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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生
九淮分明没见过这人,可看他的样子,倒像是认识她?
阿衍看不见,但听到那些人的回答,扯扯九淮衣袖,同她确认道:“阿姐...这里不是徐澜家吗?”
九淮低声回阿衍:“是这里没错,”,又听褐衣老抬高声量:“黄昏近,宵禁始。”
“各位,回家去罢。”
也不知是哪字入了耳,让醉酒之人立时清醒几分,纷纷起身。
“怎么都这时候了?”
“糟了,我回家要来不及了,陈兄帮我结下账,下次再聚!”
怎么又是他来结账?
被称为陈兄的人想叫住他,“哎你!”,可眼见着,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门口处,三人互相拜别:“刘兄,包兄,再聚,再聚啊。”
“再聚。”“再聚。”
酒肆内从嘈杂归于寂静,也不过几刻。
九淮见酒客们陆陆续续离开,本也要跟着离开,但中途被褐衣老叫住:“娘子和那位公子,请留步。”
待到他们在桌前落座,九淮与褐衣老再次对视,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那褐衣老将酒杯一放,站起身,面带浅淡笑意,张口唤他们:“阿月、阿衍,许久未见。”,这称呼九淮不陌生,甚至是熟悉,因为这原是徐澜用来唤九淮的,但后来在此地生活时,认识不少人,九淮也就顺水推舟,将阿月作为她在这里的名字。
而唤九淮阿月的人虽不多,但也不少,九淮一时无法对应上某人:“你是...?”
褐衣老见九淮迟疑的样子,知道她定是将他忘了,嘴角扯动,笑意更甚:“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起身施礼,“那就重新见过娘子与公子,在下良辰。”
一如那夜月下,被挤眉弄眼的少女暗示,但仍不知所以,向旁人认认真真介绍自己的少年:“在下良辰,见过二位。”,那少女见他愣头愣脑,全然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再也憋不住笑:“噗哈哈哈...阿辰,这是阿月、阿衍啊!”
少年闻言,疑惑地直挠后脑勺,绕着两人看了一转,不敢置信道:“这怎么会是...阿月、阿衍!?”,那时的良辰,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看起来年纪同他差不多的人,会是消失许久的阿月和阿衍。
九淮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你。”
“方才你们进来,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垆趁着他们叙旧的空当,上前为三位斟酒,酒杯递至良辰手边,杯中酒液浅浅摇晃,映出张皮肉松弛,褶皱成堆的面容来,良辰垂眸不再看,有些失落:“不过如今这副模样,要换作是阿澜,肯定也认不出我来了......”,忽而想起些什么,又举起酒杯,“今日等到你们,是桩幸事。”,随后果断饮下。
阿衍听他这话,生出些奇怪来:“怎...”,外边却忽然传来阵阵鼓声,让他暂时止住未出口的话,静静地听了会儿,这外边一声接着一声,不由好奇:“这鼓声...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宵禁的鼓声。”
九淮也疑惑,“宵禁?”
“就是夜晚需得待在家中,不可在外游荡,若是被抓到了,可是要受罚的。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宵禁,那时才会想要离开,”良辰先是疑惑,而后转念一想,想明白了:“看样子,你们是才从绎仙台中出来?”
这绎仙台本就是这里对澧台的叫法,所以阿衍答道:“是。”
“也好,正好同你们叙叙旧,”良辰长舒口气,“这百年来,发生的事太多了...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呢?”
“...在阿月你将吉量给阿澜后,不久,修者中便生出内乱,一时间,争斗不休,造成的死伤更是无数,阿澜同我自是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一直都尽己所能去救人,但彼时,我们还未全然意识到,这只是个开始。
我们再努力救,也比不过修者们兴起争斗的速度,直至周围修者都参与进这场争斗,演变为关乎五洲的一场大乱,引来天罚,剥去他们的寿命与修为,也就成了现在这些人的模样。”,良辰眼神空空,落不到一处,“就你们那时认识的人,许多都死在了那场五洲之乱中,但无论过了多久,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切何至于此?”。
听到这里,九淮看着良辰的眼神已经变得幽深,举杯与他一同饮下,这酒酒香醇厚,回甘留齿,倒是有几分徐澜酿酒的味道。
“明明前不久大家还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过转瞬,皆成了空。”,良辰又给自己接着续上。
“你说天罚剥去修者们的寿命与修为,那徐澜呢?”
良辰倒酒的动作一顿,“那时,虽然有吉量助阿澜,让阿澜得以在五洲之乱中活下来,但她也不可避免受到殃及,没过几年,便离世了......”
他们同时沉默。
九淮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心口处有种被堵住的感觉,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本以为,他们还有再聚的时间。
最后还是良辰开口:“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徐澜这个名字了,若你要问,怕是得问另一个名字,或许才有人知道,”,而后又自顾自地说了句,“就是阿月你,也绝想不到她做了什么。”
他最后那句声音太小,以至于九淮并未听清:“什么?”
“定下这五洲十二郡的四君之一——昭华君。”,良辰为他们解释道,“昭华,是为神玉之意,是世人赞她救世之心所取,而君,在此间代表着世间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尊贵。”,他顿了顿,“不过,这些就是讲来听听,你们也无需在意,这都是后来那些人念着受过她帮助,对她的敬称罢了。”,继而又问:“对了,你们此次是为了和徐澜的约定?”
九淮答:“是,也不是。”
良辰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等着她说明来意。
九淮道:“其一,自然是跟徐澜的约定,并带回吉量,这其二,则是为了寻人。”,九淮无法向他解释“常”的身份,所以就以某人来代称。说到吉量,良辰或许会知道它在哪,思及此,九淮便问他:“你可知吉量如今在哪?”
良辰道:“不瞒你说,这吉量,我也许久未曾见过了。”
九淮道:“无妨,它总归在这世间的某一处,若要找,肯定是能找到的。”,吉量是一定能找到的,但能不能寻到“常”,就另说了。
良辰道:“听你意思,怕是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了?”见九淮对他点头,“那我可得同你们好好说说这里了,如今这天下在修者之乱后,由四君共同定下这五洲十二郡,但从很早以前起,就是由四君中的潜渊君独掌,他设下朝廷治理这五洲十二郡,而郡之下又划分各县,就像现在我们所处的这里,”,良辰伸出食指点了点桌子,“是云麓县,归属于云中郡,不过这些,都是对于非修者之人而言,而对于修者,因其存在少之又少,都生活在云野征君设下的无何有乡中,非必要不外出。”
“接下来,便是我要同你们说的了,”,想到接下来所要说的,良辰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严肃,“小心邪术。”
“邪术?”,九淮不好的预感越发加重。
“大部分为需要血肉满足的仪式,其它,则是一些毁人心智的术法,其实早在六十年前,云野征君发现邪术踪迹起,就曾组织修者与之相抗,但结果,并不是太好,按云野征君的话说,现在仅剩的这些修者,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掐了掐眉间,等到清醒点,才道:“我与你们讲这些,是因为我知道阿月的能耐,比起五洲之乱前的修者们,只高不低。”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良辰站起身,双手共举酒杯,万分郑重,“还望阿月在此间行走时,能照顾下那些修者,”
“另外,若有机会,阿月你们去见见她吧,想必她会很开心的。”
看着良辰的九淮恍觉,隔着时间,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端起酒杯与他相碰:“会的。”,两人相视,而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良辰将酒杯放下,转了个语调,想让氛围不那么沉重: “没想到今日会聊的如此晚,听我讲了这么久,你们也该累了,”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大约估摸着时间,“外面还在宵禁,你们今日可以先在此处歇歇脚,若有需要可唤他,”,良辰跟着示意他身边的当垆,九淮点头表明自己知晓了。
待良辰离去,当垆也当即请他们上楼:“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九淮站起,走了几步,发现后面人没跟上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阿衍喝醉了。
九淮有些无奈的想笑,她倒是不知,阿衍这酒量竟这么浅,刚刚明明是良辰和她一直在喝,而这醉的不成样子的,却是没喝几杯的阿衍。
九淮只能倒回去扶他,轻声道:“来,去休息了,”,阿衍也十分听话的起身,倚着九淮同她一起上了楼。
“大人,就是这里了,”当垆为他们敞开门,让九淮带着阿衍进去,当垆候在门口问道:“可需要再为大人备下一间房?”。
“不必了,一间即可。”,九淮想着阿衍本就看不见,若他起来要去哪或是找什么,她在他身边,总归要方便些。
“大人先前吩咐过,让我等备下醒酒汤,小的现在就去为大人端些来。”,说完,当垆就离开了。
九淮将阿衍放躺在床上,看着他醉着的样子,安安静静的,瞧着乖巧。
就这,还要跟着她出来,九淮不禁在内心轻嘲自己的阿弟。
不一会儿,当垆就端来了醒酒汤,唤她:“大人,醒酒汤。”,九淮接过,扶起阿衍喂他喝下醒酒汤,将空碗放回当垆手中的盘子,那当垆端着盘子接着道:“大人若有需要,尽管唤我就是。”
“好。”,当垆当即退下,十分自觉地为他们带上门。
这门一关,室内就只余一片安静,和阿衍清浅的呼吸声,九淮想着今日良辰的话,在这黑暗中根本无法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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