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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闺女你有嘛心结？
“陈霁！”燕惊寒“噌”地一下从桌子边上蹿了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叽里咕噜滚在了地上。
燕惊寒在地上奋力挣扎了几下，顾不上嗷嗷喊疼，只想着往门外爬。奈何他现在比肌无力好不了多少，在地上爬来爬去反而像是在满地找头。
当他刚发现被这便宜闺女给控制住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有意思——他确实好久没遇到这种水平的小鬼了。可如今发现陈霁没了，甚至恐怕是凶多吉少，燕惊寒的心里就只剩下火大了。
还知道捡软柿子捏了，管你什么执念不执念的，先物理超度了再说！
“今天就算你把我小脑结扎了，我也要你好看！”燕惊寒用尽全力，试图从地上跳起来，可“跳”这个词，对现在的他实在有点困难。他见跳不起来直接放弃了，手指还尚且能动，他两手捏决，嘴里嗡嗡念了起来。
一瞬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剧烈的震荡中，房顶上的灯咣咣晃了起来。金红的光芒自燕惊寒的周身荡漾开来，几乎要把房间吞噬了。
正到关键的时候，他的嘴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张开，吐出了三个字：“我在这。”
燕惊寒精神一震，光芒被骤然打断了。他伸出手去想抓住床沿把自己拉起来，可根本抬不起手，“咣当”一下磕在了地上，来了个五体投地。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头疼得像拿锥子凿过了。
既然陈霁还勉强算是“存活”，那么陈霁到底在哪这个打击对燕惊寒来说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他本着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歇着的精神，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陈博士？”
很快他的脸色变换，一脸讳莫如深地自问自答道，“嗯。”
见陈霁应了，燕惊寒把手往眼睛上一搭：“那你倒是早早吱一声呀！”
刚刚那法子，有个俗名叫“诛仙”，无差别物理超度可覆盖范围内所有新鬼旧魂，非纯阳体质不能用，当然要是燕惊寒这种极阳用起来当然更妙。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人在执念里都是生魂，搞不好就连着自己一起“诛”掉了。
燕惊寒用这种东西当然死不了，顶多难受两天，可作为普通人的陈霁搞不好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我没见过这等大世面，我害怕，我不敢。”陈霁的声音幽幽传来，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一丝“害怕”。
燕惊寒气得辗转反侧：“枉我刚才以为你没了要替你报仇！你这差点让咱仨一起同归于尽了！”
“哇，这么可怕呀！”陈霁现在的语气活像个被要求有感情地朗诵的小学生，异常地拿腔作调，“可您替我报什么仇啊大师，你不是要让我认罪伏法吗？”
“你！”燕惊寒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吕洞宾，被一条会阴阳怪气的狡猾老猫狠狠咬了一口。
窗户棱上站着个刚飞来的麻雀，瞪着一双米粒眼，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个精神分裂。燕惊寒自嘲地笑了两下，很好，如果这会儿那鬼闺女儿回来，很难分辨到底是她更恐怖，还是她老爹更恐怖了。
没等燕惊寒再多蹦出几个字，他忽然觉得脸上一股大力袭来，门板以难以达到的灵活度往脸上拍过来。燕惊寒下意识弹起来就要往后跳，可惜陈霁反应不过来，身体带不动，还是结结实实被门板扇了一下。
在脑壳着地之前，燕惊寒终于撑住了地板。好歹是没让可怜的脑袋前后遭殃，只是摔得屁股疼罢了。
抬头一看，果然是便宜闺女回来了。
司雪站在房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摔了个屁墩儿的自家老爹看。
小孩子的目光居高临下扫视过来，两个不带光彩的眼睛珠子竟然有着一种逼视意味。
直勾勾、阴森森、当场让燕惊寒被眼神捅了个对穿。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他和陈霁两个人精神分裂一样在一个身体里对话，她不会全都瞧见了吧？
燕惊寒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现在还带着陈霁呢，物理超度自然是不行了，必须得按着常规的法子来结心结、化执念，那就必须得顺着这小玩意儿来。
如今是在司雪的执念里，如果让她发现自己和陈博士把她老爹弄成了个精神分裂，还试图要对她使用“诛仙”，保不齐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果要是他一个人倒也罢了，就算小脑结了扎他也要和这小东西硬打到底，可偏偏带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陈霁。想到此处，燕惊寒那本不存在的冷汗都快要从脑门上冒出来了。
司雪上前走了一步，不带血色的面容开始扭曲了起来：“爸爸，你刚才在干什么？”
“爸爸，你怎么又从床上摔下来了。”
“爸爸，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说一句话往前进一步，两三步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自家老爹的面前，低下头来。她面上的五官快拧巴成一个结了，就剩下一张布满獠牙的大嘴。
“小雪！”燕惊寒当头喝了一声，这一声震得肺腔嗡嗡鸣响。司雪被这一声高喝震得退了一步，五官的扭曲竟然戛然而止了。
“饭做好了吗？”燕惊寒见自己的当头棒喝起了作用，于是再接再厉，企图打断施法。
司雪的表情卡在了张大嘴巴的一刻，半天收不回来。
“饭做好了咱们就吃饭。”燕惊寒伸出手来，这回动作毫无阻挡，他成功地摸到了司雪的发顶。
他轻柔地揉了揉司雪的脑袋：“小雪，吃饭。”
扭曲的五官慢慢回转，嘴里的獠牙也慢慢变回了十一二岁小孩换过的恒牙。她歪着头看着燕惊寒，黑眼睛里忽然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她是不是真的有过这么一个傍晚，曾经有人这样摸过她的发顶。
可茫然这种带点活气的神色只在她脸上维持了一瞬，很快又变回了死气沉沉。她重复了一遍燕惊寒的话，好像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要拉自家老爹起来：“爸爸，吃饭。”
这房子不大，两三步就走到了餐厅。燕惊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房子——两室两厅一厨一卫，装修风格和司强房间里一样。餐厅里放着一张老式的折叠圆桌，俗称“靠边站”的那种，桌上果然放着西红柿炒鸡蛋和土豆丝两个菜，盛好了两碗饭。
为了提防小雪发现她老爹精神分裂，又变成那个青面獠牙的样子，一整顿饭的功夫燕惊寒和陈霁都没敢再说一句话。好容易熬到了晚饭结束，等把那小玩意儿从房间里头打发走，天都黑透了。
两个人这时才获得一点难得的自由。
很快燕惊寒就听见了陈霁哼笑：“大师，玩脱了？”
“你别老大师大师的，听着不像好话。喊我名字——燕惊寒。”他一想到陈霁之前那些屁话就来气，想到他现在小脑结扎是因为陈霁和他待在一个躯壳里就更来气了，“还有什么叫玩脱了？陈博士，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这样打击我，不怕我把你扔在这不管了？”
话撂下半天了，也没个人理他，搞得好像他真的是个自言自语的精神分裂一样。
“陈博士？”燕惊寒晃动了几下身体，企图把和他待在一个躯壳里的陈霁晃醒，“陈博士？咋闭嘴了？扎心了？理亏了？生气了？”
“唉，你们这一个二个的都是我的爷。”燕惊寒拖长了那种懒懒散散的调子，“哄完了小的还要哄大的，我这是什么命哟！”
“你还有完没完了？”陈霁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压低声音朝着门口努了努嘴，“你还真不怕把她再闹回来。”
“有完，当然有完。”燕惊寒动了动身子，示意要站起来，“那您受累，咱俩挪挪，好找找咱闺女的的心结到底是嘛。”
燕惊寒的目光再次环视整个屋子，这个屋子很小，离门口离书桌感觉几乎都只有两三步远的距离。开着门的时候不觉得，把门一关，屋内的环境更显逼仄。
这次两人总算默契了一回，同时看向了门背后——上面挂着一件男式外套，想来大概是这具身体的。
燕惊寒成功在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个钱包。两个人在钱包里翻翻找找，找出了一张警察证。
证件主人叫司强，单位在永平市特别情况处理局。
燕惊寒眉头一跳。
“特别情况处理局的简称是‘特情局’吗？”
燕惊寒才在心里默念着“难怪”，就听见陈霁开了口，于是随口答道：“是啊，怎么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刚进来的时候那本日记。”陈霁说正事的时候，声音冷冷清清的，倒是让燕惊寒回想起他第一回在北关大学看见他的大展板的时候，“你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好像有一句什么‘讨厌特情局’？”
“不愧是陈博士。”他看到字就头疼，更不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两眼还记住的，“所以为嘛讨厌特情局啊？”
陈霁略一思索：“记不清了。就记得意思好像是她爸爸的伤是工作的时候受的，所以讨厌爸爸的工作单位吧。”
“啧，这死孩子。”燕惊寒立马打算下达指令，指挥着陈霁一起操纵着司强这个躯壳去找日记本。
他刚要挪动，忽然感觉陈霁极大幅度地打了个摆子：“嘘。”
“你仔细听，她是不是在哭？”
陈霁说这句话的时候，燕惊寒先前面对便宜闺女时那种心跳加速冒冷汗的感觉又泛上来了。他一边“嗯嗯”敷衍了两句陈霁的话，一边心里纳罕：他又不害怕，冒屁冷汗。
燕惊寒觉得这小的估计又要召唤他伺候去了，烦得直撇嘴“她大半夜的鬼哭不像嘛好事儿，别一会儿哭哭又把自己哭变异了。”
小女孩的哭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像半夜睡觉时打不死的蚊子。每当两个人觉得她不哭了的时候，哭声又隐约响了起来，萦绕在耳边。
好像她不是在自己房间里哭的，而是在燕惊寒和陈霁的耳朵跟前哭着！
这声音快发展成了他俩的耳鸣，弄得人心烦意乱。
“她这是请咱俩去看看她呢。”燕惊寒觉得这小屁孩子屁事真多，动不动就要哄着，“走陈博士，关心关心咱闺女去。”
燕惊寒拄着拐，一瘸一拐出了房间门，走到了司雪的房间门口，扣了两下房门。
司雪的哭声戛然而止，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闺女咋啦？哭嘛啊？”燕惊寒“嘎”一声推开了房门。
司雪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怀里抱了个什么东西，听见有人进来，转过头去开了口：“爸爸？”
燕惊寒清清楚楚看得见她脸上的眼泪，很深很重的痕迹。
是血！
挂着两行血泪的司雪一歪头，把脖子拧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角度：“你可不可以一直做我爸爸？”
这句话说出来，燕惊寒的脑子“嗡”地响了一声，尖锐地耳鸣了起来。眼前的画面剧烈震荡，他看见司雪站起身来把身体拧到和头同一个角度的位置，冲着他走过来。
果然又要闹幺蛾子！燕惊寒烦不胜烦，这他娘的要怎么顺着她？顺着她把自己的头掰掉？
结果忽然他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燕惊寒终于看清了司雪手里抱着的东西。
日记本！是她的日记本！
不知过了多久，燕惊寒终于有了意识。他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感觉到脸上贴着什么冰凉的东西。
“爸爸。”一双冰凉的小爪子温柔地捧住了他的脸，“不要再做让小雪担心的事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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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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