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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解卦
“猫?”小厮这才注意到姑娘怀里的猫,他眼神古怪:“这东西可不兴,还是丢了吧。”
阿云:“不行,不能带的话,我就不去了。”
她还挺重情重义,白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厮:“我家少爷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可由不得你……”他要抢猫,可是阿云毫不退让,眼看着两边就要起争执。
这个时候,有人出声制止了小厮:“谁让你动手动脚的?还不快滚下去?”
小厮:“是,公子。”
阿云看过去,小厮身后是一辆豪华马车,两边有两个丫鬟缓缓支开车帘,随后,马车上下来一个花团锦簇的男子。
阴阳眼可见鬼象,在白逾眼里,如今这盐铁史家江公子,正是一派鬼象。
他两眼微微上翻,中庭收窄,脸色蜡黄透着满面青白,必然早夭,恰逢今日黄天当道,地接青黄,正对命门,那花俏的衣衫如同寿衣一样挂在他身上。看来,是阎王要来点名了。
江公子走过来,用扇子挑起阿云的下巴:“把它丢了,本少爷再给你买十七八只。”
阿云:“真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公子眼底的灰败又深了一些,他笑得风流:“美人儿,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了。”
阿云:“你真的能给我花不完的银子吗?”
江公子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还能有假?”
阿云看了看金子,又看了看猫。
金子亮闪闪的,有些晃眼睛,于是阿云果断选择了金子,把猫给丢地上了。
白逾:“……”
江公子:“这才乖嘛,小美人,你家在哪?我让人知会你爹娘一声,你这就跟我走吧。”
阿云:“爹娘?”她焊死了的表情裂了一条缝:“爹娘去南阳投奔亲戚了!”
江公子感觉到她的变化:“这样啊,你应该很想他们吧?我派人去南阳把他们给接回来,好不好?”
白逾清楚,接她父母不该去南阳,应该去她家院子的地里。
或许江公子不该提这事儿。
阿云看起来有些慌张,她的眼珠左右叛逃,像是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口里只会机械地重复那一句:“不,爹娘去南阳投奔亲戚了,爹娘去南阳投奔亲戚了……。”
江公子想安抚她,把她往怀里揽:“我是接他们过好日子,你慌什么?”
阿云一下子推开他,江公子往后一个趔趄,摔在灰扑扑的地里,沾了一屁股马粪。
四周不少人围过来看笑话了,江公子很生气:“你……”
他爬起来就想给阿云一个巴掌,结果当然是没能成功,反倒是阿云反手将他的手拧折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小厮已经惊呆了,才有所反应:“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他赶紧把疼得满地打滚的江公子扶了起来。
可江公子红了眼睛,冲上来要和阿云动手。
阿云惊恐地退了两步,于此同时,她身上的煞气已经炸开,遮天蔽日,黑压压盖过来,与江公子身上的鬼气相接,连成一片。
这时候,白逾拼命咬住江公子的裤腿,却被他一脚狠狠踢开,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果然,作死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的。
惨案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姑娘的货架里插着那把割肉的柴刀,那把刀太顺手了,以至于连犹豫也没有,她抽出刀就砍了江公子。
江公子惊恐地捂住脖子,可血还是喷了出来,溅了老高。
立时,四周惊叫声连连,百姓四散奔逃,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阿云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吓坏了,她惊叫着乱挥她的刀,难免伤到路人,有胆大的就想要来制服她。
眼看着要伤及无辜,关键时刻,白逾爬了起来,冲上前去,凭着身体的敏捷,他跳到阿云身上,抱住了她的头。
一瞬间,在众人看不到的视角,他脖子上的珠子突然变得清澈透明,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灵息迸发,和煞气绞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煞气最终被灵息压得缩回阿云的体内。
做完这些,那珠子彻底暗了下来,白逾的身体似乎一下子脱力,他从阿云的脸上滑了下来。
阿云被猫爪子挠了一脸,没了煞气,她的眼睛却还是瞪得铜铃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影响,她的目光已经放到了猫身上,眼底似乎有一丝贪婪,看起来黑洞洞的,透着古怪。
白逾被看得背脊发凉,他知道,阿云现在应该已经被体内的邪祟操控,而这个邪祟对他刚才使用的灵息既畏惧又渴望,它在阿云的身体里叫嚣着,抓心挠肝地驱使着柔弱的姑娘。
阿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支起手臂,挥刀朝地上的猫砍去。
白逾支起身子爬起来,却躲不开那柴刀。
阿云有些神志不清,第一刀,先将他的耳朵尖削下来一小块,疼得钻心一般。
第二刀接踵而至,落在身后,好在尾巴灵巧,自己避开了。
第三刀直直朝身上落下,无力僵直的身子再也逃不开最后的审判。
白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周遭静悄悄的,那刀迟迟没有落下来,耳边的声响分外清晰,白逾清楚地听到一个人冲了过来,一脚踢开了阿云,伸手将他捞了起来。
沉重的脚步、急促的呼吸、快到发出闷响的动作,接踵而至,那个人揪着一颗心,冲过来救了他。
白逾心跳加速,血液却仿佛凝固了一样,仿佛坠入冰窟。
那熟悉的雪岭梅花味道萦绕在他鼻尖——墨衡还是来了。
人生大起大落,结局却无一例外,他从一个疯子手里到了另一个疯子手里,实现了无缝衔接。
被抱得太近了,白逾一时之间呼吸困难,他在墨衡手上咬出两个血窟窿。墨衡疼得浑身颤抖,却只是松了力道,还是没有放开他。
墨衡紧紧抱着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喃喃道:“白逾,别怕。”
白逾很想说:别怕什么?别怕你再来杀几刀吗?
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开口,脖子上的珠子彻底暗淡下来,他开不了口。
唉,这个疯子。
江公子早已倒地,绝了气息。
神霄卫的棍子敲断了阿云的手,逼她放下屠刀,敲折了阿云的腿,逼她跪下伏法,事情一时之间平息下来。
墨衡抱着他,并不说话,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墨衡将他提了起来,检查过猫的身体,发现他除了耳朵受伤在流血之外,神情呆滞,身子僵硬,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
墨衡扭头往身后走,仓促上了一辆马车,做这些的时候,他的浑身战栗不止,仿佛紧张到了极点。
不知道为什么,白逾很不想看到墨衡这样,他无奈地抬爪,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珠子,然后喵呜了一声。
墨衡:“你……用了这个?”
白逾把脸埋进爪子里,不再搭理他了。
这珠子还是他师父单青所赠,师父说这个叫做琅轩子,是一方神木所结的果实,可以储存灵息,镇邪问灵,遇灵脉可生根,有大神通。
虽然他师父这个人不大靠谱,但是事实也确实如此,这琅轩子算是一方法宝,只是使用起来会大量地耗费心神。
下齐云峰之后,他也一直将琅轩子带在身上,时常用到,所以墨衡也知道这事儿。
做人的时候,白逾用起这琅轩子,都要缓上好一阵,更不用说他现在是一只猫,所以一用之下,身子直接动弹不得了。
“这样也好”,知道他没事,墨衡松了一口气,他对外面车夫说:“不必着急了,稳当一些就好。”
疾驰的马车这才放慢了速度。
这个人太割裂了,让白逾分不清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若真的还惦念那几年的朋友之谊,真的这么关心,那当初何必痛下杀手?
白逾想,既然是墨衡“复活”了自己,他现在看起来又并无杀心,索性跟他回去,看看到底有何隐情。
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他如今最差也不过一死,无所畏惧。
墨衡让猫趴在自己腿上,伸手似乎想要触碰,可是他终究没有碰,手僵在那儿,好半天,又讷讷地收了回去。
白逾横趴着,斜眼看他:“喵~”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的?
他现在看起来一如兴光楼那晚,憔悴潦倒。
墨衡当然是听不懂的,但他说:“别急,这一切,我会跟你解释的。”
车子走到一半,却让皇城司都尉拦了下来:“侯爷,宫里急召,陛下有要事相商,您这次不能再推脱不去了。”
墨衡:“告诉陛下我得了急症。”
都尉低声说:“侯爷,我身后跟着太医呢。”
太医确实在后面,这是有备而来。
墨衡看了看在他怀里瞪眼的猫,眉宇之间的疲倦有所舒缓:“那就告诉陛下,我有急事,明日午后便进宫去。”
都尉面露难色:“这……,侯爷,我没法交差啊。”
墨衡:“你终究是皇城司的人,陛下要怪罪也是怪罪在我头上,若是他实在生气,要你的脑袋,你就把我的丹书铁劵拿给他。”
别人白逾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都尉现在应该是很想原地去世。
墨衡:“怎么还不去?你的脑袋是现在就不想要了?”
这是何等狂妄,何等不把帝王的颜面放在眼里?他就差没把“大逆不道”写在脸上了。当臣子当到墨衡这份上,不能不让人佩服。有的人到现在脑袋还没搬家,始终是一个奇迹。
马车刚到侯府,那都尉又回来了,他的马已经跪了下来:“侯爷,陛下说,给您三个字。”
墨衡:“哦?是哪三个字。”
都尉:“……别来了。”
墨衡点点头:“你去替我叩谢陛下隆恩。”
都尉快哭了:“侯爷,求求您了,让其他人去吧,我觉得陛下真的很想杀了我。”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正都这么多回了,我相信你已经很熟练了”,都尉快要崩溃,墨衡的眼睛却一直没有从猫身上挪开:“你说是不是?”
白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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