏油杰也尽职地揽过责任，他操纵虹龙飞向地面：“接下来交给我处理吧。”
　　咒灵操术能随意从一个位置打开咒灵空间召唤咒灵，但超过一定范围的话，精准度有所下降。
　　虹龙停在中心广场三十米开外，这是夏油杰目前的极限距离。
　　像这种私下委托的咒灵事件，可没有“窗”帮忙评定咒灵等级，一切行动都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

　　五条悟此时在中心广场正上方，他在天上仍能清楚看到夏油杰身上翻涌出咒力，下一瞬间另一个地方同样出现对方的咒力。

　　一只巨大的沙丘虫张着层层獠牙的大嘴从地面冲出，它的嘴中是一坨很多条腐烂的树根纠缠在一起的咒灵。

　　“呜哇，真恶心。”五条悟假装呕吐。

　　沙丘虫子闭上嘴巴，将咒灵吞下，下一秒长长的肉身被树条穿透，见此，夏油杰及时收回咒灵。
　　黑色的雾气散去的同时，他计划的下一波攻击就到了。

　　新召唤出的“植物”包裹住咒灵，一团小火焰落在包裹物上，瞬间燃烧。
　　空中传来咒灵的嚎叫声，像是孩童尖锐的哭喊，而奇怪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大。

　　声波攻击防不胜防，夏油杰反应过来用咒力堵住耳朵时，已中招头脑发昏。
　　五条悟及时瞬移过来挡在他面前，将飞过来的不明物体停在半空。
　　六眼分析出“不明物体”为液体结构，目前来看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远处的火焰被浇息，咒灵落在地上，身下是一摊水。
　　只见它慢慢蠕动起来，身形越发高大，咒力也在暴涨。

　　随着咒灵实力的变化，五条悟也愣住了，“特级咒胎？”

　　咒灵的等级主要分为特级、一级、二级和三级，等级越高的咒灵越是强大，其中特级咒灵与一级以绝对的实力拉开距离，便是因其具有特殊能力。

　　咒灵冲着他们的方向咆哮，空间在一瞬间发生变化。

　　“生得领域！”五条悟咬了咬牙，嘴角却是上弯，身体微微颤抖，更多是兴奋引起的。
　　他已学会术式反转，如今就剩下如何展开领域了，正愁没地方学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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