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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
暮疏月敛眸,端起酒盏的手微顿,“最迟明晚。”
“啊——这么快?”栾今姒抿抿唇,斟酌开口道,“疏月,其实这些年哥哥他……”
暮疏月神情变冷,栾今姒立马收住嘴,呸呸呸,不该提起这些事的,“哎呀——我们看表演好了、看表演,疏月我跟你说,霁怀公子的琴音悦耳动人、精妙绝伦,是我听过最最最好听的琴声!”
说起霁怀,栾今姒瞬间化身为小迷妹,“霁怀公子人品好、性子好,不仅擅长各种乐器长得也很好看,只可惜……他双目失明,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风华绝代。”
暮疏月半掀眼皮,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困意,“你喜欢他?”
“当然了,栾天城里没几个不喜欢霁怀公子的吧,不过我想很多人还很嫉妒。”
“九个月前的夜百戏上,霁怀公子凭借一曲‘泠泠七弦’名起长夜楼,成为栾天城里最受欢迎的琴师。夜百戏原本没那么受追捧,全靠霁怀公子一己之力把它带到这种盛况,长夜楼也因为有霁怀公子这棵摇钱树在,赚得盆满钵满。平时城中那些喜欢他的人妖魔个个疯狂为他砸钱只求与他一会,上一场有他在的夜百戏,甚至有魔修潜入长夜楼想将他掳走,好在没得逞。”
“最开始我也以为,长夜楼为了赚钱什么天花乱坠的词都吹嘘得出来,但没过多久后我去听了一次发现,霁怀公子的的确确称得上是栾天城第一琴师!才华、气度、长相、咳、还有身姿也是别的琴师比不上的。按规矩,今晚夜百戏结束后有一个和霁怀公子见面的名额,谁砸的钱多,名额就归谁。”
说着,栾今天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这次我带上了所有私房钱,绝对不会再错失机会!疏月,你陪我一起……”去长夜楼见霁怀公子如何。
一转过头,坐在上方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这么吵闹的环境也睡得着,疏月肯定很累了。
华灯流彩无人顾,弦转千里斥耳目,一转眼到了夜半,歌舞声渐渐落幕,半空烟花绽放,巨响声再次点燃城中气氛。
“喔——霁怀——霁怀——”
“霁怀公子我爱你——”
“霁怀公子!看看这边——往这儿看!”
暮疏月没睡太久就醒了,醒来时,长夜楼夜百戏已至尾声,太瀛湖两岸的人群尚未散退,还在回味与谈论刚才的琴声。
刚睁开眼,一个人影就唰地冲来她身边,语气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疏月你醒了,你猜我有没有抢到跟霁怀公子见面的名额?!”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不等她开口,栾今姒就迫不及待地公布答案,“你不知道刚才竞争有多激烈,名额差点就被另一个女妖抢走,真是太惊险了,幸好——”
她忽然收声,暮疏月揉了揉耳朵,“幸好什么?”
幸好虽然攒的私房钱还是不够,但后面只剩她和另外三人角逐的时候,她立刻派人去哥哥那儿借到了钱。
栾今姒飞快转动脑子,“幸好……他们那群人都争不过我,宝贵的机会还是花落我家!走吧,疏月,陪我一起去见霁怀公子。”
说着,暮疏月又被她拉住手腕风风火火地带下船。
长夜楼,章管事领着两人上了四楼,霁怀公子所在的房间,门口一个妖族护卫把守着,断断续续的琴音从屋内飘出来。
想到推开这扇门就能与霁怀公子相见,栾今姒还有些紧张。
“栾小姐,霁怀公子就在屋内,您与霁怀公子有一炷香的相处时间,按惯例,二位进屋前需要搜身检查,像这位小姐手上的剑,就不能带进去,长夜楼这项规定也是为霁怀公子的安全着想。”
“没问题没问题,按长夜楼的规矩来。”
“多谢栾小姐配合。”
章管事向身后两个侍女示意,带她们去隔壁房间检查,暮疏月的剑也交给其中一位侍女保管。
检查完后出来,那个妖族护卫和其他人都不见了,四楼只剩下屋内的霁怀和站在屋外的她们。
“咚咚咚——”
栾今姒敲响房门,室内响起如春风般温煦的嗓音,“请进。”
两扇门自动张开,屋内景象展现,一名身着月牙色长袍的男子端坐于古琴前,衣料泛着淡淡光泽,仿若月光挥洒静水湖面,绸缎般的长发一半以锦带束起,其余随意散落肩头,袖口和领口上的金丝花纹图案繁复雅致,横陈膝前的古琴是用千年梧桐木制作而成,琴尾镶嵌的玉石看起来也价值不菲,腰间佩戴着的一条铃铛却略显老旧。
一条纯白纱布遮盖双眸,却掩不住周身散发出的温润气质。
那人站起,身姿挺拔,嘴角挂着浅淡笑意,绕过琴桌,好似没有失明地稳稳走来几步,朝二人颔首,“栾姑娘,幸会。”
以前远远看着,难见全貌,如今近在咫尺的距离,还这般温和贤良地与自己交谈,栾今姒如何能压制心中的亢奋和喜悦,“霁怀公子,久仰久仰。”
暮疏月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屋,默默打量起这位很有名的琴师,没有遮挡的下半张脸轮廓分明,皙白清秀。
身上没有妖魔的气息,似乎也没有修炼过,只是个凡人?
“两位请坐,桌上有上品‘甘竹碧涧’,恕霁怀目不能视,无法亲自为两位斟茶……”
“没事没事,我们自己来。”栾今姒接过话,“霁怀公子,初次见面,我叫栾今姒,另一位……是我朋友。”
暮疏月对霁怀不感兴趣,栾今姒便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二人随性闲谈起来,气氛融洽。
聊着聊着,栾今姒说道,“霁怀公子,我能否借你的琴弹首曲子,你指点指点,提提意见?”
其实她今天来还有别的目的。
霁怀轻弯嘴角,“栾姑娘请便,霁怀一定洗耳恭听。”
“那我就献丑啦。”
栾今姒走到琴桌边坐下,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大展身手,“铮——”
音一出来,坐在屋内左侧的暮疏月有感不妙。
如她所想,接下来的琴声刺耳凌乱,毫无美感可言。
堪比酷刑,但听她弹琴的两人都没有任何阻止她继续弹下去的动作。
暮疏月看了眼斜对面座位上的霁怀,此人似乎没有丝毫的嫌弃或不耐,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噔——”
最后一个音结束,游走在琴弦上的双手停下,栾今姒抱有一丝希望,抬头问道,“霁怀公子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整首曲子听完,霁怀脸上的神情始终如一,但他开口时,还是暴露了语气中的忍俊不禁,“栾姑娘的琴音,很独特,如果没有猜错,弹的曲子是……‘兰陵秋破’?”
“你听出来了!”栾今姒猛点头道,“我弹的正是兰陵秋破,这两个月里我一直在学这首曲子,可惜没有多少弹琴的天赋只能弹成这样。”
霁怀敛容,认真做起评价,“兰陵秋破难度不小,栾姑娘能在两个月的时间从无到有,弹到这种程度,已是很好。若再勤加练习,会更熟练。”
弹成什么样自己心里当然有数,栾今姒叹了口气,“但是时间不够了……霁怀公子,我可不可以邀请你半个月后到府上弹奏一曲兰陵秋破?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请求,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只要我能办到。”
一个多月前,栾今姒曾派人来长夜楼询问能否请霁怀公子出楼弹曲,可次次都被管事用霁怀公子忙于钻研琴谱的理由打发,她只好抓住这次与霁怀本人相见的机会再试一试。
霁怀温和一笑,“能去城主府弹奏,是在下的荣幸……不过在下也有件事想请栾姑娘帮忙。”
“没问题没问题!”栾今姒于是同样一口应道。
“不先问帮什么忙就应下?”旁边的暮疏月提醒了一句。
“叮铃——”
屋里的窗户开着,在暮疏月话音刚落,一缕风刮进窗户,挂在霁怀腰间的铃铛被风摇晃,铃铃作响。
早已坏掉的铃铛很久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响声,可霁怀无心在意,此刻他脑子里只有她的声音。
是……她?
心情从未如现在这般急切躁动,心口“砰砰、砰砰”跳动,抚了抚腰间的铃铛,霁怀转过头,没有实质性的目光落到屋内在场第三人身上。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啦,对吧霁怀公子?”
“……”霁怀失神地站在原地。
没得到回应,栾今姒又喊了他一声,“霁怀公子?”
还是没反应,霁怀公子这是怎么了?
“叮——”
腰间的铃铛又响,将他拉出思绪,霁怀回过神,声音更加温柔,“栾姑娘放心,在下不会提无理的请求。”
暮疏月扫了眼霁怀,不再多言,转而提起栾今姒方才所说,“兰陵秋破,为他准备的?”
这个他指的是栾今姒同父异母的哥哥栾痕,而兰陵秋破是暮疏月的姐姐暮雪眠在世时最喜欢听的曲子。
这一次的声音明明白白落入耳中,霁怀心底翻卷千层涟漪,捏着挂在腰间的铃铛,欲上前,却又止步。
没有听错,是她。
她……还记得他吗,这些年,她去了哪儿?
两人全然不知霁怀心中纷乱。
趁她主动提起此事,栾今姒急忙开口为栾痕说好话道,“半个月后哥哥的生辰就到了,我担心弄巧成拙,打算请霁怀公子来府上弹曲,正好疏月你也回来了,一起给哥哥庆祝生辰吧?府里很久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疏月,哥哥他真的很想念嫂嫂,好几次我去书房找他的时候,都撞见他拿着嫂嫂以前戴过的簪子发呆,他——”
“回去再说。”暮疏月没忍住打断她道,“先跟霁怀公子谈好你的事情,我回马车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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