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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血
傅从雪佯装守礼模样:“此处是谢氏后山禁地,禁制绘制过程,我作为外人理应回避。”
左今也大大方方道:“无事,我既带公子来了此处,便是相信公子为人,劳烦公子出手,将那恶兽送回禁地内。”
傅从雪早料到左今也会如此说,当下也不再推辞。
只见傅从雪手腕翻转,挥开泼墨洒金折扇,折扇听话地自傅从雪腕骨处转过,斜斜飞出去。
这折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边缘锋利异常,不着痕迹割破那妖兽的皮毛,淡淡的血腥气飘浮在空中,折扇打了个旋儿,飞回到傅从雪手中。
只听那妖兽呜咽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傅从雪微抬手腕,收回折扇:“扇子边缘涂抹了迷药,它一时半刻不会醒过来了。”
泼墨洒金折扇吸食了那妖兽的血,一时间按耐不住兴奋,不住抖动,傅从雪神色一凝,左手两指并拢,分出一股灵力压制折扇的戾气。
接着傅从雪轻打一个响指,解开了妖兽身上的阵法。
妖兽短暂地昏迷过去,左今也提着那妖兽的脖颈,邀请傅从雪一同入禁地:“这些妖兽在禁地成长不容易,眼下它受了伤,直接丢进禁地恐怕不妥,我们将它带去可以疗伤的温泉养着。”
傅从雪早已过了多管闲事的年纪,但想到自己的玄灵根还在此女身上,唯恐她陨灭在禁地,连累他尚未取回的灵根一道毁了,只好点头答应。
一旁的谢锦佑自高奋勇道:“姐姐,我同你们一起。”
谢江尧还欲张口,只听见左今也道:“既如此,我们三人即刻出发吧。”
禁制中的密文是由谢锦佑补齐的,眼下他们要再次进入禁地,谢锦佑的马良笔在半空中一挥,大开大合间已经修改了禁制条件。
随着密文的一部分隐入三人体内,谢锦佑额前浮现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喘匀一口气,解释道:“我们有两个时辰可以在禁地自由行动。”
傅从雪看明白了,是谢锦佑将他刚刚绘制的禁制条件,分散放入了三人体内,他们现在成了禁制的一部分,这般进入禁地,既可以隐匿气息,禁制又对他们起到了保护作用。
这孩子行事倒是聪明稳妥,傅从雪赞许地点点头。
左今也拿出一张阴火符,信手点燃了风灯。
风灯摇曳,照亮禁地中一条狭长小道,左今也率先踏入禁地,对一旁的傅从雪解释道:“这是谢家的独门法宝,风灯引魂。”
傅从雪闻言,脸色又黑了几分,什么时候他发明的法宝又成谢家的了。
风灯引魂,顾名思义,是用术法召生人魂魄,将魂魄困守风灯之内,风灯不破,灵魂不死不灭,是为永生。
傅从雪创立这门术法的初衷是为护住他母亲破碎的生魂,岂料傅氏灭门后,被谢家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变成了颇为阴毒的术法,如今谢氏一门的风灯,只捕横死厉鬼。
厉鬼生前必有冤屈,死后亦无法安息,困于风灯供人驱使,亡灵之怒掀起惊涛骇浪,故令小鬼不敢进犯。
傅从雪摇摇头,在心里又把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谢氏门生骂了一遍:风灯这么个用法,早晚出事。
左今也往里走了几步,心有戚戚,先天五行具阴,使她的第六感相较旁人更为敏锐,她觉得这一路上有些不对劲。
恍惚间,左今也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左今也……”声音急切而焦躁。
左今也回过头,身后空空荡荡。
手指上微微的刺痛,唤回左今也的神智。
傅从雪松开她的手,收起握在手里的银针,淡淡解释道:“方才喊姑娘名字,姑娘没有反应,故用引魂针一试。”
左今也后背尽湿,感谢道:“多亏有你,差点就着了道,被那东西叫走了魂。”
左今也抹了一把额间并不存在的虚汗道:“此地阴邪古怪,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原路退回去吧。”
谢锦佑的声音自侧后方传来:“今也姐姐,你们等等我啊。”
谢锦佑手里还拽着那支马良笔,他看起来赶了许久的路,素来端正的发髻微微松散,话语里带些抱怨:“今也姐姐,你又不等我。”
左今也面露歉然之色:“适才我被人招魂,生魂离体,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了。”
左今也总算想到哪里不对劲:“不对啊,算算脚程,眼下我们应当还在谢家禁地外围,这里通常是供弟子试炼的地方,虽说凶险,怎可能出现招魂的邪祟?”
傅从雪不言语,只深深看了一眼隐在角落里的谢锦佑。
谢锦佑察觉到他的注视,好整以暇回望,反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傅从雪没有揭穿谢锦佑的把戏,只转头道:“万幸二位无事,不然出了禁地,某万死难辞其咎。”
说罢,傅从雪抬起两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傅从雪并拢两指,点在自己眉心。
伴随着傅从雪睁眼,左今也的衣裙上泛起淡淡的荧光,仔细看,一圈圈伴生的咒文在裙摆之间起伏。
左今也瞪大了眼睛,不禁尝试用手去触摸衣服上的咒文,咒文泛起一层涟漪,复又恢复如初。
只听傅从雪解释道:“初阶的护魂法咒,可以防止妖邪进犯。”
谢锦佑多嘴道:“护魂法咒?灵台山还教神官们咒术?倒是稀奇。”
左今也闻言不禁多看了傅从雪两眼:“子书公子,你身为阵修,竟还学习了剑修的术法。”
虽说在修真界,不乏杂家,修炼多种道法,但也多是为了作治疗或逃遁之用。
甚少有人想不开,同时修习剑道和阵法。
要知道剑修和阵修两者的功法相差甚远,一主攻击一主防守。
除此之外,剑道和阵法对修行之人的天资皆有颇高的要求,修行剑道之人,必身怀剑骨;修炼阵法之人,灵根必为上品。
上一个剑道与阵法双修大成之人,正是当世人人谈之色变的魔界尊主——岁违魔君。
瞧着眼前二位凝重的神色,傅从雪知道他们都联想到了同一个人。
不禁十分庆幸重生前的自己侥幸藏拙,没叫世人知晓当年的傅家少主也是个剑道与阵法双修的。
傅从雪面色如常道:“只会些皮毛罢了,年少时确曾痴迷剑术,只可惜没有剑骨,注定与剑道无缘。”
“是吗?容我探探。”谢锦佑似是不信,当即伸手拽开傅从雪的衣袖,以灵力探之。
傅从雪由着谢锦佑释放的那股灵力在周身游走,灵力在灵府经脉里游了一遭,果真探得后颈处空空如也,不曾看到剑骨踪迹。
谢锦佑这才不甘松手,瘪了瘪嘴转向左今也:“今也姐姐,他说的是实话。”
回去的路上,一时间无人说话。
左今也还在想着那道唤魂的声音,如此叫她熟悉……
一时不察,脚踩上一块湿滑的鹅卵石,重心不稳将要摔倒,一双手从后稳稳托住了她。
傅从雪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姑娘当心。”
宽袖带起一阵微风,左今也闻到令人心旷神怡的竹柏香气。
傅从雪见左今也站稳,很快退回到合适的距离,不越男女之防。
左今也低垂下头,耳根处微微红了:“多谢公子。”
见几人从禁地里安然出来,围坐在阵法外的弟子们一窝蜂涌了上来,七嘴八舌道:“师姐,你们可算出来了!”
“眼看着过了两个时辰你们还没出来,大伙都以为你们出事了……”
“江尧师兄急得召了好几道术法去寻谢家的长辈们。”
左今也摇摇头:“我们没事,叫江尧师兄回来吧。”
眼见着越来越多弟子围上来,左今也不得不高声喊道:“夜已深,今日大家修补禁制辛苦了,都散了吧,趁早回去休息,明天课业照常!”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
“师姐,你也太不近人情了,今日我们如此卖力……怎么也该放我们半天假期的……”
“谁要去听老头念经啊啊啊!”
“我突然觉得头有些痛,定是方才修补禁制耗尽了灵力,明天须得请假了。”
谢江尧姗姗来迟,拨开人群来到左今也身边:“今也,你怎么样?”
左今也抬手示意自己无事。
余光瞥到身旁那抹白色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着急截住话头:“江尧少主,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左今也踏着月影,追上傅从雪的脚步:“子书公子,一晚上招待不周,还请随我到客舍休息。”
傅从雪闻言,果真驻足,温言道:“某到访谢家已有一天,某以为,此时应该先去拜会谢家家主。”
左今也眼见瞒不下去,只好道:“家主他们有事外出了,子书公子还是跟我到客舍先歇下吧。”
傅从雪思索一会,从袖中翻出拜帖,递交给左今也:“劳烦姑娘转交。”
左今也看也不看,当即收下拜帖,引着傅从雪走小路下山:“实在对不住公子,等明日长辈们归来,我定第一时间禀明事由。”
左今也一路引着傅从雪至客舍门前,这才朝他挥手:“那么,子书公子,明天见。”
傅从雪微笑颔首,目送左今也远去。
等左今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傅从雪匆忙走进客舍,反扣上竹屋的大门。
大手一挥,在四围布下阵法,避免旁人误闯。
接着傅从雪取出那枚引魂针,将引魂针上附着的几滴骨血滴在两星仪上,两星仪亮起,不一会便金光大盛,言明骨血中包含玄灵根。
傅从雪长出一口气:“没有弄错,我的玄灵根确实在她身上。”
然而变故陡生,金光过后,两星仪内的几滴骨血飞速颤动,骨血的颜色竟从暗红色变作银蓝。
傅从雪紧盯着那几滴骨血,过了很久,方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半妖之血。”
这个发现委实令人震惊,左长老的爱女,骨子里竟流淌着一半妖的血脉!
室内烛火明灭,傅从雪猝然回头,对着黑暗的窗外呵道:“谁在那儿?”
回应傅从雪的只有一阵风声,窗外的人影融入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寂寞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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